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死君:1980年,好莱坞鬼才导演大卫·林奇拍了一部另类传记片《象人》。时值本片诞生40周年之际,上影节和北影节轮番展映,成为抢票热门。
与此同时,又正好赶上大卫·林奇自传《梦室》中文版的烫手出炉,国内影迷圈中便又再次兴起了“林奇热”。
作为戛纳金棕榈、威尼斯以及奥斯卡的终身成就奖的得主,再加上《穆赫兰道》《双峰》《蓝丝绒》等影史杰作的口碑加持,大卫·林奇早已成为很多影迷心目中神一样的存在。
大卫·林奇的《梦室》是他古稀之年的用心之作,是容纳他70余年艺术生命的“确定”自传。书中,林奇首次敞开心扉,以轻松坦诚的语言娓娓道来。(购书请戳“阅读原文”)
首发| 理想国
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
该如何向你介绍大卫·林奇呢?小金人、金棕榈、金狮……罗列的这一尊尊奖杯,并不能解释林奇的独特。
没有哪个电影导演像林奇一样,既备受赞誉又饱受争议,既令人眩晕又让人神迷。电影之外,他同时也是出色的画家、作家、音乐人、摄影师……
他34岁即凭借《象人》入围奥斯卡最佳导演奖,而后的《蓝丝绒》《穆赫兰道》亦入围奥斯卡。1990年,《我心狂野》获第43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同年,悬疑犯罪电视剧《双峰》在美国广播公司(ABC)播出,狂热席卷全国——大卫·林奇这位才华横溢的艺术家终于为世人所熟知。身为导演的大卫·林奇屹立影坛半世纪,当回顾20世纪的电影史时,我们已经无法绕过他。喜欢林奇的人视他为上帝,不喜欢林奇的人认为他和他的作品匪夷所思。但不可否认,无论讨厌或喜欢,大家都拥有一个共同的话题:如何弄懂林奇?恐惧、性、暴力、死亡、超现实、潜意识……关于林奇,你能列出无限多关键词,却没人有办法找到一个确切的词语,来定义林奇在美好与邪恶、平淡无奇与毛骨悚然的冲撞下营造的这片“冲击平原”,只能在缝隙里垫上一句:这很林奇!所以,话说回来,如果林奇老爷子要出传记,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一个人能担此重任——那就是大卫·林奇自己。最新出版的《梦室》这本书,是大卫·林奇在古稀之年,给自己,也给所有人奉上的一部“确定”之作,是容纳他70余年艺术生命的首部自传。从2岁至70岁,从首部电影戛纳被拒,到摘得金棕榈并成为戛纳常客;从拍出“年度最烂影片”《沙丘》,到奥斯卡、威尼斯双料终身成就奖……这一次大卫·林奇选择主动“公开”。书里不仅有《橡皮头》《象人》《蓝丝绒》《我心狂野》《双峰》《穆赫兰道》这些经典作品诞生的幕后故事,林奇也回忆起自己成长中的种种经历——那些来路中藏着他真正的秘密。
1986《蓝丝绒》
1990《我心狂野》
1990《双峰》
2001《穆赫兰道》
自传《梦室》采用了一种非常特别的传记写作方式,可以说这是一部回忆录与自传“合璧”的传记,由传记作家克里斯汀·麦肯纳与大卫·林奇合作完成:麦肯纳先用传统的传记写作方法来撰写,为此她采访了与林奇有关的一百多位人士,包括他的几位前妻、家庭成员,合作过的演员、经纪人、音乐人,以及各领域的事业伙伴。每一位当事人,关于林奇都有着自己的看法,或意外,或绝妙。通过他们的回忆,勾勒出林奇人生不同阶段的状态。林奇在通读麦肯纳的段落后,会用自己的语言做出回应和补充,书写自己的章节。李安在看完传记后曾评价道:林奇的电影鲜,人鲜,写起自传的方式也很鲜。所以要特别提醒的是,《梦室》是一本含有导演音轨的“双音轨”传记。
林奇和女儿在巴黎双叟咖啡厅里画画(摄影-艾米丽·林奇)
如果说大卫林奇是一个黑色的房间,《梦室》就是打开它的钥匙。当然,也许打开后你发现里面什么也都有,只是一片更黑的黑,偶尔有光从缝隙里透过来,像是半梦半醒。这就是大卫·林奇的“梦室”,他已准备好巨细无遗地回应我们好奇的一切。1991年,《双峰:与火同行》片场(摄影-洛里·塞巴斯蒂安)而进入林奇“电影梦室”的最佳路径,无疑是观看《象人》这部电影。《象人》是林奇的第二部长片,当年获得巨大商业成功并入围奥斯卡八项大奖。虽然《象人》属于林奇作品中的冷门,名声基本相当于《穆赫兰道》的零头,但它标志着林奇正式成为了一名电影导演。在《象人》之前,林奇的作品只在洛杉矶亚文化群体里小范围传播;在《象人》之后,林奇被主流收编,好莱坞各大电影公司排着队要跟他合作。同时,《象人》也是林奇最不晦涩、最温情的电影。读《梦室》中关于《象人》的部分,我们会一下子明白,为何是这个叫“大卫·林奇”的高个子金发小子成为了“我们时代最重要的电影大师”。
你可以用整整一本书来讲述一天里发生的事情,但却仍旧什么都抓不住!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个奥秘,只有我们自己能够解开,无论知道与否,你我都在向着这样的地方进发。
1983年,《沙丘》拍摄现场(摄影-玛丽·菲斯科)
乔纳森·桑格(Jonathan Sanger,后来他成为《象人》的制片人)家的保姆请他读了个剧本,“我被这个剧本迷住了。”桑格回忆说,“提出以1000美元的价格买断剧本一年,他们卖给我,但要求能够以作者身份继续参与整个项目。”斯图尔特· 科恩菲尔德( Stuart Cornfeld,制片兼演员)看到剧本后也很兴奋,读完后他立刻打电话跟桑格说:“我知道有一个合适的导演人选。”他接着给林奇打了电话,“你必须读读这个剧本。”
象人,真实姓名为约瑟夫·梅里克(Joseph Merrick),1862年出生于英国莱斯特城,因严重疾病导致天生畸形。他先是从事了一份残忍的工作——在余兴表演中出演怪物,后来被送到伦敦医院的病房,由弗雷德里克·特里夫斯爵士负责保护并照料,直到 27 岁时去世。电影《象人》是一出黑暗的浪漫剧,恰好是大卫·林奇所梦想的那类故事。林奇于一周后和桑格约在了鲍勃快餐店碰面。林奇对他说,他实在太喜欢这个剧本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确定了导演候选。“大卫聊了聊他对这部电影的设想,”桑格说,“看完《橡皮头》之后,我觉得他拍得了。”确定大卫·林奇为理想的导演人选之后,科恩菲尔德和桑格把剧本拿到了六家电影工作室,可惜他们并没能见到有权力给这部电影开绿灯的人。这时候梅尔·布鲁克斯(Mel Brooks,美国喜剧大师)对此插手了。他当时正在筹备建立一家名为布鲁克斯影业的制片公司,他计划利用这家公司筹拍喜剧之外的电影。但他认为《象人》很适合导演艾伦·帕克,但科恩菲尔德告诉他:“不行,必须让大卫·林奇拍,他才是合适的人选。”布鲁克斯同意见见林奇。“大卫到20世纪福克斯公司的办公室来见我,穿得像詹姆斯·史都华,好像马上要上台扮演查尔斯·林德伯格(美国飞行英雄)。”布鲁克斯回忆说,“他穿了件飞行员皮夹克,白衬衫的扣子系到最高处,头发剪得像个乡下人。他很直接,操着一口让人发狂的中西部口音。我们聊了聊剧本,他说:‘我觉得这是个暖心的故事。’这个说法打动了我。我们谈了很久,他离开后我说:‘就是他了,不用再见其他人了。’”电影快速向前推动,林奇也做好了全身心投入的准备。“他喜欢那个项目,故事本身牵动了他心里的某种东西,但制作一部好莱坞电影对他来说是全新的体验。”玛丽·菲斯科(林奇的前妻)说,“所有事进展都很快,永远有一堆做不完的事。我哥哥不知道大卫能不能做成,因为他归根结底是个艺术家。”很显然,林奇从未怀疑过自己执导这部影片的能力——面对艺术他从来都无所畏惧——而且最初,他准备在《象人》上再次实践《橡皮头》那套亲力亲为的方法,想自己做特效化妆。前期制作的12个星期里,林奇都在里面做象人这个角色所需要的特效面具。“大卫是个躲在车库里独自工作的疯科学家,没有谁知道他究竟在里面干什么。”桑格回忆说。但是有个人破例越过了“禁止入内”的标志。詹妮弗·林奇(林奇大女儿)回忆说,“我在《象人》片场待了一段时间。爸爸做面具的时候,我是他的头部模特。对此我记忆很深刻。我记得鼻子里插了吸管,有一股温暖的压迫感,还记得他在耳边说话,他发出的声音,还有他思考时大声自言自语时嘴唇翕动的样子。我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非常美好。”
林奇与女儿詹妮弗
然而,当林奇向同事们揭晓特效面具的时候,可就没有那么美好了。“他做了类似真人雕塑的东西,但本质是个面具。”桑格说,“他没直接以主角为模特,所以这个东西当然戴不到他的脑袋上,完全失败了。大卫很受打击。”后来,“他在床上笔直地连续坐了三整夜,把人吓坏了。虽然大卫这个人看起来向来都很有把握,甚至毫无畏惧,但其实他也并非一直如此。”而在“面具悲剧发生后不久,梅尔·布鲁克斯便打来电话对林奇说:‘大卫,你要知道我们在你背后百分之一千地支持你。’这句话救了他。梅尔真的是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支持着大卫。”剧组人员花了一段时间才终于搞明白大卫·林奇在视觉上的敏感性。“大家最初对大卫有所质疑,因为所有东西都太暗。”桑格说,“我们完全看不清楚自己究竟拍了些什么。不过大卫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做出决定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成品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了。”大卫·林奇在《象人》片场(摄影-弗兰克·康纳)
布鲁克斯回忆说,“大卫在片场表现得很有决断力,也很有权威。但隐藏在那层外壳之下的其实是很孩子气的想法:耶,我们在拍电影了!他表现得很成熟,但其实是他身体里的那个孩子在执导这部电影。”
象人的饰演者,约翰·赫特
随着电影向前推动,大卫·林奇也变得愈发有能力。电影《象人》的男主约翰·赫特回忆说,“他身在英国,非常年轻,也没有名气。人们一开始对他很警惕,甚至有些轻视,但我觉得最后他们的态度都完全变了。大卫一旦有了想法就特别坚持。他不是个轻易打退堂鼓的人。”和过去一样,林奇拍摄过程中的生活非常简单。他每天中午吃的是芝士三明治,省下来的钱最后足够回洛杉矶买辆车。他的片场是封闭的,很少被参观。“大卫事先跟我说清楚了,他不想在片场看见我,希望能让自己的创作生活保持独立。”林奇工作的时候,玛丽·菲斯科基本上是独自一人在异国生活的。在电影前期制作时,她怀上了一对双胞胎。“当时大卫显得非常地兴奋,他说:‘我要给他们起名叫皮特(Pete)和瑞皮特(Repeat,重复)。’”孕期前三个月里,菲斯科住了三个星期院。“大卫隔天就会过来,他会在拍摄完成后的晚上来医院和我坐一会儿。他没法在10点前到医院,虽然10点后病房已经关门了,但护士们特别喜欢他,允许他进来陪着我。”菲斯科出院后,林奇的妈妈来和他们同住,但菲斯科还是在两周后流产了。菲斯科回忆说:“拍摄越接近尾声,大卫越觉得电影陷入到困境。我知道他追求的效果,因为我俩一直在讨论这些问题,所以他决定让我看个电影的粗剪版本。剧组几个工作人员听说要放映也来了。看完之后,其中一个人给大卫打了电话,说他恨这部电影,要求把他的名字从演职人员表上去掉,因为没人会相信他居然会跟这种垃圾电影扯上关系。之后我只能天天鼓励大卫,他才能勉强打起精神。”菲斯科接着说,“大卫仍旧在做剪辑的时候,百代电影有限公司在没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自己剪出了个版本,他们给梅尔打电话,让他来看看他们剪的这版电影。梅尔说:‘我压根不会去看,我们要用的是大卫的版本。’那些大公司会在心理上压垮你,他们原本要压垮大卫,但梅尔给了前所未有的支持。”电影《象人》海报
1980年9月,林奇带着电影拷贝返回洛杉矶,电影随后进入宣传阶段。当《象人》的大广告牌出现在日落大道上时,林奇和菲斯科依旧住在罗斯伍德那栋小平房里,菲斯科回忆说:“刚回家时什么都没改变。电影上映前,大卫仍旧是默默无闻的导演,我们只不过把被电影短暂打断的普通生活给接续上。”林奇设法逃过《象人》的首映式。“大卫太紧张了,根本不敢去,所以他留在罗斯伍德的家里,帮我照看我6个月大的儿子安德鲁,而我陪着爸妈和亲戚们参加了首映式。”玛莎·莱维西(林奇的妹妹)回忆说,“大卫没跟我们透露太多电影剧情,所以我们完全不知道它是关于什么的。随着电影在大银幕上展开,我们被卷进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旅程。我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观众们也都被迷住了。”1980年10月3日,电影正式公映,之后便收获了八个奥斯卡奖提名,其中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演员、最佳改编剧本、最佳剪辑、最佳原声音乐、最佳艺术指导以及最佳服装设计。“我记得查理·鲁茨说,‘大卫现在进入了一个全然不同的新世界。’”莱维西回忆道,“在《象人》之后,他的生活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变化发生得很快。“杰克和我向来知道大卫是个很酷的人,但拍完《象人》之后,我们俩必须得和整个世界来分享大卫。”菲斯科回忆说,得到这些提名时,林奇激动坏了。“住在罗斯伍德的时候,我有个买菜用的购物车,我会推着车从一家名叫奇森的高级餐厅门口过马路,到街对面的菜市场去。”她接着说,“我一周只能花30美元,购完物就推着一堆食品杂货回家。有天晚上我透过窗户看奇森餐厅,发现一辆加长豪华轿车停在了餐厅门口,黛汉恩·卡罗尔和加里·格兰特从车里下来,看起来那么魅力非凡。就在差不多一年后,另一辆加长轿车停在了奇森餐厅门口,这回是大卫和我从车上下来,准备和一群制片人、演员、作家以及制作人一起参加《象人》的庆功宴。大卫一直是个心怀大梦想的人,但我从没见过梦想以这种方式在他身上实现。我们真的是从一贫如洗变得非常富有。”
电影《象人》片场
到了那一年年底,林奇的职业生涯已经获得了飞跃性进展,那时菲斯科再一次怀孕了。“大卫向我求婚时,我说我想要个完整的家庭。”菲斯科说,“他说:‘等我每年能挣七万五千美元,咱们就生个孩子。’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都没有工作,所以这个许诺听起来真是非常遥远。但七万五千元恰恰就是他拍《象人》所拿到的工资。几个月后我又提起了这件事,但大卫依旧很抵触孩子。最后,我决定干脆去做结扎手术,都约好了时间。大卫不喜欢我这么做,于是在12月28日,他突然就对我说:‘咱们今晚做爱,如果你成功怀孕,那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我果然怀孕了。”是时候搬出罗斯伍德那栋小平房了。林奇和菲斯科开始看房子,1982年早些时候,他们花10.5万美元买下了一栋位于格拉纳达山的小房子。林奇和菲斯科并没在格拉纳达山住很久,好莱坞的光鲜世界终于开始向林奇招手了,他很快经历了一场名气的旋风,这股风不但将他带出了圣费尔南多山谷,还把他弄得头晕目眩。前来拜访的工作室老板和制作人其实并不知道该让林奇做什么,但大家都承认,这个人具有独特的天赋。梅尔·布鲁克斯总结说,“大卫身上有天才的色彩,这点是毫无疑问的。他明白人类的心理、情感和心灵。当然另一方面他也过得一团糟,他把自己所经受的情绪和性折磨都投射到了作品中,用这些不断吞噬着他的感受反过来吞噬我们。他在每部电影里都聪明地做到了这一点。我爱这个家伙。”梅尔看了之后也特别喜欢,说:“这将是布鲁克斯影业制作的第一部电影。”于是他把大家召集起来,指着每个人:“你来参与。”然后他问:“这个大卫·林奇是谁?”他们告诉他说:“他是《橡皮头》的导演。”他说:“我想看看。”于是他们给我打电话说:“梅尔想先看看《橡皮头》,再决定是不是让你拍。”而我说:“很高兴能认识你们。”因为其实我觉得:唉,就这样吧。可他们接着说:“他今天下午就要看,看完之后你得来见见他。”所以我到了放映室外的大厅等着,电影放完后,门被突然推开,梅尔向我冲了过来,拥抱了我,说:“你这家伙是个疯子,我爱你!”那种感觉真的很棒。当时我在做送报纸之类的工作,一周挣50美元,突然之间我的周工资变成了200美元,做的还是写作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的岳母很开心,这一切简直就像天上掉馅饼——我他妈的美梦成真了。我们在福克斯大楼里占了一间办公室,每天在食堂吃午饭,突然间我觉得自己成了电影行业的正式一员。我准备自己动手做象人的特效化妆,但到伦敦之后,我接连赶上了好几件怪事。当时我们住在温布利的一栋房子里,房子里带个车库,我就在里面用甘油、儿童爽身粉、乳胶、橡胶和其他一些材料做面具。我告诉自己:“象人的面具一定会失败。”因为我看见了,看见未来发生的事情。你当然也可以看见未来,但并不容易,想看的时候不一定能看到,但这种事确实会发生。当时我已经快做好面具了,但是给约翰·赫特试戴上之后他完全不能动了,不过他还是说:“做法很大胆,大卫。”这件事造成的冲击太强烈了,我想:遭受这种折磨,一个人怎么还能承受起自身生命的重量呢?后来他们找到了克里斯·塔克(特效化妆艺术家),他到处说我坏话,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就是个玩笑,而他将扮演救世主的角色。那段日子太可怕了,我他妈的完全成了个废物。梅尔说:“我要飞过去见见大卫。”等了四天,梅尔终于来了。我进了他屋里,梅尔冲我笑了笑说:“大卫,你的工作是执导电影。你不应该把其他责任放到自己肩膀上—否则太沉重了—幸好咱们找到了克里斯·塔克。”跟他聊完之后我就没事了。有天制作团队里的一个人突然走进来说:“大卫,我们想到个好主意,你应该先把电影放给演职人员看。”我说:“呃,是啊,但我还没完工呢。”结果他说:“他们会理解的——只是迫不及待想看看。”于是我给他们放了一场,大家都来了,结果谁都不喜欢。还有人专门给我写信,告诉我他们有多不喜欢这部电影,这部电影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以及他们有多么失望。而之后不久,我迅速结束了电影的全部工作,把这些负面评价和不快乐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玛丽和我飞回了家,我带着一卷拷贝过了海关,大家决定在福克斯大楼搞一场放映。结果到了电影应该开场的时间,我接到艾尔(《象人》音效师)的一通电话,他说:“大卫,电影甚至不是单声道的!声音全坏了。只能听到最糟糕的效果——简直太可怕了。”他们就这样放完了整部电影,接着约翰·赫特——他可真是个好人——说:“能参演这么一部电影我真骄傲。我喜欢它。”所以大家反响不错。从这时候起,这部电影的命运发生了转折。后来它开始受到影评人热情的夸赞——甚至可以说有些夸大其词了。大家都很爱这部电影。类似《象人》这样的片子,每四年就该出来一部,因为这样的电影能让世界变成一个更美好的地方。它是优美的故事,带给人美好体验,它穿透了时间。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很有意思。马丁·斯科塞斯因为拍了《愤怒的公牛》也到了现场,就坐在我后面。那个时候在这个世界上——好吧,应该说直到今天,世界上也没有哪个人能像当时的罗伯特·雷德福那么红,他因为执导的电影《普通人》也来到了颁奖现场。
第53届奥斯卡颁奖典礼
我参加了导演工会奖颁奖典礼,罗伯特·雷德福也来了,但从他脚踩到台阶上的那一刻起,狗仔队就开始不停地拍照。他都得求他们别拍了。我从没见过这阵势,他实在太红。所以《普通人》拿到了所有奖,而我和马蒂(斯科塞斯)空手而归。
1980年,马丁·斯科塞斯在《愤怒的公牛》片场
和《象人》有关的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我仍旧住在那间平房里。但现实情况是: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那没问题,理论上我还是会继续在平房里住下去。我现在有了更大的空间,这挺不错。但我喜欢那间平房的朴素感,而且我可以在那里做东西。后来,我们就搬去了格拉纳达山,搬进了一栋挺小的社区住宅,但它毕竟是独栋住宅啊,而且很便宜。我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动笔写《蓝丝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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