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泄密门”再现？透视美国信息安全管理面临的挑战
*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最近几周，源自美国五角大楼的数十份机密文件被发布到网上，据称包含与乌克兰战争和美国亲密盟友有关的情报。该“泄密门”被认为是美国十年来最严重的情报泄露事件之一。五角大楼高级发言人告诉记者，泄露的文件“对国家安全构成了非常严重的威胁”。4月13日，五角大楼新闻秘书派特·莱德（Pat Ryder）将军表示，“美国政府非常重视未经授权泄露敏感信息的行为，并在与机构间合作伙伴和情报界合作，以更好地了解这些泄露的范围、规模和影响”。
文件内容及美国反应
据美国新闻有线网（CNN）报道，美国官员已经证实大部分泄露文件的真实性。一些文件揭露了美国对主要盟友的监视，包括韩国、以色列和乌克兰。其中几份报告分别描述了韩国国家安全委员会对美国要求其向乌克兰提供弹药的担忧，以色列主要情报机构摩萨德对该国目前进行的抗议的持续鼓励，以及中国可能会利用乌克兰对俄罗斯腹地目标的袭击来让北约成为侵略者。另一些文件揭示了美国对俄罗斯国防部和俄罗斯雇佣军组织瓦格纳集团（Wagner Group）的渗透程度——主要通过通信拦截和人力资源。还有一些透露了乌克兰在战争的关键时刻在武器、防空、营规模和战备状态方面的主要弱点。
对于此次事件，美国总统拜登在一份白宫声明中表示，“我已指示我们的军方和情报界采取措施进一步保护和限制敏感信息的传播，我们的国家安全团队正在与我们的伙伴和盟友密切协调。”
五角大楼已开始进行内部审查，以评估泄密事件对国家安全的影响，同时对机密信息的访问也已被收紧。一名国防官员在给美联社的一份声明中表示，审查工作将由负责情报和安全的国防部副部长米兰西·D·哈里斯 (Milancy D. Harris) 领导。审查团队包括来自立法事务、公共事务、政策、法律顾问和联合参谋部的代表。
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伯恩斯（William Burns）11日称这次泄密事件“令人深感遗憾”。“这是美国政府非常重视的事情，”他在莱斯大学发表讲话时说。“五角大楼和司法部现在已经展开了相当激烈的调查，以查明这件事的真相。”
美国五角大楼 图源：PBS新闻网
初步调查结果
机密信息是在哪里被暴露的？根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审查的帖子截图，一些文件的图片——包括俄罗斯伤亡人数估计和乌克兰可用的西方武器系统清单——于 3 月初发布在社交媒体平台 Discord 上。
Discord是一个视频游戏爱好者的聊天平台，每月有超过 1.5 亿活跃用户。虽然它最初是作为多人游戏的游戏玩家相互交流的一种方式被开发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Discord 也逐渐发展成为一个社交媒体空间，用户可以在其中创建服务器和频道来讨论从家庭作业问题到体育运动到极右翼主义等各种话题。
Discord图标 图源：AP 新闻网
根据应用分析公司 Apptopia 的数据，它是 2022 年全球下载量第八大的社交网络应用。该应用程序被组织在所谓的“服务器”中，这些服务器充当更广泛的社区，其中可以存在许多聊天室。它的功能类似于许多工作场所的聊天程序，用户可以创建一个服务器供他们的朋友或追随者加入，也可以加入其他人的服务器。有些服务器是仅限邀请的，而另一些是公开的。
此前，Discord也曾被一些极端主义分子所利用。《今日美国》报道，2017年在夏洛茨维尔（Charlottesville）举行的致命的团结右翼集会就主要是在 Discord 服务器内组织的。2021 年，战略对话研究所 (Institute for Strategic Dialogue) 的研究人员得出结论，Discord“主要充当极右翼社交和社区建设的中心”，并“为用户分享意识形态材料和探索极端主义运动提供了一个安全空间”。
调查发现，此次机密泄露事件被公开是因为私人 Discord 服务器的一名成员开始将文件重新发布到另一个更大的 Discord 服务器上。随后，这些文件被共享到一个专注于视频游戏“我的世界”（Minecraft）的Discord 服务器，并在互联网上传播开来。
4月13日，案件取得重大进展。杰克·特谢拉 （Jack Teixeira）作为嫌疑人在马萨诸塞州北戴顿被联邦调查局逮捕。上周五，他已根据《间谍法》被指控未经授权保留和传输国防信息，以及未经授权移除机密信息和国防材料。根据指控文件，特谢拉拥有绝密安全许可，据称于 2022 年 12 月左右开始在网上发布有关文件的信息，并于2023年1 月开始发布文件照片。“这不仅仅是将文件带回家。当然这本身就是非法的。这是关于传输，包括文件的非法保留和传输。每个人都知道文件最终被传送了”，总检察长梅里克·加兰（Merrick Garland）上周在司法部表示。
逮捕现场 图源：WCVB TV
特谢拉 (Teixeira) 是马萨诸塞州空军国民警卫队的头等飞行员，担任低级 IT 官员。根据启封的宣誓书，特谢拉自 2021 年以来一直持有绝密许可，包括“对高度机密项目的敏感隔离访问 (SCI)”。他的在线聊天小组的一名成员告诉联邦调查局，在被捕前，由于担心在工作中转录文件时被抓，他开始把文件带回家。一位熟悉此类文件的消息人士告诉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这些机密文件——包括一些标记为绝密、最高级别的机密——看起来好像是被匆忙折叠起来塞进口袋里被拿走的。
据称，特谢拉还于 4 月 6 日在政府机密数据库中搜索了“泄密”一词，当时有关机密信息在网上发布的报道开始公开出现。
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采访了特谢拉的几位前高中同学，他们形容他“更像是一个孤独的人”，并说他对军队、枪支和战争很着迷。以前的同学说，特谢拉有时会穿迷彩服上学，带着一本“字典大小的枪支书”，其举止让一些学生感到不安。
目前，嫌疑人的作案动机并不明确。
盟国反应及事件影响
美国盟友正就泄密事件进行损害评估。
一位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Zelensky）关系密切的消息人士表示，乌克兰官员对泄密事件深感沮丧，并寻求改变一些军事计划。以色列总理办公室则代表摩萨德做出回应，称相关报告“虚假且毫无根据”，“摩萨德及其在职高级人员根本没有参与示威，而是致力于摩萨德成立以来指导国家的服务价值。”一名韩国政府官员告诉媒体，政府知道有关泄密事件的报道，并计划同华盛顿讨论该事件引发的“问题”。
“我们预计美国将在未来几天与我们分享损失评估，但我们不能等待他们的评估。现在我们正在做我们自己的事情，”一位来自与美国签订“五眼联盟”（Five eyes）情报共享安排的国家的官员表示——五眼联盟包括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和英国。这位官员说，一些情报来源于五眼合作伙伴，但这些文件似乎是由获得美国情报系统访问权的人泄露的，因为其中一些文件带有标记，表明其内容甚至没有与最亲密的美国情报合作伙伴共享。同时，也很难确定泄露这些文件背后的动机，因为它们涉及广泛的话题。
“泄密门”对美国国内及其盟友都产生了一定影响。
首先，虽然情报活动是美国在全球范围内收集信息不可避免的一部分，但如今这些信息被公开披露将有损美国的声誉。前军方和情报官员表示，这一泄密事件多少让美国有些尴尬，更重要的是，可能会让盟友更加谨慎地与美国分享情报。然而，从长远来看，这一事件的影响可能也有限。曾在俄罗斯任职 23 年的中央情报局官员罗尔夫·莫瓦特-拉森（Rolf Mowatt-Larssen）告诉《内幕报》（Insider），这次似乎与斯诺登泄密事件规模不同。“就背叛和妥协而言，我们在这里处理的不是前所未有的问题”，他说。拜登上周四接受采访时也试图淡化泄露文件的影响——“我很忧虑这件事的发生，但我知道现在没有什么会产生重大后果”。
到目前为止，该情报泄露似乎不像以前的事件那样涉及双面间谍将信息直接移交给外国对手或自称举报人向媒体机构提供秘密文件。相反，这些信息出现在私人在线聊天室中，这不是将敏感材料传递给间谍服务的典型安全位置，也不是向世界泄露秘密的明显方式。在盟友关系上，也没有出现公开大型分歧，更可能是一段插曲，但美方势必将向其盟友提供一个答复。
其次，美国近十年来发生的数起泄密事件预示着信息安全管理面临的挑战。2010年，切尔西·曼宁 (Chelsea Manning) ，一名 23 岁的陆军情报分析员，窃取并泄露了超过 700,000 份机密文件，包括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场报告以及国务院电报。2013 年，国家安全局情报承包商29 岁的爱德华·斯诺登 (Edward Snowden) 泄露了大量机密文件，其中披露了美国绝密情报收集和监视计划的详细信息。在分析信息安全机构存在漏洞的原因时，美国国家安全局和白宫国家安全委员会前高级信息安全官员格斯特(Gerstell)告诉《今日美国》（USA Today），这事实上始于多年前出于好意进行的情报共享改革。其目的是为了将各机构的信息联系起来，实现信息共通，以快速发现潜在的危机。但是，结果却让看似较低级别的人能够访问大量的信息，同时口头上又声称需要保护机密。此外，军事和情报部门的错综复杂也容易导致疏漏。
最后，此次泄密事件也引发了美国国内对社交媒体再审视。白宫新闻秘书卡琳·让-皮埃尔（Karine Jean-Pierre）上周四表示，社交媒体公司有“责任”管理他们的平台，以避免出现像在 Discord、Twitter 和其他平台上流传的可能损害国家安全的敏感泄密文件的情况。同时，NBC新闻报道，拜登政府正在考虑扩大对社交媒体网站和聊天室的监控，但这势必会引发与美国人隐私和言论自由的宪法权利之间的张力，相关监管措施或许难以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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