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推荐被赞誉,女性推荐被群嘲,金智英戳穿了谁的面具? | 专访“金智英”作者
当《82年生的金智英》在韩国初版时,没有人想到它会在东亚三国引起那么大的轰动,图书编辑没想到,作家本人也没有。
起初人们预估的销量仅为8000册,谁也没想到它日后不仅成为了罕见的现象级畅销书(在韩国销量突破100万册),还因为女性艺人的推荐和同名电影的上映,引发了丰富的议题讨论。时至今日,“金智英”这三个字的意义,已经超出了文学文本本身,它融合进韩国乃至东亚的性别平权运动之中,成为一个时代的见证。
近日,赋予“金智英”生命的韩国作家赵南柱来到中国,与中国读者分享了她的创作感悟。我们借此时机对她进行了一场专访,采访中她在回应网上的恶评时笑着说,看到以后不可能当完全没有事情发生,但她无视了。
撰文+采写 | 吕婉婷
赵南柱在回答问题时,措辞很谨慎。问及韩国女性的处境,她说性别平权运动一直在推进之中,问及韩国#Me too运动的进展,她答韩国算是开展比较积极的国家,有一定的成效。虽然有人会反过来诉讼女性诬告诽谤,但目前没有人诉讼成功。
问她网上的恶评有没有影响她的生活,她说生活中没有人反对她,但是看到网上的评价,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笑着说“无视了”。但谁也不知道那些恶言恶语,到底给她留下了什么。
做电视时事节目出身的赵南柱,不可能不知道言论的力量。在接受韩国网络书店“Yes24”的采访时,她说到自己在当小说家之前,表达就非常小心谨慎。但当有人说“这种事情爸爸来做最好”,“这种事情还是应该男人来做”,赵南柱会尽量谨慎地表达:“我们家这件事是我来做。”“也有很多做得好的女性。”
赵南柱不喜欢让别人感到不舒服,但为了让孩子以后能过上平等的生活,有些话不得不说,有些故事,也为此而作。
01
我们都是“金智英”
一个女孩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会经历多少坎坷?赵南柱用一本近似“流水账”的小说做出了回答。
金智英,1982年出生,成长于公务员之家。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80年代是韩国历史上重男轻女较为严重的时代,当时出生的孩子还会面临韩国日后的经济危机,因此赵南柱选择让金智英出生于1982年,虽然韩国推行了很多保障男女平等的制度,但无形的观念仍然压迫着“金智英们”,困于迷宫的中央,永远找不到出口。
文学作品的主角往往具有值得关注的特殊性,而金智英普通到你在阅读小说时无法勾勒精准的形象。她是所有重男轻女时代出生的韩国女性的缩影——家里最好的东西,永远先给弟弟;和姐姐共用一个房间,一床被子;男生欺负女生,老师说那是“喜欢你”;工作时最难的工作会分配给女性员工,因为女性早晚会辞职回家育儿,能长久工作的男性不能被累坏了;怀孕后出门乘坐地铁,被地铁里的年轻女子讥讽:“肚子都大成这样了,竟然还坐地铁出来赚钱,不知道怎么想的。”
构成金智英人生的无数细节,来自于赵南柱广泛搜集来的具有普遍性的现实素材,这些故事普遍到,即便全部集中于一位女性身上,也让小说的女性读者感到无比真实。
“女孩子凡事要小心、穿着要保守、行为要检点,危险的时间、危险的人要转角懂得避免,否则问题是出在不懂得避免的人身上。”
——《82年生的金智英》
“智英,我觉得你不要只想着自己会失去什么,要多想想你会得到什么。成为父母是多么令人感动又有意义的事情啊!……我会负责养你们的,不会让你出去辛苦赚钱。”
“所以你失去了什么?”
“啊?”
“你不是说叫我不要老是只想着失去吗?我现在很可能会因为生了孩子而失去青春、健康、工作,以及同事、朋友等社会人脉,还有我的人生规划、未来梦想等种种,所以才会一直只看见自己失去的东西,但是你呢?你会失去什么?”
——金智英与丈夫的对话
02
写作,一场针对“言语暴力”的反抗
赵南柱出生于1978年,毕业于韩国梨花女子大学社会学系。熟悉韩国时事的读者想必对这所学校不会感到陌生。2018年,正是梨花女子大学的学生反抗校长开设的短期学制,揭开了韩国前总统朴槿惠“闺蜜干政门”的序幕。
赵南柱毕业时,韩国的媒体业是朝阳产业。当时的人们都向往进入电视台工作,赵南柱也当上了时事节目的编导。一线传媒工作经验让她得到了全面获取信息、跟进社会动态的技能。她本以为自己会做一辈子,结果和她笔下的金智英一样,辞去工作,成为了一名全职母亲。
在北京西西弗书店的读者见面会中,赵南柱提到韩国女性的就业曲线,随着年龄的上涨呈现字母M形状。30-35岁的女性会自动放弃职场。直到孩子不需要24小时看护,或者家庭出现经济危机,女性不得不再次就业。小说中金智英的母亲,就是一个为了家庭生计坚持打零工的“勤劳”形象。
相比较男性为家庭挣得的收入,女性在家务和育儿方面的付出被严重低估。这为“妈虫”之类的侮辱性名词提供了土壤。
“妈虫”原意指没有带好小孩的年轻妈妈,后用来贬低没有收入、依赖丈夫的全职母亲。隐藏在侮辱性语言背后的攻击者认为,全职母亲只会把自己打扮得时尚亮眼,在丈夫不在家时带孩子出门拍网红照片。
“我也好想用先生赚来的钱买咖啡喝、整天到处去闲晃……妈虫还真好命……”小说中的金智英,在听到路上上班族对她的议论,气得对丈夫吼道:“我又不是偷先生的钱来用,我赌上自己的性命把孩子生下来,甚至放弃了自己所有的生活、工作、梦想,只为了带孩子,但我却成了他们口中的一只虫,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被“妈虫”提法刺激到的赵南柱,开始动笔写金智英的故事。起初她完全没想到这本书能登上畅销书榜。她像每一个默默无名的作者一样,写完书稿,向出版社投稿,等待结果。随后,美誉与攻击同步而至,赵南柱亲眼见证了自己的作品,如何在那张无形的性别网络的束缚下,成为了恶评的众矢之的。
赵南柱的写作,是一场针对言语暴力的反击,但她并不想旗帜鲜明地发起两性平权运动。她的工作与其说是创作,不如说是记录。
平淡无奇的文字,拥有让人陷入沉默的魔力——“金智英”式好女孩的一生,在不公平前的隐忍,不正是我们每一个人正在经历的日常?“金智英”已经成为一个符号,一把戳穿当时韩国社会伪善面具的利剑——为什么男性推荐《82年生的金智英》就能获得赞誉,而女性推荐就会被群嘲?小说中集中体现的对日常女性行为的规训话语,歌颂母亲牺牲与伟大的话语,一次又一次为男权赋形。
然而不同于流行影视作品中决绝的反抗姿态,赵南柱的反抗是温和的。她写作时想到的是女性之间的互助,想到的是给予正处于迷茫中的女性以慰藉。
“因为身为女性而受到各种限制和差别待遇,导致没有办法获得相匹配的成就,甚至认为那是因为自己无能而深感自责的女性,希望她们在阅读本书之后,可以获得一丝安慰。” ——赵南柱
《她的名字是》作者:(韩)赵南柱译者:徐丽红版本:中信出版社2019年11月(点击书封可购买)努力生活的人们,面目怎么寒酸?《她的名字是》是话题小说《82年生的金智英》的作者赵南柱,以2018年在韩国辛苦生存的女性的故事为原型,创作的短篇小说集。故事中有许许多多面目不同的“金智英”:准备结婚的金智英,刚刚离婚的金智英,家里重男轻女的小学生金智英,遭遇职场性骚扰的金智英,追星族的金智英……
对话
赵南柱
01
回应恶评
很多评价毫无根据
新京报:小说在韩国成为现象级作品后,得到了很多政界、文艺界男性成功人士的推荐。但是女性偶像推荐它,却遭到了粉丝的谩骂,你怎么看待这一现象?
赵南柱:对男性、女性发声的不同表现,体现了大众对两性发声的不同态度,这也反向体现了我要写这部小说的原因。
新京报:在我们的视野中,对于这部小说的评价两极分化非常明显。包括电影上映后的评分,男性打出的平均分数远远低于女性。电影中饰演“金智英”的演员郑有美也受到了很多指责,“女权主义者”成为一个黑称。这是在韩国真实的情况吗?
赵南柱:有男性会认为女性权利得到伸张后,男性权利会不会缺失。有的人对“女权”的真实意义并不理解。但男女平等是一种趋势,现在正在积极推进中。具体的数据我没有统计过,这是我的个人感觉。
新京报:你的生活是否会因为小说的恶评而受到影响?
赵南柱:在网上确实有很多人攻击我,但在现实生活中没有什么影响。看到网上的评价,不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有很多人的留言是完全没有根据的话。看到以后无法当完全没有事情发生,但是还好。
新京报:你看到了哪些恶评,能举些例子吗?
赵南柱:有的人说,你写的这些内容太夸张了,怎么可能一个女生一生中会遇到那么多的事情。
新京报:你会反击那些毫无根据的评价吗?
赵南柱:没有,无视了。(笑)
02
创作背景
“妈虫”事件,将“厌女”推向严肃讨论
新京报:小说的创作源头,是2014年韩国“妈虫”事件。这样一个明显带有侮辱性的词语,是如何在韩国流行起来的?
赵南柱:韩国网络中,人们会在不喜欢的事物后面加一个“虫”字表达厌恶之情,这带有玩笑的性质。比如有些学生吃饭吃得很快,就会称呼它们为“即食虫”。虽然网络中有很多厌女词汇,但是“妈妈”一直以来是比较神圣的。“妈虫”这个词的出现,代表对女性的厌恶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后来事件逐渐发酵成社会问题,不再是一个玩笑。
新京报:除了“妈虫”,小说中还提到“大酱女”这种讽刺性黑称。韩国社会还有“生姜女”“酱油女”的说法。对于这些,韩国女性是如何反抗的?反抗有用吗?
赵南柱:刚开始出现这些词语的时候,可能大家都没有当回事。但是随着语言影响力的扩大,人们会说某个女性是做“大酱”用的,把女性进行分类,进而出现了更多不好的词汇。女性于是采取了类似的行为进行反击,希望男性也体验一下我们女性被这样评判的感受。但是女性创造的词汇不是侮辱性的语言,比如把“韩国男人”叫成“韩男”,让他们体会一下被贴标签的感受。
关于反抗的效果,以前网络论坛上“大酱女”之类的说法是可以出现的,但现在包括“大酱女”“韩男”在内的有关性别的说法,有些论坛会进行屏蔽,禁止发布。
新京报:韩国女性地位有发生变化吗?有哪些体现?
赵南柱:现在有更多女性愿意为了女性发声,去揭露性骚扰之类的罪行。社会也会给她们一定的关注。被她们揭发罪行的罪犯,最终会真正得到处理和处罚。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女性也在通过集会,积极表达自己的态度和意见。
03
创作意图
“金智英”是一个社会框架
新京报:小说的行文非常克制,与其说是小说,不如说像一部纪录片。叙述中还穿插很多真实数据反映女性生活的艰难,为什么选择用这样的写法来创作?
赵南柱:虽然《82年生的金智英》是一本小说,但讲述的内容对很多人来说是现实性的问题。我希望大家不要把它当作一本感性的小说,而是能客观、理性地看待它,所以我使用了枯燥、普通、简单的语言去叙述它。
新京报:有评价指出《82年生的金智英》因为真实性而模糊了小说的虚构性和文学性,你对此有什么回应吗?
赵南柱:我写作注重的是想要表达的内容,至于它属于哪种类型、哪种题材,我觉得并不重要。写作风格是根据我想表达的内容来进行选择的。《82年生的金智英》的叙述风格,只应用于这本书中。
新京报:《82年生的金智英》对你来说还有什么遗憾吗?
赵南柱:要说遗憾的话,那就是结尾吧。小说结尾金智英没有解决自己的困难,比较空洞地结束了。创作的时候,想不到能给她一个什么更好的结局。但是对于那个时候的“金智英”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比较好的结局了吧。
新京报:小说的结局是一个开放式结局,金智英的医生成为叙事的主角,他的妻子为了家庭放弃了大学教授的职位,改当医生,后来彻底离开职场。这是为了提示“金智英”的故事具有普遍性吗?
赵南柱:不是,我并不想表达它的社会普遍性,而是想要读者更多去理解它,理解金智英这个角色。金智英的抑郁症,可能也是你身边的人正在经历的问题。这个问题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因为你是“金智英”,才有这个问题。
新京报:作为创作者,你对“金智英”是什么感情呢?
赵南柱:“金智英”这个人物可以理解成一个社会的大框架,很多人都生活在这个框架内,所以会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写作中,我和“金智英”也产生了很多共鸣,也看到了我过去很多经历。所以在写结局的时候我很痛苦,因为“金智英”到最后没有找到答案。
新京报:如果现在有机会重写结局,你会改掉这个结局吗?
赵南柱:小说是在2015年写的,当时的社会想不到有什么改变的方式,所以写了这样一个结局。但是这几年社会发生了很多变化,女权也得到了重视。2019年电影版的结局和小说结局不同,金智英身边的人,妈妈也好,丈母娘也好,都去理解她,帮助她。她也积极地去寻找解决的方式。这是2019年的金智英,和当时的时代背景不一样了。
新京报:你认为金智英的抑郁症会好吗?
赵南柱:我觉得她的病好不好,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是她身边的人,社会背景共同决定的问题。
04
男性与女性
嘴上说“帮忙”但无实际行动的丈夫
新京报:近年来流行的女性题材影视作品像《大小谎言》《致命女人》,它们所表达的女性互助关系,以更激烈的反抗男性的姿态呈现。你会采用这种戏剧性、冲突性更强的方式来创作吗?
赵南柱:我写这本小说的第一目标,是希望记录女性生活的现状,希望大家不要再去曲解女性的社会生活,并没有想过要去改变男女关系,去思考如何应对男女之间的冲突。
在创作过程当中,我有时候也会反省我是不是把女性过于单一化了。以往很多作品所呈现的女性,是那种“我不想给别人造成困难”的女性,她们通常以进取、积极的形象示人。但女性首先是一个“人”,“人”具有多样性,她可能是坏人,也可能会犯错误,不会那么完美。将来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呈现更多样化、更真实的女性形象。
新京报:小说中金智英的丈夫郑代贤,算不算一个“好丈夫”呢?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丈夫的角色?
赵南柱:我写的时候想把郑代贤写成一个好的角色。我安排他出生于一个保守的城市,做着保守的工作,但是他相对于其他丈夫来说比较理解妻子,愿意帮助妻子。但是韩国读者中有很多人不认为他是一个“好丈夫”。比如在家务劳动中,他不会主动分担,认为男性做家务是帮助妻子做事。
另外当金智英生病或者遇到其他困难的时候,他不会采取具体的帮助妻子的行动。虽然他没有家暴等不良行为,但是他也没有起到一个“好丈夫”应该尽到的责任。
新京报:小说的同名电影已经在韩国上映了,你认为孔侑饰演的丈夫和小说中有什么区别吗?
赵南柱:电影和小说不太一样。小说的中心在金智英身上,电影则关注金智英和周围的人发生的关系,包括丈夫、婆婆等家人。大多数人认为电影中的郑代贤和小说中的是比较类似的,比较保守,虽然会劝妻子去看医生,但是没有任何实质的行动。孔侑以前饰演的角色比较不食人间烟火,这次他扮演了一位平凡的丈夫,我认为他把这个角色消化得很好。
新京报:近年来很多表达女性主体性的文艺作品,都会表现女性之间的互助。金智英的故事中也有,比如她很感激同事给她带来唇膏时,没有讲“黄脸婆也需要化妆”。你是如何理解“女性关系”的?
赵南柱:都是女性,有一些东西不用说,互相之间都可以感知到。比如说在《82年生的金智英》这本小说中,金智英在公交车上遭受了不良男子的威胁,当时帮助她的女性是一名陌生人,也不知道当时确切发生的事情,但是仍然站出来毅然决然地帮助她。
女性之间是有这种共情和纽带的。现在也有更多的女性愿意站出来,为自己也为别人发声。比如她们会有女性论坛,女性之间组织的活动,这也是女性之间互助关系的表现。
新京报:女性之间的关系其实比较复杂,互助关系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有时人们在分析两性职场不公平问题的时候,会把矛盾转向女性内部,比如是那些一工作就着急怀孕的女性占了单位的便宜,导致更多的女性难以就业。持这种看法的人中,不乏女性的存在。
赵南柱:对于这个问题,我认为并不是所有女性,因为身为“女性”便了解“女性”。无论男女,我们都生活在同样的社会下,被同样的社会氛围所影响。很多女性出生以来接受的教育,感受的氛围,还是以男性为中心的。故即便我生为女性,也不一定能理解全部的现象,这是无法避免的。
新京报:小说中可以看到在家务劳动中,女性的价值被社会大大地贬低了。现在的韩国社会如何看待家务劳动的归属问题?
赵南柱:具体的数据我记不清了,据统计,大概有1/5的韩国男性表示愿意做家务。现在韩国大部分都是双职工夫妇,但依然有很多人认为家务应该由女性来负责。
新京报:你的家庭生活也是如此吗?
赵南柱:我的丈夫和《82年生的金智英》中的丈夫一样,对家务也会说“我来帮你做”。但在书出版以后,他也对我的处境表示理解。
新京报:有什么想对中国读者说的话吗?
赵南柱:我之前以为,中国女性在亚洲来说相对比较独立,没有想到这本书会产生那么大的共鸣。很希望能和中国读者交流,了解大家的想法。
本文为独家原创内容。作者:吕婉婷 ;编辑:西西;校对:薛京宁。封面题图为《82年生的金智英》(2019)剧照。未经新京报书面授权不得转载,欢迎转发至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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