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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股部分董事长上演监狱风云，细数背后罪与罚
以下文章来源于读数一帜 ，作者杨秀红 张建锋
《财经》记者 杨秀红 张建锋 | 文 陆玲 | 编辑
内幕交易、行贿、故意伤人、猥亵幼童、非法集资......，这一系列罪名在2019年和多家A股上市公司董事长挂上了钩。
最新一位被曝光的是广州老牌房企粤泰股份（600393.SH）的董事长兼实际控制人杨树坪。
8月22日，粤泰股份发布公告称，因杨树坪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已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据《财经》记者不完全统计，今年以来，已有14名上市公司董事长或实控人因涉嫌犯罪被捕或立案调查。其中不乏一些明星公司的一把手，如新城控股董事长王振华、博信股份的女董事长罗静、康得新（现名*ST康得）实控人钟玉、暴风集团董事长冯鑫等。这尚不包括一些莫名失联和因其他原因辞职的高管。
有研究显示，上市公司董事长已经成为高危职业，其2019年前8个月的犯罪率已远超全国平均水平。
“如对这些董事长涉嫌的犯罪加以分类，从证券犯罪的角度，主要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证券类犯罪，一类是其他刑事犯罪。”上海汉联律师事务所律师宋一欣对《财经》记者表示，“其中，证券类犯罪包括虚假陈述，内幕交易，操纵股价等犯罪行为三项，行贿、故意伤人、猥亵幼童等则属于其他刑事犯罪。”
上市公司一把手出事，多家公司业绩已深陷泥潭。除了业绩下滑，董事长被抓造成的另一连锁反应是，公司的股价大幅缩水，市值跌落。但更糟糕的是，在公司一把手出事后，这些上市公司未来经营状况会不会一落千丈，能否出现转机？
天风证券固定收益首席分析师孙彬彬等在报告中称，“由于公司在项目合作、经营往来、银行融资、债券借款等等，都跟实际控制人密切相关，一旦实际控制人出现风险，可能导致企业信用短期剧烈收缩，资金链紧张，最终导致债券违约甚至破产重组。这一点，在民营企业身上体现的尤为突出。”
不过，其同时表示，“相比之下，一些经营相对稳健，杠杆控制得当的企业实际控制人即使配合调查，也并未实际影响企业的正常经营。”
一位私募基金经理对《财经》记者表示：“部分实控人兼董事长出事后，对于股票质押比例较高、股份被冻结的实控人来说，融资难度将会进一步增加，相关公司实控人变更的风险也将进一步提高。”
上市公司董事长或实控人频繁出事的现象，亦引起了监管层的重视。
今年5月，在中国上市公司协会2019年年会上，证监会主席易会满详细谈及上市公司监管问题，他表示，上市公司大股东和董监高必须牢牢守住四条底线：一是不披露虚假信息；二是不从事内幕交易；三是不操纵股票价格；四是不损害上市公司利益。
易会满强调，提高违规成本是核心举措，要推动证券法、公司法、刑法修改和相关司法解释的出台，创新执法手段，研究优化公开谴责、有奖举报等制度机制，加大审计力度，增强监管的震慑力，让做坏事的人必须付出代价，让心存侥幸的人及时收手。
董事长频繁出事
今年以来，上市公司董事长涉嫌犯罪的案件屡被曝光，一些个案更是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
据《财经》记者不完全统计，今年以来，已有14名上市公司董事长或实控人因涉嫌犯罪被立案调查。最新案例为8月22日被证监会立案调查的粤泰股份董事长杨树坪。
在上述案件中，不乏一些引起轰动的大案，如新城控股董事长王振华涉嫌猥亵幼童案、葵花药业董事长关彦斌涉嫌故意伤人案、*ST康得实控人钟玉涉嫌挪用上百亿资金案等。
今年4月10日，葵花药业董事长关彦斌涉嫌故意伤人一案令投资者震惊。据悉，该案案发于2018年12月22日，关彦斌与前妻张晓兰见面期间，持菜刀挥砍张晓兰致重伤，此后，又试图举刀自戕未果。关彦斌已于2019年1月24日被刑拘。
葵花药业4月10日晚间的公告从侧面证实了相关事件。其在公告中称，“根据相关家族成员告知，目前，案件尚在调查处理中，双方当事人均已无大碍。此案因个人纠纷引起，未涉及与家族成员无关的第三方。”
葵花药业关彦斌一案尚未尘埃落定，A股市场发生了另一令人震惊的案件。7月3日，有媒体报道称，知名房地产公司新城控股董事长王振华被爆涉嫌猥亵两名女童，目前已经在上海被采取强制拘留措施。
新城控股当日晚间发布公告证实，公司董事长王振华因个人原因被刑事拘留。公司当日即召开董事会紧急换帅，新任董事长王晓松为王振华之子。
因上述案件，王振华及其所在的新城控股一时陷入舆论漩涡。新城控股股价随之经历了两度跌停。此外，今年8月初，由于认为振华行为已构成严重违法，道德品质败坏，影响恶劣，江苏省政府已撤销了王振华“江苏省劳动模范”称号。
在上述案件之外，昔日白马股*ST康得的爆雷也给A股市场投下一枚深水炸弹。这家曾被喻为“材料界的华为”的上市公司，在今年5月中旬，因拥有150亿元的账面货币资金，却无法兑付15亿元的超短融债券被推上风口浪尖。同月，钟玉因涉嫌挪用资金被张家港警方刑事拘留。目前，消失的122亿元资金仍不知所踪，昔日白马股也已经被戴上ST的帽子。
今年以来，A股市场出现的其他上市公司董事长出事案例还包括：A股明星公司暴风集团董事长冯鑫因涉嫌行贿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据悉，此案涉及暴风集团2016年与光大资本共同发起收购的英国体育版权公司MP&Silva Holdings S.A.(简称“MPS”)，冯鑫在此项目的融资过程中存在行贿行为；博信股份美女董事长罗静被刑拘，她曾被称为“商界木兰”，业界传闻，可能事涉诺亚财富旗下相关产品；ST天宝董事长黄作庆因涉嫌虚开发票罪，被大连市公安局逮捕；*ST鹏起董事长张朋起则因涉嫌内幕交易被刑事拘留等。
实控人兼董事长为何在2019年频频出事？前述私募基金经理对《财经》记者表示：“背后有两大主因，一是现在经济形势不好、贷款收紧，部分实控人此前常用的资金周转手法失灵，资金链开始断裂，在此情况下，部分资金漏洞无法填补，此前的一些违规手段也就随之浮出水面。其次，新修订的《证券法》将会增加违法主体的刑事责任，即相关违法主体可能面临牢狱之灾，相对于现在只是罚款、市场禁入的处罚，违法成本太高，在此背景下，可能存在部分上市公司实控人兼董事长主动爆雷的情况。”
业绩多深陷泥潭
从掌门人因涉嫌犯罪被刑拘的上市公司来看，其业绩大多已深陷泥潭。
天风证分析师孙彬彬等在报告中称，部分企业本身生产经营存在一定的问题，实际控制人风险只是导火索。如一些企业在经营过程中快速扩张、个别企业盲目多元化引致债务压力居高不下等。
《财经》记者统计发现，在今年董事长（包括原董事长）出事的上市公司中，有7家公司一季度扣非后净利润处于亏损状态，主业萎靡是其主要特征之一。
今年7月份，因涉嫌对非国家工作人员行贿，暴风集团（300431.SZ）实际控制人冯鑫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
冯鑫出事前，公司营业收入主要来源于互联网视频（暴风影音）以及互联网电视（暴风电视）两大业务的暴风集团，就陷入亏损泥潭。
在融资受阻、资金紧张、互联网电视成本费用增加、计提减值等综合因素影响下，暴风集团2018年营业收入11.27亿元，同比下滑41.15%，而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亏损金额高达10.9亿元，同比下滑2077.65%。
2018年度，公司被其审计机构大华会计师事务所出具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原因之一是，暴风集团及子公司暴风智能当年度大幅亏损且流动负债高企，可能导致对暴风集团持续经营能力产生重大疑虑的重大不确定性，而暴风集团财务报表对该事项并未做出充分披露。
今年一季度，暴风集团营收剧降81.6%至0.71亿元，净利润仍亏损1749.49万元。
无独有偶，在公司原董事长被逮捕之前，浔兴股份（002098.SZ）业绩颓势已显。
因涉嫌内幕交易罪，浔兴股份原董事长、实控人王立军，于2019年8月10日，已被重庆市公安局逮捕。
受控股子公司深圳价之链跨境电商有限公司业绩远低于业绩承诺，计提商誉等资产减值影响，主营业务为拉链、跨境电商的浔兴股份，在2018年营业收入同比增22.18%的情况下，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巨亏6.5亿元，这也是公司上市以来首次出现亏损。
今年以来，公司业绩持续恶化。今年一季度，浔兴股份营业收入同比下滑33.10%至3.57亿元，净利润下滑288.76%亏损622.06万元。
董事长出事后，对相关上市公司后续经营也产生较大影响。
3月28日，派生科技（300176.SZ）一则公告砸晕了投资者。公司实际控制人唐军（未在公司担任职务）、董事长兼总经理张林、董事余军、副总经理兼董事会秘书晋海曼，因涉嫌非法吸收公共存款被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
随后，张林辞任公司董事、董事长、总经理及董事会各专门委员会委员职务，余军申请辞去公司董事职务。
在高管集体出事后，部分公司业绩迅速变脸。
对此，天风证券认为，“企业本身所带有的问题在实际控制人出现问题时将进一步放大。”
今年一季度，虽然派生科技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的净利润大幅下滑，但仍维持在980.66万元。而在7月份发布的上半年业绩预告中，公司突然预亏2亿元-2.8亿元。
剥离了金融科技信息咨询业务，子公司远见精密对其客户小黄狗环保科技应收账款及业务相关存货预计计提约2.57亿元减值准备，是派生科技业绩变脸的主要原因。派生科技投资的深圳顺成财富投资管理有限公司、迅辉财富管理有限公司已处于人员解散、业务中止的非正常经营状态，公司对上述两家公司投资的2000万元全额计提减值损失，造成公司亏损进一步扩大。
上述情况，在*ST康得身上也有体现。
钟玉在2018年曾担任*ST康得董事长职位，也是公司实际控制人。5月13日，公司发布钟玉因涉嫌犯罪被警方采取强制措施的消息，让原本已陷入诉讼、资产查封漩涡的*ST康得雪上加霜。
随后，公司香港全资公司智得国际因无法支付到期债务，被债权人 Standard CharteredBank（Hong Kong）Limited 向香港高等法院申请清盘。
因资金流动性不足，*ST康得决定5月31日起暂停部分面向长期布局的业务和部分盈利状况不佳的业务，涉及预涂膜部门和裸眼3D部门。其中公司下属子公司康得菲尔和张家港康得新光电材料有限公司的K3产线暂时关闭，并对业务调整中涉及的员工进行放假。
后续影响发酵
除业绩身陷泥潭外，公司股价下跌、实控人所持公司股份被冻结或被减持，也是今年董事长出事带来的几大后遗症。
董事长出事，上市公司股价最先做出反应。4月10日被曝出董事长涉嫌故意伤人的葵花药业，后期股价持续下跌。8月6日，葵花药业每股价格盘中最低至13.62元，相对于4月10日盘中19.98元高点，下跌31.83%，期间市值最高蒸发约37.14亿元。
2018年12月26日，中科新材（002290.SZ，现*ST中科）董事长兼总经理艾萍应相关部门要求协助调查。今年4月11日，公司又曝出实控人张伟涉嫌黑社会犯罪被逮捕。
公司股价随之大跌。8月22日，中科新材每股收盘于4.57元，相对于4月9日10.31元收盘价，跌幅高达55.67%。
不过，因董事长出事而衍生的股价大跌，投资者可能无法索赔。宋一欣律师告诉《财经》记者，“董事长出事案件中，只有涉及证券类犯罪的，投资者才可以发起索赔，这类犯罪罪名包括虚假陈述，内幕交易，操纵股价等三项，其他刑事类犯罪造成的股价大跌，投资者则无法索赔。”
“因上市公司、原实控人、董事长涉及信息披露违规，被追究刑事责任，导致公司股价下跌的，投资者可以索赔。”另一位不愿具名的律师也对《财经》记者称，“这里提及的信息披露违规，也就是发生了虚假陈述，投资者可以索赔。这是最常见的投资者索赔案例。涉及内幕交易、操纵证券市场等导致索赔的案例则较为少见。”
葵花药业的下跌，与董事长拟减持股份也不无关系。今年7月13日，葵花药业发布公告，公司实控人关彦斌计划于 2019 年8月5日至2020年1月13 日期间减持公司股份不超过 1662万股，占公司总股本的 2.85%，其减持股份原因为，套现资金用于履行与张晓兰离婚协议中相关财产支付约定。
从葵花药业此前发布的公告中可知，关彦斌与其前妻张晓兰离婚后曾发生财产纠纷。公告显示，原告张晓兰已向人民法院提出申请，要求冻结关彦斌名下银行存款2.5亿元或查封其价值等额的其他财产。在双方财产支付约定中，关彦斌有2.5亿元尚未支付。
可见，为了达成上述约定，关彦斌选择减持套现资金，以支付资金给前妻。
除面临减持外，一些公司股份还被冻结。如ST鹏起（600614.SH）、博信股份等。
因涉嫌内幕交易的*ST鹏起实控人、董事长张朋起，在7月初份被采取强制措施后，因检察院不批准逮捕已取保候审。
因涉公证书强制执行案，北京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自2019年6月17日起，轮候冻结张朋起持有*ST鹏起无限售流通股3.06亿股（1.53亿股两次轮候冻结）。因涉丰瑞恒盛诉鹏起集团等一案，张朋起所持公司股份在7月30日再次被轮候冻结。
张朋起持有公司1.53亿股股份，股份质押率超99.99%。
实控人股份冻结事项，同样发生在博信股份。
博信股份实控人兼董事长罗静，6月20日被刑事拘留。7月3日，罗静旗下公司，即博信股份控股股东苏州晟隽，所持公司6530万股被轮候冻结。“冻结原因及情况尚待核实”公司当日称。
此外，在董事长出事后，部分公司还遭遇了高管离职潮，*ST康得即是典型案例。今年7月份以来，*ST康得一波高管离职，包括董事、副总裁、董事会秘书（代行）侯向京，董事长、总裁肖鹏等。
不受董事长出事影响的公司则凤毛麟角。有公司表示，董事长被查不会影响公司经营。如粤泰股份在8月22日的公告中称，证监会对公司董事长的立案调查事项系针对杨树坪个人的调查，不会影响其在公司的正常履职，公司生产经营活动亦不受影响。
孙彬彬分析认为：“企业的自然人股东或高管对企业经营管理影响较大，民营企业发展过程中创始人或高管对 企业更是至关重要。历史上，企业实控人出现问题轻则影响公司短期发展，重则造成公司 债券违约，进而破产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