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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昌都1950》 九:(中篇)第五章 断粮一月磨砺意志 毅然挺过彰显铁军本色

勇哥 藏二代 2022-06-22

纪录片《废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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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10000字。阅读大概需要10分钟






2017年是昌都解放67周年。67年前,18军受命和平解放西藏,昌都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和平解放西藏的基础。实际上昌都战役只打了十多天,但准备这场战役却用了9个多月,由此可见昌都战役的艰难和重要。这9个月是人类战争史上的一个奇迹,更是一部荡气回肠的英雄史诗。在这部英雄史诗里,所有的人都是英雄,所有的人都应该值得我们尊重和怀念。如今67年过去了,战争的硝烟早已不在,和平的阳光普照高原。


前世不忘后事之师,让历史告诉未来。



为了追忆那个火红的年代,我们以最大的可能性还原了那段历史。我们辗转成都、郑州、西安、开封、咸阳,又从成都出发,沿着18军当年走过的路重走乐山、雅安、二郎山、康定、甘孜,跨越金沙江,最后到达昌都,采访到了如今还健在的近30名当年的18军老战士,虽然他们现在都是耄耋老人,很多人正在经受病痛的折磨,个别的人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但当我们一提到当年进军西藏的情景时,他们的眼里总是闪现着自豪而幸福的光芒。那段历史成为他们生命里最难忘怀的情结。



67年前,他们都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革命的理想主义在他们心中高于天,他们经历苦难却不离不弃,他们以苦为乐,为的就是“要把红旗插上喜马拉雅山”。他们的革命英雄主义和革命浪漫主义谱写了一曲最动人的乐章,他们那种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忍耐、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奉献的精神成为中华民族宝贵的精神财富。


今天,当我们重新面对和审视那段历史的时候,我们所追求的就是——铭记。










中篇


山高路远磨练意志

将士再长征


 




第五章  


断粮一月磨砺意志

毅然挺过彰显铁军本色

 


 


甘孜城四周被大山环绕,城镇的西侧和南侧山峰连绵不断,峰顶一片银白。雪山下,雅砻江从城南蜿蜒流过,河水不深但非常湍急。城外,是广阔的草原和山地。和所有的藏区一样,5月的甘孜有着最美的风光。但是,进驻到此的154团却面临着最残酷的煎熬:断粮。


川藏公路的修筑正在紧张地进行着,在天全,姜登云和53师的战友们配合着人民解放军西南工兵部夜以继日地战天斗地。要想靠公路运粮到甘孜,那是一个遥远的梦想。郄晋武望着茫茫的草原,突然觉得心里没底了。154团在此遇到的不是敌人的顽抗,而是战士们最基本的生活保障。


就在部队刚到甘孜的第二天,曾接到军里来的电报,西南空军准备派运输机向甘孜空投粮食和物资。那一天,战士们都齐齐地望着碧蓝的天空翘首以待,就像等待自己的新娘一样亢奋和急切。但是,12时过去了,13时又过去了,除了偶尔有几只苍鹰从头顶掠过以外,战士们没看到任何东西。


谢法海一直望着天的脖子有些酸痛了,和其他人一样,他知道今天将一无所获。而运输机什么时候会飞临甘孜,没有人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当天晚上,张国华很遗憾地给52师师长吴忠发去电报:今天,二郎山上空有一雷电雨区,飞机不能通过,这次空投失败了。


抽着熟悉的“大炮台”,看看仍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的张瑞堂,张国华有了和当时先遣支队在雅安受阻时的忧虑。断粮,是部队最大的威胁,怎么办?这两天,雷电雨区一直稳定在二郎山地区上空,空军部队连续向甘孜试飞,但都被迫返航,另外,青藏高原地形地势复杂,18军居然没有一张详细的空中线路图。


这块“空中禁区”,难道真的无法逾越?“军一号”一筹莫展。


5月5日,吴忠的来电更让张国华愁眉紧锁。吴忠报告说:部队随身携带的粮食已经吃完了,在当地征粮十分困难,没有任何进展,运输机空投未成,部队已开始了长期打算,从即日起尽量节约粮食,已动员部队每人每天只吃两顿,每人每天只发一斤青稞,磨成面就只剩下七八两了。战士们普遍的口号是“以度过灾荒年的精神,同粮食打仗,度过飞机不能空投的日子”。


看着吴忠的电报,张国华的心痛了。吴忠是一员战将,打起仗来脾气暴烈,天王老子都敢骂。他14岁就参加革命,出生入死,英勇善战,先后7次负伤。红军时期,他参加了万源保卫战和嘉陵江战役,长征中曾三过草地;抗日战争时期,他带领部队深入敌后,开展游击战争,特别是担任昆张支队支队长期间,以机动灵活的战术重创日伪军,为保卫冀鲁豫作出重要贡献;解放战争时期,他率部从冀鲁豫一直打到大西南,著名的章缝集战役时,吴忠率几百人钻进敌军“心脏”,配合主力歼敌3000余人,他的故事被编成歌谣在解放区传唱,刘、邓首长专门嘉奖了他。满身的伤痕是吴忠最耀眼的奖章。


而就是这样一位坚强的部下,从来没有叫过苦;但面临数千指战员缺粮断炊的困境,他不得不“软”下来了。


午饭时间到了,张瑞堂端上一盘鸡蛋炒辣子,外加一碗菠菜汤。这是张国华平日里最喜欢吃的,但是,现在他没有任何胃口,想着在甘孜挨饿的战士们,张国华只能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着香烟。


饭菜已经凉了,张国华立刻给重庆发去了一封电报。接着,西南局给西南空军下达了“死命令”:想尽一切办法,克服一切困难,迅速向甘孜空投粮食。

 

 


坐在营区外的草地上,郄晋武抚摸着临走前52师参谋长李明送给他的那把猎枪,内心充满着矛盾。附近的草原和山地间有着许多野兽,但直到现在,这把猎枪在自己手里还没派上任何用场,那两箱子弹也还未开封。


没办法,作为团长,他最熟悉不过部队的政策和纪律。


部队已开始挖野菜充饥了。战士们放下枪支,迎着阳光和风,拿上竹兜和铁锹一群一群地走出了帐篷,在原野上慢慢散去。


甘孜是农牧兼作区,满山遍野都是野菜,诸如灰灰菜、野葱、野蒜、野韭菜、地丁、蒲公英,种类繁多,数不胜数。在饥饿的威胁下,战士们挖野菜的干劲空前高涨,只要一出去,就不会空着竹兜回来。遇到不知名的野菜,就请当地的老乡帮着辨别。而且,战士们都把各自挖回的野菜拿到小河边洗得干干净净,然后送到炊事班。


行军锅旁边,每天都堆满了野菜。炊事员将野菜清理好,切碎,和着少得可怜的青稞面一起倒进锅里。不一会,满锅的野菜汤就冒出了热气。这在战士们看来,那就是比龙肉还鲜的美味。



在给养供应困难的情况下,战士们挖野菜充饥。


 

野菜的生长速度永远也赶不上战士们挖掘的速度。附近的野菜挖完了,战士们只能走得更远去挖,有时,往往在夜色渐浓的时候,战士们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营地,实在累得不行了,就往地上一躺,马上就睡着了。累一点没关系,现在没有大米吃了,至少要保证野菜的供应啊。


吴忠端着一碗绿绿的野菜汤,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一咕隆吞进了肚里。不过,饭后没多久,吴忠就感觉饿了。野菜汤毕竟没有多少“内容”,一进肚就消化得特别快。


就这样,战士们在腰酸背痛的情况下喝着野菜汤的同时,已经开始憧憬着下一顿那碗稀溜溜的野菜汤了。


野菜,野菜。就在战士们喝野菜汤喝得“浑身发绿”的时候,救济终于到来了。


5月7日,王洪智率领6架运输机从重庆、新津机场起飞,最后终于飞抵甘孜上空,实施了空投。当一包包大米像包子一样往下坠时,王洪智笑了。虽然他看不到地面上战士们的面孔,但他知道,154团的所有人比自己笑得还开心。



空军部队在研究航线 




给飞机装粮食


空投


虽然后方送来了大米,但是吴忠在短暂的兴奋之余,还是陷入了忧虑。这次空投的108袋大米共约5000余斤,对在甘孜的4500余人的部队来说只是杯水车薪,按供应标准尚不足一日之需。部队不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长期吃野菜也不是办法,必须另外想办法。

 

 


走出住处,望着即将落山的夕阳,吴忠叹着气。晚风吹来,一群地鼠在他脚边追逐嬉戏着。


第二天,吴忠下达了一个无奈的命令:捉地鼠。


 


地鼠


地鼠,这是一种至今在川藏地区还能见到的小动物,藏话叫“阿惹”,它没有尾巴,毛色灰白,短腿利爪,头部好似小兔子。这种地鼠繁殖力极强,靠吃草根为生,对草场破坏极大。牧场上的千百个大窟窿,小洞洞,牧草大片枯黄成灾,就是它们的杰作。可是当地牧民却把它们看成是“草原上神灵的骏马”,都没敢招惹它们。


地鼠胆子很大,不怕人。大的有七八两重,小的三四两不等。最重要的是,地鼠的肌肉丰满,肉质非常鲜美,营养价值甚至超过了牛羊,这在饿得发慌的战士们看来,可是高级的滋补品啊。


最开始,战士们捕鼠没有经验,全是各自为战。遇见地鼠就采用木棒敲、石头砸、铁锹拍、挖鼠洞等最笨拙的方法。战士们漫山遍野地跑了半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说,还没什么收获。后来,有脑瓜子机灵的战士,想出了最有效的办法。因为这些小东西的洞穴在地下是连成一片的,从这边的洞口灌水进去,那边就有成群结队的地鼠窜上来。战士们就用袋状的破布、破麻包甚至是剪下一截裤腿罩住洞口,那边开始灌水,地鼠慌乱逃窜之中就跑进这边的袋子里。战士们立刻抓紧口子提起来往地上一摔,就可以摔死好多只。


不过,战士们也有找不准洞口的时候,那边一灌水,地鼠却从旁边的洞口跑了,急得战士们直跺脚。


不过,跑掉的地鼠毕竟是少数,这样集约化的作业让战士们省事多了。


而且,捕鼠过程中还有意外收获。在捉鼠的袋子里有时居然还有不少的小鸟夹杂其中,这种鸟大致像麻雀,但体型较大,毛色浅。


鸟鼠同穴?这也算是高原奇观吧。


作为书生的谢法海后来才探究明白,草原上没有多少树木。鸟儿难以找到一个栖息的枝头,更无茂盛的枝叶做掩护,极易受到猛禽的攻击。同时,鸟儿也无处架巢穴繁育后代,才迫不得已躲进鼠洞。另外,由于洞里比较潮湿,会生出许多的虫子,鸟儿在洞里不愁找不到食物。不用出洞门又有吃的,何乐而不为呢。



2010年的谢法海



地鼠在奔跑,鸟儿在飞翔。今天把这片地上的捉完了,过上一夜,其他地方的鼠、鸟又蜂拥而至填充进来,不留真空地带,给战士们以捕之不尽的感觉。


有了野菜、地鼠、鸟儿,从炊事班端出的饮食就丰盛起来了,饭虽然还是一天两顿,但饮食质量大大提高了。有的官兵的气色也随之由瘦黄转为红黑,跟当地牧民的肤色差不多了。


同时,当地的老百姓也十分通情达理,部队是在百般无奈之下才去捕鼠捉鸟的,从内心上都很谅解。谢法海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体现着藏族人民的深明大义和爱兵之心。



2010年的郄晋武



郄晋武看着扔在帐篷角落里的猎枪,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而更让他感到高兴的是:当得知部队断粮后,一个藏族老乡把一袋约有3、4公斤重的糌粑悄悄送进战士的帐篷,但被婉言谢绝了。


后来,这件事被编排成一个小剧目《一袋糌粑》,让文工团的战士们演出。


然而,幸福的日子并不长久。


此时,当地寺庙里的喇嘛放出风来,说地鼠是神物,不能杀害这些生灵。为此,吴忠又无奈地再次下令:一定尊重藏族人民的风俗习惯,禁止捕捉地鼠。


看着满地乱窜的地鼠,战士们只能忍耐。154团又回到喝野菜汤的日子里,并急切地盼望着后方的运输机能经常“光顾”甘孜。虽然从5月7日至17日,王洪智率队一共空投了大米2.3万余斤,间断性地缓解着粮食短缺的问题,但照此下去,这支部队很可能会饿死在这遥远而陌生的草原上。


就在人挨饿的同时,战马和骡马也开始成批地死亡。其实,这是有必然的连带关系的,人的口粮尚不能保证,马的食料就更难保证了。在高原地区负重远行,马的体力消耗比在内地要大得多,时间久了,膘情骤降而不支。还有就是高原反应,导致马匹死亡。


这些战马有些来自抗日前线,有的来自蒋介石的“奉送”。它们加入革命队伍,随战士们征战多年,同样出生入死,为人民的翻身解放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每当有战马倒在这高原之上,战士们都会悄悄地落泪,痛心疾首。


缺粮的阴影,一直像乌云一样飘浮在战士们头上。


有的战士饿得头昏眼黑,实在熬不过去,就去营区附近寻觅,把早先扔下的死马的骸骨上被鹰、犬撕咬剩下的干皮、干肉剔下来,拿到炊事班里,用水煮了,然后囫囵吞枣般吃下去应付一下。


到后来,连干皮、干肉都被吃个精光的时候,战士们只能把死马的骨头捡回去,砸碎了熬汤喝,毕竟,马骨头里可以煮出一点油水,可以支撑身体。


只要是不违反部队纪律,一切能吃的都进入到战士们的肚子里。饮食卫生和营养的下降,随之而来的,就是战士们眼睛浮肿比较普遍,病号急剧增多。


 

 


1950年的5月,成为吴忠率领的这支部队最艰难、最刻骨铭心的岁月。


在病号增多的同时,一股埋怨情绪像草原上生长力极强的野草,开始在部队里蔓延开来。有的战士说,上级说派一个空军师为我们空投,派500辆汽车运输,到甘孜每人每天吃半斤牛肉,现在半斤牛肉没吃上,倒吃上一斤青稞了。还有的战士说,18军倒霉,充军西藏,今后上级再说什么我也不相信了。


这些话源源不断地传到了吴忠耳朵里,他深知继续这样下去,部队面临的问题将更加严重。为扭转这种被动的局面,先遣支队召开了一次营级干部会议。会议就在吴忠和天宝的住处进行。



吴忠


当时,部队规定十分严格,大部队都驻扎在帐篷和山洞里。作为先遣支队的领导,吴忠和天宝被特别安排在当地一个头人家的二楼住,楼下是畜圈,楼梯是一根独木,很细,上面用刀砍出几个坎,走上去有些腾云驾雾的感觉。


一大早,当几个营级干部踩着独木楼梯走进屋时,吴忠和天宝还没吃饭。几个营级干部既不敬礼也不说话,背对着吴忠和天宝一屁股坐下,一声不吭。整个屋子里的气氛有点紧张和尴尬。


先遣支队的营级干部们敢和这两位令人敬重的领导赌气,实在是因为内心怨气太大了,他们是在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着不满。


这时,警卫员为吴忠和天宝送来早饭,共有三样东西,简单得出乎营级干部们的想象:一盆开水、一碗炒面、一盘野菜。吴忠和天宝也不做声,各自往自己的搪瓷杯里倒进半杯开水,抓上两把炒面,用筷子搅成面糊糊,再拌上点野菜。三下两下,这顿饭吃完了。当他们吃饭时,有的干部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偷偷瞟了瞟他们的搪瓷杯,然后和旁边的人悄声嘀咕着什么。一顿早饭迅速吃完了,吴忠让大家把憋在肚子里的意见讲出来。

 

“缺粮食,上级没尽到责任。”


稍微沉默了一会后,有胆子大的打响了头炮。

 

“战士吃不饱,咱对大家没话说,没有本钱交待不了。”

 

“有病的同志,情绪更悲观,看到去拉萨还有那么远,听说前面还有很多比二郎山、折多山更高的山,这样下去,非死在路上不可。”


大家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也不顾忌领导不领导了,纷纷把肚子里的话都说出来。

 

吴忠细心地听着,最后他突然把脸沉了下来:“你们还能记起夹江老百姓塞进我们嘴里的糖果味吗?我们的困难,不仅上级机关关心,而且受到全国人民的关注,因而困难局面不久就可以得到改观;但在我们思想上,宁可准备时间更长一些;干革命总会有困难,我们现在充其量是吃不大饱,这同早年红军在甘孜时,既要同强敌作战,又要自己筹粮、常常断粮相比,我们的困难微不足道。你们对战士没话说,首先是你们思想没搞通。领导干部,无论战时还是平时,都要做战士的表率,刚毅沉着,坚定乐观,做好部队思想工作。只要你们心里不乱,部队就不会乱。”


一通训斥下来,在场的所有干部都无话可说。


吴忠心里很有底地挥挥手:散会。


下楼的时候,这些营级干部个个脸上挂着微笑,颇有信心地走出吴忠的住处。


 


 


军前指是4月24到达康定的,进到康定不久,部队携带的粮食也吃完了,只能靠购买少量糌粑、土豆和挖野菜维持生活。


负责专家们后勤给养的王亮炳每天都会赶着马匹到郊外去觅食。虽然自己饿着肚子,但他首先得把几十匹骡马照顾好,因为一路走来,这些马匹比自己辛苦多了。


尽管食粮严重缺乏,生活艰难,但王其梅和李觉带领军前指立即展开工作,调查西藏情况,研究政策意见。


康定、甘孜地区为藏族聚居地区,其间杂居着少数汉族。虽然当年国民党管辖下的西康省下面设有专、县等政权组织,但当地实际上仍由有头面、有实权的土司和头人统治着藏族群众。


先遣部队开展一切工作,都必须得到他们的同意与配合。军前指首长遵照党的民族团结政策,主动对民族、宗教上层人士开展统一战线工作。王其梅、李觉到达康定后,即前往拜访康定军管会副主任夏克刀登及委员格桑悦喜、张西郎杰、益西郎杰等人,还广泛接触其他上层人士,宣传人民解放军进军西藏、解放西藏、统一祖国大陆的任务和意义,宣传党的民族、宗教政策,希望他们努力支援进军西藏。夏克刀登系德格玉隆地区大头人,土地、牛羊颇多,拥有相当数量的枪支和武装力量。此时,夏克刀登不仅向部队出售了数10万斤粮食,还出动牦牛为部队承担大量物资运输。为解决渡过金沙江以后的随队运输,先遣部队要购买一批牦牛;通过开展统战工作,在石渠即购得牦牛6000头。德格女土司降央白姆和夏克刀登等人,都向部队出售了数百到数千头牦牛。


统战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使得整个部队开始轻松起来。在军前指准备向甘孜进发的时候,夏景文特地去放松了一下。


康定城北8公里处,有一个温泉,水温较高,虽然设备比较简陋,但是价钱很便宜。每洗一次只需要7分钱(部队每月的津贴为:战士2元,排、连干部3元,营、团干部5元,师以上干部8元)。


夏景文在此享受之后却发现,自己又“掉队”了。之前,“二陈”去雅安的时候把他留在了乐山;现在,王其梅和李觉要去甘孜了,却又把他留在了康定。


2010年的夏景文


很快,夏景文就坦然了,因为他听说了154团在甘孜严重断粮的事情。王其梅和李觉根据实际情况,只能带少数人马先行去甘孜,军前指大部分人马还得留在康定待命。


在甘孜,吴忠与天宝也做着扎实有效的统战工作。不久,甘孜一带有名望的人士纷纷向解放军靠拢,积极为解放军筹措粮食。


 

5月底,后方空投粮食的数量和次数明显增加,部队逐步走出了断粮的困境。


驻扎在甘孜的北路先遣部队有四大任务:修机场,修公路,造船,进行社会调查。张国华很清楚,甘孜地区在支援进军西藏中,地位十分重要。北路先遣支队到达甘孜后,西藏工委根据指示,立刻向4个县派出军代表,协助西康省甘孜地委开展新区工作。徐达文、夏仲远、杨东生(藏族)、马扎布(蒙古族)分别担任甘孜县、德格县、邓柯县、炉霍县军代表。这些干部到各县后,积极开展调查研究,团结上层人士,动员组织藏族群众支援解放军进军西藏。


而早在5月6日,154团政委杨军就率二营从甘孜出发,16日抵金沙江边的邓柯。二营在邓柯一面打造准备渡江的船只,一面积极调查对面藏军和道路情况。团主力和师直属分队在甘孜修飞机场,后转入抢修通往炉霍的公路。


5月28日,先遣部队召开排以上干部和骨干分子大会。吴忠再次指出,积极设法改善粮食供应状况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就事论事,只强调物质问题的解决,而不注意强化斗志,树立正确的苦乐观,那就如同扬汤止沸,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经过短期教育,先遣部队绝大多数干部战士重新振作起来。


就在这次大会上,吴忠提出了“生活康藏化、高原化”的号召。其主要内容是:学着喝酥油茶、吃糌粑,学说藏语,学会住帐篷、打毛袜子等。


 


第六章  吃糌粑学藏语生活康藏化

融入藏区他们愿做一块糖

 


 


5月底的甘孜,白杨树的枝叶已经长得很是茂盛了,融化的雪水让雅砻江变得开阔起来,牛羊由于有了青草的喂养而膘肥体壮,芫根也已经露出了丰收的迹象,河谷平原上的斑鸠在青稞地里欢叫。


甘孜把它最迷人的一面展示在了154团先遣部队官兵的面前。然而要想真正融入到甘孜的生活里并不是看看风景就可以了的,生存是融入藏区能够成功的首要因素,“意识形态的问题”解决不了,所有的战略部署都是纸上谈兵。


随着空投次数和成功率的增加,粮食、副食和其他物资逐渐增多,还空投了一些银元,允许部队就地采购部分粮食和副食品,以补空投之不足,就地采购的粮食以糌粑、酥油和牛羊肉为主。“肚皮问题”是暂时解决了,但另一个“肚皮问题”也随之而来。没有吃过酥油和糌粑的干部战士,觉得吃这样的食物简直比吃野菜还难以下咽。

 

“藏区就是一杯水,我们就必须是一块糖,而不是一颗豆。”郄晋武总是以这种方式来做战士的工作。


然而这个“肚皮问题”成为摆在大家面前的一道屏障,想迈过这个障碍显然要比把糖放进开水里最后溶化要难得多。


在选择豆和糖这个问题上,吴忠觉得这不应该是个选择题,而应该是个必答题,而唯一的答案就是——糖。他提出的“生活康藏化、高原化”的号召,其主要内容是:学着喝酥油茶、吃糌粑,学说藏语,学会住帐篷、打毛袜子等。“只有做到了这一点,军人才会成为一块真正的糖,这块糖一旦溶解在藏区这杯水里,你才不会再是一个局外人,你才觉得这杯糖水的甜蜜。”


甜蜜是一步步走进战士们的生活里的。这个甜蜜也是从胃和大脑的革命成功后开始的。


吴忠发现,同样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中藏族同胞的体质却都很健壮。除了身体适应机制的遗传,还在于他们饮食结构的独特,牛羊肉、酥油和糌粑是他们的主食。甘孜地区是农牧业混合区,牧区牦牛和羊都很多,那里完全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一般牧民无处挣钱,生活极为贫苦、单调。154团决定购买一些牦牛、酥油和糌粑,既可以改善部队生活,又可以增加牧民收入,吃牛肉大家很快就适应了,但吃糌粑和酥油,却让大多数人难以应付。


由于开始不懂得酥油茶的打法,大家用大锅烧上茶水,放进一块酥油,用勺子搅几下,便成为酥油茶了。开饭前,大家排着队,干部带头,一人喝一碗,作为纪律执行。开始大家一喝就吐,有的同志甚至闻到酥油味就吐。但是为了适应藏区生活环境,同志们硬是捏着鼻子往嘴里灌。


为了鼓励大家,吴忠给战士们讲起生活康藏化的好处:“酥油是从牛奶里提炼出来的精华,很有营养,能够天天喝到牛奶,那可是共产主义社会才能达到的生活水平啊。”


在吃糌粑这个问题上,吴忠同样是苦口婆心。“糌粑体积小,分量轻,最适合长途行军和作战环境,我们到了宿营地,只需要烧锅开水,很快就可以吃饭。每天可以余出很多时间来,恢复体力,保持精力。如果我们不习惯吃糌粑,只带大米,大米体积大,分量重,做饭时间长,不容易煮熟,在长途行军作战中,减少我们好多宝贵时间。就营养来说,糌粑加牛奶酥油比山东的高粱窝窝头加辣椒和四川的大米加白菜要强得多。”


吃糌粑其实也是有讲究的,怎么吃、怎么用手捏揉都要有一定的技术,甚至可以说是一门艺术。刚刚从四川甘孜白玉县参加到18军队伍里来的藏族青年郑英,成了大家的老师。只有17岁的郑英上过三年学,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而他的汉语老师就是当年红军长征时,留在他家乡的一名汉族红军战士。


第一次当老师,郑英显得很拘谨,他先给大家鞠了一躬。他说,糌粑是用手抓着吃的,先在木碗里倒些酥油茶,如果没有酥油茶,就放上一小块酥油和茶水,再加上糌粑面,用中指向碗底戳一戳,搅和搅和,然后再贴着碗边转动,轻轻抓捏均匀,捏成一团就可以吃了。


郑英边说边给大家示范,谢法海在这个小老师面前也当上了学生,他虽然在折多山那间帐篷里看到过怎么捏糌粑,但实际操作起来还是觉得“像一门艺术”。


有的战士嫌用手捏糌粑不卫生,拿双筷子在碗里搅来搅去的,可糌粑就是不成团。郑英急红了脖子:“不行,不行,抓糌粑,抓糌粑嘛,就得拿手抓,筷子怎么个抓法?郑英告诉大家,藏民族有句俗语,糌粑抓一百下,不放酥油也等于放了酥油。可见糌粑越抓越香。


在这个小老师面前,战士们已把学吃糌粑当成了一件最有趣的事了,一到开饭时间,大家都围着郑英问这问那,饭堂俨然成了课堂。


慢慢和大伙混熟了,郑英也不再拘谨,他甚至和战友们开起了玩笑。一天,正在大家伙捏糌粑吃的时候,他突然大喊一声,“错了,错了,你们把糌粑的尾巴先吃了,这样糌粑会跑的,以后它再也不会跑到你的碗里来。”正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郑英伸出左手在空中抓了一下,当成抓了一把糌粑的样子认真地捏着,一边捏一边说:“吃糌粑还有个讲究,一团糌粑有头有尾,尾在上,头在下,先吃头后吃尾,就这样……”说着,他突然把拳头翻过来,往嘴里一丢,还“得儿”一声打了个响舌。


大家被郑英逗得哈哈大笑。也学着他的样子一边捏糌粑一边说,糌粑先吃头,不能先吃尾。


就是在这样轻松和谐的气氛中,大家慢慢学会了吃糌粑喝酥油茶,而他们获得的却是强壮的体魄和充沛的精力,为日后更加残酷的挑战积蓄了力量。


许多战士也讲了自己的体会,有个战士在翻阅二郎山时晕倒过,但自吃了一个月酥油后,浑身是劲,扛60斤柴一口气能走七八里。另一个战士的亲身体验是,刚到甘孜时走平路喘不过气来,上个小坡就腰疼腿酸,抬一桶水走二十多步就要休息一次,自吃了半个月酥油后,扛柴禾走二三十里也不累。


 

 


学会说藏语成为大家的第二个课题。


战士们知道语言是交流感情的工具,没有共同语言就说不到一块儿。到西藏去不懂藏语,等于没有耳朵,听不见群众的声音;不懂藏语,等于哑巴,又哪能宣传党的政策呢。


通过和当地藏族老百姓的接触,先遣支队的战士们发现,藏族群众把会说藏语、会抓糌粑的人叫做“卓波”(朋友)。一开始,大家的学习热情就很高,你追我赶,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成为藏语通,好做藏族群众的知心朋友。



军医为藏胞看病


此时,甘孜的天气格外好,田间地头都成为大家的课堂,战士们找个宽敞的平坝,坐在草地上,把腿一盘,折支柳条当笔,一边跟着老师念藏语一边在地上沙沙地写着。

 

“昂措米芒金珠玛米应(我们是人民解放军),金珠玛米米芒向德秀(解放军为人民服务)。”草地上响起一片诵读声,大家学习的热情空前高涨。除了这些句子外,战士们还从藏语最简单的字母开始学起。整个甘孜仿佛变成了一个大课堂,当地的老百姓也被这样的氛围感染着,一有空就跑到战士们学习的地方去旁听,他们被战士们不太标准的发音逗得哈哈大笑。


为了让大家能尽快学会藏语,老师们还编出了许多顺口溜。


天是“朗”,地是“沙”,太阳是“尼玛”,月亮是“达娃”,吃饭就是“卡拉洒”,请坐就是“叙顿假”……



部队战士向藏胞学习藏语



郑英再次成为大家的编外小老师。


郑英真正的工作是供给处翻译,一旦没有任务,他就飞快地跑到各个课堂上去凑热闹,“跟着领导到当地各头人那里去做翻译,没有和战士们一起热闹。”

 

“薅头道青稞的样子,就像乌鸦在灰尘里翻滚。薅第二道青稞的样子,却像黑牦牛在土堆上玩角技。当青稞出穗的时候,像英雄男儿把喝完酒的铜杯倒放在前面。”在这样的氛围里,先遣支队的同志们很快学会了最基本的藏语,并且能和当地的藏族老百姓进行交流了。



向藏胞做宣传


当他们用刚学的藏语加手势和藏族群众交谈时,藏族群众一脸兴奋和惊讶,不时发出“哦呀哦呀”的赞许声。


过了饮食和语言这两道关,住帐篷和打毛袜子就显得特别容易。没过多久,先遣支队就很快融入到了当地的生活里。他们不再是高原上的局外人。


郄晋武把从康定带过来的最后一颗冰糖放进搪瓷缸里,他端起来一口喝下去,糖水让他感受到了说不出来的甜蜜。



(未完待续)



来源:西藏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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