年度展望丨蓝色能否抵挡红色？美国2022年中期选举前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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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迈入2022年，中期选举无疑将成为美国政治的一项重要议程。然而对于拜登政府和民主党来说，此次中期选举的结果恐怕很难乐观。根据历史，在任总统所属的政党在中期选举中失掉国会议席几乎已经成为了美国政治的铁律。而转向现实，拜登政府不佳的执政表现叠加美国选区重划的政治影响，或将进一步给此次中期选举带来冲击。如何突破层层挑战，交出让美国民众满意的答卷，这将是拜登政府和民主党在此次中期选举乃至今后更长的时间里都必须要面对的课题。
图片来源：BBC。
中期选举：2022年美国政治的重要议程
中期选举，指的是在每一届美国总统任期的中间（第二年的11月）所举行的选举。狭义的中期选举仅包含国会两院的选举，而广义的中期选举还涉及州长以及地方行政、立法机构的选举。2022年的中期选举将在2022年11月8日举行。
从规模上看，中期选举所要改选的席位众多。2022年的中期选举将重选众议院的全部435个席位，以及参议院100个席位中的34个。同时，50个州中会有39个州进行州长改选，数百个市长和数千个州立法席位也将面临角逐。
从结果上看，中期选举是对在任总统执政表现的一次民意测验。早在2020年竞选期间，拜登就制定了雄心勃勃的执政目标。他在当选后做得好不好、选民是不是满意，将直接影响中期选举中其所在民主党的选情。因此，2022年的中期选举将会是拜登在2020年大选后所要面临的一场关键考试。
从影响上看，中期选举关乎未来两年美国政治的走向，甚至可能牵引两年之后总统选举的态势。现阶段，民主党在参众两院均保有微弱的多数席位优势。但如果在2022年的中期选举中，民主党失去了对两院的控制权，那么拜登就会成为“跛脚”总统，其法案将很难在国会通过。进一步地，如果失去了法案通过的政治基础，拜登及民主党也就无法通过政策来回馈支持的选民和“金主”，这势必会影响2024年的总统选举。
美国第117届国会组成情况。图片来源：JD Supra。
综上，中期选举虽然并不包含总统选举，但它在重要性上并不输于总统选举。而即将到来的这场中期选举也必然会成为2022年美国政治最重要的议程之一。
历史回顾：中期选举的规律和宿命
根据历史，在任总统所属的政党在中期选举中失掉国会议席几乎已经成为了美国政治的铁律。到目前为止，仅1934年和2002年的中期选举打破了这一铁律。然而，这两次例外的时间节点都极为特殊。1932年，美国陷入经济大萧条，罗斯福上任后通过推行“新政”重振美国经济，由此换来了1934年民主党在参众两院各增9个议席。2001年，美国遭遇911事件，刚上任不久的小布什展现出了坚强的领导力，并在全球范围内发起了反恐行动，由此换来了2002年共和党在参众两院分别增加2个议席和8个议席。除去这两个有些难以复制的例外，在任总统所属的政党在中期选举中受挫基本已是一个“常量”。
是什么导致了这种近乎宿命般的规律？一来是因为，每位总统在竞选期间都会许下大量的承诺，但这些承诺在其上任后往往会因为美国国会的否决政治机制而无法兑现，由此引发选民的不满。二来是因为，美国政治文化中蕴含着对于分裂政府和权力制衡的偏好，如果总统所属的政党同时控制了白宫和国会，选民常常会感到警惕和不信任。正是美国独特的制度设计和民众天然的文化偏好使得中期选举成为了每位总统都要面临的“魔咒”，也形成了周期性的政治轮回。
不过，承认规律并不意味着就此接受命运。虽然大概率会输，但也存在输多还是输少的问题。结合既往选举结果进行分析，可以发现：如果在任总统的支持率长期低于50%，其所属政党平均会在中期选举中失去3个参议院议席和40个众议院议席；但如果在任总统的支持率能够超过50%，那么其所属政党蒙受的议席损失将大大减少。
美国历任总统支持率与中期选举议席得失。图片来源：GZERO。
那么，拜登的支持率如何呢？根据FiveThirtyEight的实时数据，拜登的支持率已从2021年初的53%下降至如今的42.3%。更致命的是，即便拜登的支持率能够回升到50%以上，民主党保住两院的难度也极大，这是因为民主党当前在两院的优势都太过微弱。特别是在每年席位增减幅度比较大的众议院，民主党有221个席位，共和党有212个席位，共和党只要净增5席就能夺得控制权。
美国民众对拜登的支持率。图片来源：FiveThirtyEight。
趋势分析：影响中期选举的现实因素
如果说中期选举所呈现的历史规律仅是从理论层面推演了未来走向，那么转向现实，无论是拜登政府一年来的执政表现，还是选区重划产生的政治影响，似乎也都指向了同样的结论：对于拜登政府和民主党来说，此次中期选举的结果恐怕很难乐观。
（一）拜登政府的执政表现
虽然从现在到中期选举还有近一年的时间，这期间拜登政府能否一挽狂澜还不得而知，但至少在过去的一年里，拜登政府的执政表现总体上是欠佳的。
首先看整体的立法议程。执政第一年，凭借民主党在国会两院的微弱优势，拜登成功推行并签署了1.9万亿美元的《美国救援计划》和5500亿美元的《基础设施投资和就业法案》，但其施政纲领的另一核心《重建更美好未来法案》至今还在参议院搁浅，并受到民主党参议员曼钦关键一票的制约。纵观这一年，共和党与民主党之间、民主党内进步派与温和派之间似乎都在变得越来越难以调和，这也使得拜登竞选时的诸多承诺只能停留在构想之中。考虑到中期选举年将会给接下来的立法议程带来更多不确定性，拜登未来的立法之路只会更加步履维艰。
再来看具体的施政领域。阿富汗撤军的灾难性后果、疫情的反复不定、通胀的不断上升是拜登支持率持续走低的三大主因。
阿富汗撤军的灾难性后果是拜登政府执政后的首个重大危机。2021年8月，阿富汗塔利班控制首都喀布尔。美国政府历时20年、耗费了上万亿资金、导致了大量人员伤亡的反恐行动最终又让阿富汗回到了原点。尽管大多数美国人赞成撤军阿富汗，但他们对拜登政府的处理方式普遍感到不满。在他们看来，拜登政府在撤军问题上缺乏计划性，造成了美军和大量无辜阿富汗民众的伤亡，相关的视频画面更是冲击着美国舆论。根据路透社和益普索的联合民调，仅44%的美国民众认可拜登政府在阿富汗问题上的表现，这一认可率甚至不及发动这场战争的小布什政府（47%）。同时，美国民众对拜登的支持率在8月也下滑了7个百分点，跌至46%。这一数值在当时是其上任后支持率的最低值。
美国民众对历任总统在阿富汗问题上的满意度，来源：路透社/益普索
疫情的反复不定是拜登政府面临的第二大挑战。在拜登上任之初，他主张严格防疫，颁布了“口罩令”，同时大力推行疫苗接种。因此，美国疫情在一段时间内其实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到2021年中期，美国每日新增病例已从年初的28万高点回落到1万左右。此时，美国民众对拜登的疫情防控措施总体上是认可的。根据FiveThirtyEight的民调，表达支持态度的民众超过了60%。然而到2021年7月，德尔塔毒株出现，美国每日新增病例又开始小幅攀高；随后到2021年12月，奥密克戎毒株蔓延，美国每日新增病例出现急剧上升。疫情始终无法得到根治，美国民众也就不得不屡次面对严格防疫措施回归的可能性，这大大消磨了美国民众的耐心，使其生出了疲惫感和倦怠感。如今，美国民众对拜登疫情防控措施的支持率已经降到了44.7%。
美国单日新增新冠确诊病例。图片来源：MacroMicro。
通胀的不断上升则构成了近来困扰拜登政府的又一难题。尽管美国经济整体上呈现复苏态势，失业率也在稳步下降，但与之相伴的是通胀持续高企。自2021年5月起，美国CPI同比涨幅就一直保持在5%及以上，远远超过了美联储2%左右的平均通胀目标，创下了美国三十多年来的新高。导致此轮高通胀的主要原因是供需失衡。具体来说，面对需求侧因经济复苏而逐渐回暖的趋势，供给侧因疫情导致的劳动力短缺、部分生产受阻、物流不畅等问题却并没有得到改善，由此推动了物价的上涨。而对于美国民众，高通胀带来的货品供不应求、生活成本增加都是其在日常生活中能够切身体会并深受其扰的问题。根据CNN的民调，目前接近80%的美国民众都对美国经济局势感到担忧。虽然总统对经济的直接影响力有限，但经济坏的时候总统一般都会成为那个首先被怪罪的人。
美国CPI同比涨幅。图片来源：美国劳工部。
无论是外交还是内政，拜登政府在开局之年的表现并不尽如人意。其实拜登在美国政坛摸爬滚打多年，并非没有能力。面对上任之初空前严峻的内外局面，他肯定也希望自己能够有所作为。但美国国内的矛盾错综复杂，很多问题已是积重难返，他也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反映到最终的执政表现上，拜登确实也没能向选民交出一份令他们满意的答卷，这进一步打击了选民对拜登政府和民主党寄予的希望和信心。
（二）选区重划的政治影响
除了执政表现，选区重划这一技术性工作同样值得关注。美国宪法规定了每十年开展一次人口普查，而选区重划便是基于这十年一次的人口普查，对美国国会、州议会、县市议会选区的地理界线进行重新划定。2021年8月，美国人口普查局公布了因疫情而延期的2020年美国人口普查数据。据此，各州启动了选区重划工作。2022年的中期选举将会是选区重划后的第一次选举。
选区重划为何以及如何影响选举走向？一则，选区重划涉及议席的调整。比如在国会层面，众议院的议席是根据各州人口数量确定的，而选区重划的一大目的就是要反映人口数量的最新变化，因此也就会导致各州在众议院的议席数额出现增减。二则，选区重划涉及边界的切割。一般而言，政党会通过两种策略来进行边界切割，以使选举结果对自己有利。一种是集中选票的方式，即把对手阵营的支持者尽可能集中到一个选区，然后战略性放弃这一选区；另一种是分散选票的方式，即把对手阵营的支持者尽可能分散到不同选区，从而稀释对方铁票。在这两种方式的驱动下，不少选区被划分成非常奇怪、扭曲的形状，也就形成了所谓的“杰利蝾螈”（gerrymandering）现象。无论是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还是更远的总统选举，都是以选区为单位展开。因此，本轮选区重划将会深刻影响下一个十年美国的选举走向和政治版图。
“杰利蝾螈”现象。图片来源：华盛顿邮报。
从各州主导选区重划的政党来看，共和党相较于民主党掌握了更多的主导权。在33个由州议会主导选区重划的州中，8个是由民主党把持州议会的，23个是由共和党把持州议会的，还有2个是民主党和共和党分别控制一院的。因此，显然是共和党在更多州议会的选区重划工作中享有主导权。因为当一个政党在州议会处于多数地位时，其往往可以利用自己的权力促使选区划分有利于自己。
而从目前已经完成的选区重划结果来看，同样也是共和党相较于民主党获得了更多的收益。一方面，众议院议席数额的调整总体上有利于共和党。根据人口普查结果，人口相对增长的得克萨斯州增加了2个议席，佛罗里达州、科罗拉多州、蒙大拿州、北卡罗来纳州和俄勒冈州各增加了1个议席。而人口相对减少的纽约州、俄亥俄州、加利福尼亚州、伊利诺伊州、密歇根州、宾夕法尼亚州和西弗吉尼亚州各减少了1个议席。结合各州的红蓝属性，可以发现：目前，共和党铁票仓净增加了2个议席，而民主党铁票仓净减少了1个议席，摇摆州净减少了1个议席。这就意味着，在2024年的总统选举中，共和党将拥有2张新增的选举人团票。另一方面，根据Politico的统计，目前已有268个选区完成了选区重划工作，约占453个选区的62%。Politico根据新划分的选区重新计算了2020年总统选举的投票结果，发现支持民主党的选区增加了4个，而支持共和党的选区增加了13个，摇摆选区则减少了15个。
根据重划的选区计算2020年大选结果。图片来源：Politico。
政策前瞻：选举压力下的可能应对
无论是历史、现状还是技术维度的分析，都表明拜登所要面临的中期选举将是一场“硬仗”。目前来看，历史规律的走向难以改变，选区重划的进程也难以扭转。拜登政府和民主党若想要抵挡“红色浪潮”，还需要在执政表现上多下功夫。那么，在未来的11个月里，拜登政府和民主党可能会采取哪些行动来应对越来越迫近的选举压力呢？
首先关注内政层面。由于中期选举更多的焦点是美国国内的议题，因此要想提振选情，就有必要从内政的角度进行切入。现阶段，经济和疫情是影响民众对拜登政府及民主党支持率的主要现实因素，因此也大概率会成为接下来的拜登政府和民主党的政策重心。特别是目前正在参议院审议的包含1.75万亿美元的《重建更美好未来法案》，如何说服曼钦投出关键一票，以及如何向选民宣传好这一政策，都将产生重要的影响。不过，从2021年多个法案在国会遭遇的阻力来看，拜登政府和民主党的路并不好走，且2022年留给拜登政府和民主党的时间显然比2021年更为有限。
如果未来拜登政府和民主党在内政层面始终难以取得突破，那么不排除其可能会将矛盾转移到外交层面，特别是在中美关系上做文章。但总体而言，外交层面的动作很难在短期内转化为选民切身便能体会和感知到的福利，因此对于选举的边际影响相对较低。特别是，如果过度地将内部矛盾向中国转移，很有可能受到中国的反制，这对于拜登政府和民主党来说反而是得不偿失的。
总的来说，从2020年总统选举到2022年中期选举，美国的政治和社会环境都在发生变化，矛盾和对立也在日益增多。对于拜登政府和民主党，两年前反特朗普的浪潮在一定程度上帮助他们掌握了权力，但在如今这个“后特朗普时代”，他们自身的表现将成为民众投票时更重要的参照依据。如何突破政治和社会环境中的层层挑战，交出让美国民众满意的答卷，这将是拜登政府和民主党在此次中期选举乃至今后更长的时间里都必须要面对的课题。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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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ashington Post, “This is the best explanation of gerrymandering you will ever see,” Available from: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news/wonk/wp/2015/03/01/this-is-the-best-explanation-of-gerrymandering-you-will-ever-see/.
[10] Politico, “Redistricting 2021 Tracker: New congressional Maps by State.” Available from: https://www.politico. com/interactives/2022/congressional-redistricting-maps-by-state-and-distri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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