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暴制暴!年度最让人心碎的灵魂悲剧
自十月初上映以来,年度大爆款《小丑》的全球票房已经突破2亿美元,北美首周票房更是达到了9350万美元,打败去年的漫改片《毒液》,成为美国本土十月开画历史最佳。
而基于2012年《蝙蝠侠:黑暗骑士》的“前车之鉴”(当时科罗拉多市的某家影院放映该片时,一名全副武装的影迷对着观众疯狂扫射,造成12死70伤的惨剧),此次《小丑》在全美放映时全面提升安保等级,做出了禁止佩戴面具或涂小丑妆的观众入场、购票需要出示身份证等等限制。
美国科罗拉多《蝙蝠侠3》首映场枪击案
这部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引发八分钟掌声并最终揽下金狮奖的DC电影,制作成本仅6500万美元;全片既没有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特效加持,也没有吸引眼球的追车戏或打斗场面,然而还是抵挡不住全球观众对《小丑》的热情和喜爱,豆瓣评分高达9.3,IMDB也高达9.0。
这或许也反映出某种趋势,即传统的、一元的、非黑即白的超级英雄电影已经开始让观众产生审美疲劳。在这些投资动辄上亿的大片里,狂轰滥炸的视效场面、缺乏营养的狗血剧情以及对观众口味的刻意讨好,都让人渐渐产生抗体,开始期待能看到一些不那么套路的东西。(注:下文有部分剧透)
影片《小丑》并不打算造万人崇拜的英雄,主角Arthur Fleck不过是一个贩卖欢乐却活在痛苦里的鲁蛇(loser,失败者),他连自己都拯救不了,也没有什么超能力去改变现状。
电影里有这样的两幕:当Arthur Fleck受邀上脱口秀,在上台前他要求明星主持人Murray Franklin(罗伯特·德尼罗饰)称呼他为“Joker”;与Arthur Fleck相依为命的患有妄想症的母亲总是称呼儿子“Happy”。与这两个单词形成荒谬反衬的,是小丑注定命运多舛的人生,在他的生命里,英雄不会出场,希望不会降临,救赎亦不曾扭转过厄运。
回望《蝙蝠侠:黑暗骑士》这部曾把超级英雄片带到一个全新高度的伟大电影,你甚至还能够看到正义与邪恶的交锋,也即所谓“剧情的冲突性”。影片中希斯·莱杰饰演的小丑早已成为影史经典角色,除了其自身精湛的表演,蝙蝠侠的存在也让小丑这个角色更加立体鲜明。
电影《蝙蝠侠:黑暗骑士》
然而,在这部描述Joker身世起源的《小丑》中,Joker几乎整整唱了两个小时的独角戏。没有同类,也没有敌人,因为他的同类只有他自己,他的敌人又难以细化到某个人。
这决定了《小丑》注定不是一部让人看得酣畅淋漓的电影,相反,它是致郁的,堕落的,被透不过气的黑暗笼罩的。
当初,导演托德·菲利普斯曾耗费相当大的时间和精力,才搞定华纳投拍这部R级(R级!还不是一般的PG-13!)的漫改电影,我们不得不佩服华纳高层的眼光和导演的勇气。
说到托德·菲利普斯导演,看完《小丑》你可能会以为他是严肃文艺片“发家”的,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火遍全美的《宿醉》系列就出自这位大叔之手。
托德·菲利普斯导演
的确,无厘头R级喜剧才是托德·菲利普斯的老本行;至于为什么突然转变风格深沉起来,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导演自己有过这样一番很精辟的表达,大意是说我们都处在一种“woke culture”中(字面意思:苏醒文化,但结合导演前作《宿醉》,我觉得译作“酒醒文化”更好),大家都变得很正经,很政治正确。
电影《宿醉》
因此,他开始对“无意间冒犯观众”这件事感到害怕,觉得随时可能在各大社交网络上被舆论攻击,被断章取义。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很难再去随心所欲地制造笑料和乐趣,所以只好无奈地放弃对这一类型片的坚持。
导演的这番话同样能够解释这次《小丑》映后的某些争议,譬如有人认为电影在鼓吹暴力、放大愤怒情绪等等。如果你仅仅停留在表面,当然,整部电影就是隔绝“正能量”的,它揭露出政客的虚伪和富人的假惺惺,让之后小丑杀人,并得到大众支持、群起抗议的情节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然而,这并非电影的用意,否则它就不会花费那么长的篇幅去描述小丑的悲惨生活,政府的不作为、社会的冷漠以及市民的自暴自弃心态。“暴力”只是结果,恶之花的演变史才是导演真正关心的内核。但如今,浮躁世代总是见风是风见雨是雨,抓住电影的某个片段就开始释放恶意,用各种各样的口号去解读扣帽子,或许这也是自由表达的另一重极端?
影片《小丑》虽然改编自DC漫画,但和DC宇宙并没有什么绝对关系。这次的剧本是由导演托德·菲利普斯以及斯科特·西尔弗共同操刀,后者是《8英里》《斗士》的编剧。
电影的背景设定在80年代的哥谭市,开头广播里“哥谭市被垃圾包围,或将出现超级大老鼠”的播报,让人莫名想起加缪描绘的那座鼠疫成灾的城市,脏乱,灰暗,斑驳陆离,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某些时刻,仿佛穿越到《出租车司机》或《穷街陋巷》的时空里,同样是郁郁不得志的小人物,那些卑微梦想如美到让人心慌的泡沫,一戳就破,总是对现实缴械却永远拒绝投降。
电影《出租车司机》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华纳兄弟启用了70年代由索尔·巴斯设计的经典Logo(在本·阿弗莱克那部描述1979年伊朗人质事件的《逃离德黑兰》也出现过),加上复古的黄色大号字体(类似美剧《心灵猎人》打出地名时使用的字体,极具年代感),让观众们得以迅速地调整时空的坐标。
主角Arthur Fleck患有一种不时会大笑的疾病,这让他备受歧视,也加深了Joker的笑面人式悲剧属性。而Arthur Fleck生命中的微弱曙光,便是影片中着墨不多但至关重要的Sophie。
电影中没有交代Sophie的职业、身份、家庭等背景细节,因为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出现让Arthur Fleck第一次被真正“看到”,而在此之前,他就只是社会的边缘人,是《世界奇妙物语》里走进银行自动门会被夹到的隐形人。
只是这点光终究太微弱,在这场残酷的生存游戏里,疾病、贫穷的惯力强大到让人根本无力招架。当Arthur Fleck得知自己是被领养的,而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母亲,从小就虐待自己,并用谎言包裹真相时,他彻底沦为了世界的孤儿。
当他混进高级戏院,试图向托马斯·韦恩(蝙蝠侠的父亲)证明母亲的“满口荒唐言”,即自己是母亲和前者的私生子时,后者不留情面说出真相,就如他当众指责穷人或犯罪者为“小丑”,这都在暗中为Arthur Fleck报复社会积蓄能量。
在希尔杜·古纳多提瑞(Hildur Guðnadóttir)悲伤的大提琴配乐下,孤单的Joker在空旷而又陡峭的阶梯上跳起了加油打气舞。此时此刻的他,站在人生中转站的巅峰,即将实现人生的梦想之一:上偶像Murray Franklin 的脱口秀。
他为此练习过进场、握手的姿势,幻想过如何被Murray Franklin注意到....但他却不晓得,自己不过是Murray Franklin制造节目效果的梗。Joker在酒吧里止不住地狂笑,仍竭力地说出“想要成为一名单口喜剧演员”的梦想的画面,被一遍遍地重播,成为万众笑料。
如果说在地铁杀人前,Joker对人性仍怀有希望或者侥幸,那么在尝到了杀人的快感后,“以暴制暴”就成了Joker的人生信条。这种“以暴制暴”是反英雄的,也是邪恶的。
这跟《猛龙怪客》里查尔斯·布朗森式的暴力,就像是同一个支点的两种极端,后者的转变同样是对警察、对官僚体制、对社会失望造成的结果。
电影《猛龙怪客》
但查尔斯·布朗森虽然摆脱了法律与道德的束缚,仍是站在正义的方位,自觉扮演起拯救城市的重任,而小丑Joker呢,就像在《蝙蝠侠:黑暗骑士》里计划着要摧毁哥谭市一样,他身上所积蕴的暴力注定是毁灭性的、绝望的,是希望整个世界一同与之陪葬,一同堕落。
小丑得逞的那一刻,他的外部悲剧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他终于第一次有了大批追随者,被那些压抑已久、找不到释放管道的人们视为运动领袖抛入空中。那一张张狰狞的小丑面具,印证着城市治理的失败,也预示着即将有一场大风暴将席卷衰败的哥谭市。只是,当愤怒成了可以利用和操纵的工具,有再多的反抗精神也无济于事。
影片《小丑》里,蝙蝠侠的父母在小巷里被小丑的追随者枪杀,幼年蝙蝠侠目睹了这一幕,并在以后的《蝙蝠侠》系列中多次回忆起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而当它出现在《小丑》里则产生了一种讽刺的戏剧效果。
小丑与幼年蝙蝠侠的首次相遇
首先,它脱离了回忆的文本,不再是模糊不清的、没有前因后果的画面;其次,它与“重生”的小丑置于同一时空背景,一边是人生的急转直下,一边是置死地而后生(哪怕是虚幻的,悲剧不过是进一步内化),蝙蝠侠跟小丑的处理和面对的方式截然不同。这似乎说明一点:你或许可以原谅恶人犯下的错,但绝不该为其恶行找借口。
总而言之,《小丑》是一部看完会心碎的电影,杰昆·菲尼克斯富有层次感的演技简直就是小丑附体。当我们还在讨论一个演员为角色减肥有多么敬业之类的话题时,看完菲尼克斯的表演却猛然发觉,自己已然深深沉浸在他诠释的悲伤的小丑故事里无法自拔。那一刻早已忘记,原来他为《小丑》减重N斤,而这,从来都不是菲尼克斯的噱头。
毋庸置疑,始终侧重于独角戏的《小丑》,对演技的要求是非常苛刻的。所幸,我们遇到了杰昆·菲尼克斯,这是一个比《你从未在此》里更加人戏不分的菲尼克斯。
作者| Ella;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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