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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火灾、地震...这些都是奇点临近的预兆?

张江 腾云 2020-08-23


奇点临近,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说法。但如果说如病毒流行、地震、火灾等都是奇点临近的预兆,你怎么看?


结合熵增理论、规模理论与超线性规模法则,我们或许可以收获一个全新的视角,重新审视技术革命、城市发展和自然世界的关系。


奇点来临或许是人类的宿命,但我们依然可以延缓它到来的时间。




本文整理自7月30日张江在“信息社会在中国”第8期活动中的演讲。关注 腾云,第一时间获取更多活动消息。



分享者 | 张 江
北京师范大学系统科学学院教授
集智俱乐部创始人


熵增和耗散结构理论,诞生于18世纪晚期、19世纪初期,发展于20世纪;规模理论(Scaling Law),由美国圣塔菲研究所(Santa Fe Institute)前所长Geoffrey West在2017年的著作《规模》中提出,探讨城市的规模发展。从这两个理论出发,我们得以提出一个全新的物理学视角,反观人类社会——特别是人类城市的发展。
而在城市发展中,存在着名为“超线性规模法则”的定律,可以推导出一个城市的增长方程。这个城市增长方程的极限,是一个我们不太愿意看到的情景:奇点临近。我们从中可以看到人类自身的局限性。 奇点有多重含义,它与人工智能有关,也与城市的发展息息相关,它还意味着整个地球系统的环境巨变。要想回避奇点临近引发的人类生死问题,我们必须做出改变。只有如此,人类社会未来几十年的发展才可能走向不一样的轨迹。 


 01▶ 从热力学第二定律说起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你可以不懂牛顿力学,也可以不懂物理学,但你不能不懂热力学第二定律。他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在他看来热力学第二定律是整个宇宙最重要的物理定律,没有之一。 这个定律告诉我们,孤立系统总是趋向于熵增,最终达到熵的最大状态,也就是系统的最混乱无序状态。熵的本质是一个系统“内在的混乱程度”。 大家很容易记住这个结论,却容易忽略其前置条件——孤立系统,也就是一个完全封闭的体系,和外界没有任何物质能量交换。此时,它的熵才会增加,最终趋向于最无序的状态。就像人难逃生老病死的命运。

但我们却常能观察到一些这一规律截然相反的现象。 宇宙常常存在一些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等到高等的演进过程。比如技术,技术的发展突飞猛进,它不仅变得越来越精巧、复杂、智能,同时其发展速度也在逐渐加快;再比如宇宙,它不但没有走向熵增的结局,反而在地球创造了生命,产生了人类社会这样一个高级复杂的智能结构。 这和熵增定律形成了表面上的冲突。


如何去解释这种冲突呢? 系统科学(或者复杂科学)的创始人、鼻祖之一的伊利亚·普里高津(Ilya Prigogine)提出了一个开创性的观点,他认为之所以一个系统存在从简单逐渐演化到复杂、从低等演化到高等的过程,而没有向熵增方向趋近,本质上是热力学第二定律所设定的条件不充分。也就是说,我们日常生活中所见到的系统,基本上都是所谓的开放系统,而非封闭系统。开放系统不断地与环境进行物质能量和信息的交换。

在这种交换以后,便有可能出现这样的现象:虽然整个宇宙的“熵”在增加,但在局部(如地球、生物圈)的环境下,内部产生的熵(如垃圾)不断地被排泄到外界环境之中,使内部系统的熵相应地变低。 这意味着系统内部会产生一定的有序性结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生命系统、生态系统、技术系统都会不断发展并且越来越复杂、高等、有序。


“熵”开放就会带来熵减,而且有可能带来更多的秩序。

但在开放的热力学系统里面,热力学第二定律也是成立的,只不过这个热力学第二定律不再是我们以前常说的那个第二定律了。 在一个开放系统里面,热力学第二定律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形式?很简单,系统中的任何一种过程都会源源不断地产生熵,所以我们并没有完完全全逃离熵的“魔爪”。我们之所以能够得到秩序,并不是因为我们不再产生熵,而是因为在熵产生之后,可以把它作为一种流量排放出去。 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开放体系下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就是空调。 空调的运作机理是怎样的?就是空调通过压缩机做功发电冷凝空气以产生冷气,同时把废的热气排放到外界环境中,从而使室内温度降低。 如果将室内和室外作为整体系统来看,我们会发现空调机器的出现、运作不仅没有降低热量,反而制造了更多的热量,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城市存在着大量的“热岛效应”——核心城市的温度比市郊要高。 不难看出,空调实际上加速了热量的产生。如果把“热”换成“熵”,那么开放系统不断地把自己的废物排出在外界的同时,开放系统热力学第二定律也会在整个过程中产生更多的熵。


02▶ 城市的“宿命”
进一步说,秩序的提升代表着以更快的速度把“垃圾”释放到外界去。从物理学的视角来看,这对人类社会、生态系统的认知不免有些惊人。 本质上,人类社会一直在不停地创造垃圾,特别是我们今天所生活的城市。很多人看到城市美好的一面,但如果你沿着城市中轴线往外围去走,从二环、三环、四环走到五环,我们会发现城乡结合处的景观就没有那么美好了,一些破败的区域,贫民区、大型垃圾处理工厂十分常见。城市发展的前提就是产生巨量的熵,而且城市发展得越快,产生的垃圾和废料越来越多。 城市发展涉及到一个非常重要的规律——超线性规模法则。在下面这张图中,每一个点代表一座城市。这里以全美国的城市为例。

对每一座城市来说,有两个量很重要:一个是横坐标表示的城市人口规模;另一个是纵坐标代表的城市GDP,即城市市民生产总值。如果把美国、中国城市画在这一张坐标系下,它们会齐刷刷地落在直线上,蓝线是我们拟合的线。这个直线有一个方程描述:
方程的指数大于1——这就是为什么这个方程叫作超线性增长方程。指数大于1意味着一些非常有趣的现象。 例如,虽然国家一直号召毕业生支持农村,但大多数毕业生的首选一定是北京、上海、深圳等大城市。 如果用这个方程去解释,为什么大家愿意挤到大城市? 规模法则方程告诉我们,城市GDP会随着城市人口以超线性规模法则的轨迹增长。随着城市变大,人均GDP会增大,也就是说,城市越大给每个人带来的好处也就会越多。这就是城市欣欣向荣的原因所在,也是为什么城市发展速度越来越快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别高兴得太早。城市发展是一把双刃剑,它一方面可以带来更多的人均GDP,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越大的城市可能意味着越多的犯罪。

以上图为例。一个点代表一个城市,横坐标是城市人口,纵坐标是犯罪总数(或艾滋病病例总数)。我们可以看出,城市越大,犯罪数量越多,市民感染艾滋病或其他疾病的可能性也会越高。这个指数和财富规模法则一模一样,都大于1——这意味着城市越大,人均犯罪率以及人均感染病的数量也会越多。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大城市里,风险和机会相伴而生。 再谈谈碳排放。城市变大以后,自然会排放更多的垃圾,我们可以用碳排放指标做衡量。

碳排放与城市GDP密切相关。图中展示的是“国家碳排放”和“国家GDP”两种变量之间的正比关系。也就数说,GDP越高,碳排放也就越大。为什么? 根源还是落在了热力学定律——为什么人类会产生GDP? GDP的产生靠人类活动,而每一种人类活动都会产生排放物,如垃圾、热量,综合体现就是碳排放,所以二者是一个相伴而生的正相关关系。所以这也说明人们日常所谈到的“减排”并不能从本质上解决碳排放问题。 当我们认识到这把双刃剑存在的时候,不妨再回过头来看城市的发展轨迹如何。这就不得不提《规模》这本书。
 03▶ 科技革命是如何发生的?

Geoffrey West在《规模》一书中提出了一套城市增长方程和城市增长曲线。根据规模法则理论,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随着时间的演化(横坐标),人口变量、GDP变量、碳排放变量等我们关系的城市变量,会随着时间演进呈现出波浪状的增长曲线。

城市的“第二曲线”


这些波浪就好像人类奔跑在跑步机上、不停地加速,同时还要不停地跳跃到另一台跑得更快的跑步机上。 这里的每一个波浪都是一次技术革命。随着时间发展,城市以一种高指数的方式扩张规模。受到超线性增长规则制约,更大的城市可以获得更多规模效应、创造更多财富,进一步吸引更多人口进入城市。二者之间形成正反馈,发展加速,城市进入快车道。 但发展到一定阶段以后,“城市病”出现了。  “熵”的急剧增加导致城市没办法进一步发展,于是,在拐点的地方诞生了相应的科技革命,而科技革命会把城市推入第二条生长曲线。 可以看到,第二条生长曲线与第一条的发展速度相似。它把奇点临近的时间往后推,然后遭遇瓶颈,于是就有了新一波科技革命,也就有了第三条曲线,就有了第三次危机和第三次科技革命。 人类城市就是沿着这样的步伐不断向前迈进。 我们可以将两次世界大战理解成瓶颈期,而跨越瓶颈期之后,便带来了新的人口高峰和新的技术增长。所以我们看到二战后人类技术发展进入全新的快车道。而且两次拐点——两波技术革命的时间间隔变得越来越小。 这就是上文说的,人类不仅奔跑在一台跑步机上,还要不停地跳跃到另外一个更加快速的跑步机上,才能够赶上时代的步伐。这就是为什么今天城市生活一直加速、一直停不下来的原因。新冠疫情好像让城市生活可慢了下来,但其实我们根本没有慢,只不过是把线下时间移动到线上,继续加速、不停的奔跑。 这样的加速现象是一种必然的规律。

人类的进化史中存在无数次大事件,比如人类的出现、细胞的产生、第一个神经系统的发现等。随着事件发生的时间距离今天越来越近,两次重大事件之间的时间间隔也变得越来越小,以幂律的方式不断加速。这与方程推导出来的结论一模一样。 这或许也预示着我们未来生活的节奏或者趋势。换句话说,我们的生活也许停下来,也回不去了。 有人会问,终点在哪? 按这样的趋势,随着时间间隔不断缩短,自然会导致一个结论:必然会有一个奇点临近。  04▶ 奇点临近
相邻两次科技革命间的时间间隔会变得无穷小,以至于在一秒钟之内一系列重大科技革命都已经完成了。听到这样的故事,有人会问,这怎么可能? 大家可能听说过奇点大学创始人雷·库兹韦尔经常提“奇点”一词,但最早提出“奇点”概念的人是Join Von Neumann。

Join Von Neumann早在1958年就提出:科学技术发展呈现一种加速趋势,这种加速趋势不断往外延展就会导致一个结果——未来的生活必然进入本质上的奇异性。 奇点过后,历史的发展步伐将会超越人类,或者说跟人没什么关系了,而是更多地展现为技术的快速发展。用今天的语言来解释,其中一种可能是,人工智能的快速发展将会超越人类。

说起人工智能和奇点的关系,不得不提到一个概念—— 超级人工智能。 所谓超级人工智能,指的是一个机器在任何方面达到甚至超越人类的能力。由此我们可以推测,未来一旦超级人工智能出现,它们会具备创造出超级人工智能自己的能力,自己就可以把自己重新发明创造出来。 这个链条一旦触发就会不停发展下去,无法停止。它还会自发进行加速。因为机器不会像人类一样,需要进食摄取能量、需要长时间思考进行发明创造。人工智能不需要这么长时间,真正的超级人工智能可以不断压缩那条波浪曲线,把时间推到极小,从而导致真正的超级人工智能奇点到来。

从生态学角度来看,人类处于食物链的最顶端。食物链上层所含的能量实际上是对下层营养级比较低的进行放大。假设营养级有五层,那么每一层放大的倍数差不多是10倍。也就是说,你现在消耗一卡能量,到五级之后你要消耗10的5次方的规模,也就是放大10万倍。因此,人工智能的每一次进步都会伴随着大量熵的产生和排放,所以超级人工智能快速发展,也意味着环境遭到破坏。 2020年,世界似乎变得非常魔幻了。许多百年不曾一遇的怪事出现了,这些怪事都和环境、地球密切相关。 按我们的理论,这些怪事都很可能是奇点临近的前奏。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在告诉我们,环境正在崩溃。

这样的发展到底好不好?如何停下历史的脚步? 我一直试图求解,为什么会产生不断走向奇点的趋势,这种趋势是否可能避免。我想,答案要回到这套理论立论最核心的地方。 城市之所以不断加速发展,这和城市的规模法则密不可分。城市扩张时,人均GDP、人均犯罪以一个更快的速度增长,如果要想避免这种现象就要后退。 但我们要知道,人类之所以会产生超线性增长法则,究其根源在于人和人之间的交互。人和人之间的交互伴随熵的产生,这是城市最基础的新陈代谢。如果要避免这种未来,唯一必须要做到的是把人和人之间的交互减下来。 老子早在两三千年前就已经看到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弊端,因此提出了 “理想国”这一概念——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从这个角度来看,老子很早的时候就告诉我们解决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们是时候从古老先贤的思想中寻找答案了。

有人会反驳,这样的理想化并不现实——今天人类已经进入快车道,怎么可能停下来,怎么可能把人和人之间交互切断? 但大自然已经告诉了人类一种能够治疗自身疾病的方案——如何压制疫情蔓延?切断人之间的交互。因为新冠疫情和人类交互密切相关。 疫情教会了我们一种未来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首先就是在物理空间上阻断人和人之间的交互。与此同时,疫情也反推我们加速步入虚拟世界。后疫情时代,网上办公、网上娱乐等都成为风口,构成人们全新的生活方式。这恰恰也可能是未来的主流。
Q&A 如何躲避“奇点”? 张江:《规模》这本书里提到一个观点,即一个个拐点都是一次次重大的科技变革,科技变革暂时的确可以解决问题,但发生变革以后推向了另外一条轨道,显然会延缓奇点的到来,但并没有本质上把奇点这个东西解决掉,而是不断地拖延给了“明天”。 我目前的答案是——虚拟世界可能是个切入点。这次疫情给我们的生活方式带来了改变,目前来看,线上交互比线下交互成本低很多。当然我说的这个“成本”是从环境破坏角度而言的。从这个角度来说,虚拟交互会更加节省资源,也许这是一种解决方案。    复杂科学一般怎么应用到生活实践中?目前在大学教育中是如何开展的? 张江:复杂性科学是一个大杂烩,研究这个学科的人并不是固定的,我所在的北京师范大学系统科学学院有人在研究,但还有更多搞研究的人分散在各个学科里。 这个学科怎么跟日常生活相关?举例来说,巴拉巴西最近写了一本书《巴拉巴西成功定律》,他通过大数据研究发现成功是有迹可寻的,并不是完全没有规律。比如,一个人要想成功就要关注社交网络,巴拉巴西认为某种程度上,一个人的交际圈比个人的努力更重要。
科技发展对整个世界的熵增有很大影响,但科技也在帮人类拓宽生存空间,比如地球之外能生存的世界,这会减缓人类社会的熵增吗 张江:科技发展看起来好像能够帮助我们解决一些问题,但通过不断推演第二曲线得出的观点是,我们并没有实质性的解决任何问题,只是把问题掩盖起来,等待着新问题出现,或者带来了新问题。 回到热力学第二定律角度,任何秩序出现伴随更多熵的产生,就像空调原理。同理,科技革新伴随着新陈代谢、大量熵的产生。之所以以前看起来好像是在解决问题,这是因为我们碰到了边界,人类在相对整个地球环境体系来说太渺小了,以至于觉得可以无限扩张,不用考虑环境对人类的反馈。但今天发展越来越快,使得生存边界不断扩大,到今天触碰到了反弹点。 地球作为一个体系,其排熵能力很有限,只有通过热辐射,而我们知道热辐射一定是常数,人类还要无限扩张,最后导致最后的熵排不出去,反噬到人类本身。 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除了上文提到的方案,还有一种方案——沿用传统套路,继续扩张。这能看出埃隆·马斯克的先见之明,他极力发展民用火箭、登录火星,是因为他早就看到了这个问题。人类已经碰到边界了,想解决这个问题就是往外走,进一步扩张。 这个法则仍然成立,人类可能会延缓奇点很多年,但只要人类还保持着贪婪,还是超指数发展,必然还会出现奇点。当然,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再有一个途径是往内发生,这是东方哲学喜欢思考的问题,改变整个模式,而不是依赖频繁的、不断的创新。
深度学习和人工智能对这门学科有怎样的帮助? 张江:我自己也在做深度学习的项目,我认为这能够帮助我们更好的理解人和环境之间的关系。 今天我们看到很多环境问题,但没法解决,本质上在于不知道因果联系。今天我们站的尺度比较高,不考虑细节,只是考虑宏观约束。但到了细节,例如,中国GDP增长了1%或10%到底会给碳排放,乃至地球环境造成多大影响,这种计算不能简单靠已有的知识完成。
我现在做的事情希望能够通过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的方法,学习一套相关关系,希望能够把握住因果关系,更好地帮助我们理解人类是怎样影响环境的,以及环境怎样作用到我们人类身上,这是一个很好的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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