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我是r&B双性恋团体口述史项目的老高。
从2016年开始,r&B开展了口述史的项目,希望记录下双/泛性恋者、多元情欲的生命故事。
在这里,我们仔细聆听每一位参与者的故事和想法并记录下来。每一个生命故事都有价值,我们希望能够将它们收集下来,成为守望相助的薪火。
泊夜的自我认同是泛性恋。他的自我认知过程中,有着对性与性别多元的探索,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社会性/别规训的影响。
泊夜说自己小时候有点“社恐”,话不多,比较内向也没有什么朋友。 他在早期校园生活中遇到过基于性/别的校园欺凌,周围的孩子们会说他“娘”、“像个女孩子”,虽然因为身高并没有遭受过身体上的霸凌,但每当他因为学校的语言欺凌在父母面前哭泣时,父母会表示不理解,认为一个男孩子不应该像女孩子一样脆弱,而彼时的泊夜认为,男孩子流泪是没错的。
初中时期,泊夜认为自己是异性恋,他追了一个女生三年,还和她上了同一所高中。后来,泊夜逐渐接触了耽美文化,他提到最初看《世界第一初恋》时,并没有因为恋爱双方皆为男性而感到不适,反而觉得这样充斥着粉红色泡泡的恋爱关系也很甜。 因为作为男性并不排斥耽美文化,泊夜开始对自己的“异性恋”身份产生了怀疑。
《世界第一初恋》由中村春菊创作;同名漫画改编的动画作品,由Studio DEEN制作
泊夜还说,在高中时期有身边有同学是同性恋或者双性恋,但是ta们并不受到周围人的认可,有时也会遭受污名化的对待。泊夜虽然和ta们都是很好的朋友,但因为他自己当时处于一个“怀疑自己是同性恋”的认知状态中,虽然和那些性少数的朋友们关系很近,但同时又希望远离ta们,让自己保持一种更单一的状态。
后来,泊夜开始通过参加LGBT的活动、阅读关于性与性别的书籍、关注性/别议题来为自己解惑。 上了大学,泊夜做出了一些关于身份认知的尝试,他下载了同性交友软件,有选择性的主动和其他用户聊天,不过,在遇到“上来就约”的人,泊夜说:“还是会感到惊讶或者害怕。”因为男同性恋和艾滋病的高关联性,泊夜在大学时期还会主动关注一些同志防艾滋的信息和内容,并加入了一个当地的同志防艾教育的组织,成为志愿者。 通过这些经历和经验,泊夜在探索和与他人交流的过程中,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更多的思考。
在被应试教育压在地上摩擦过之后,进入大学,在一个至少在恋爱方面不太受到管制的环境中,空气里都是恋爱的气息。 泊夜的第一段和男性的亲密关系也是发生在大学,他认为对方对待感情不是特别认真,思考很久他主动沟通提出分手。 但是回忆起第二段感情,泊夜说两个人都很投入,虽然最后分开了,但双方都没有太多的遗憾。
泊夜处于一个在朋友圈子中公开出柜的状态,他没有用“泛性恋”这个身份,而是用“双性恋”去跟ta们出柜。 泊夜在和前任男生交往的过程中,先是跟好朋友出柜,ta们只是有点惊讶,但更多的是祝福。接着是跟室友出柜,原因是泊夜希望室友们可以对朝夕相处的人有更深入的了解,在回答“你有没有对象?”这类问题时也不用觉得太拘束。其实在正式出柜之前,泊夜也和室友们讨论过关于同性恋、双性恋的看法,当时有一两位室友表达了“不能接受”、“很恶心”的态度。但是当泊夜出柜之后,室友们虽然很惊讶,但也没有对他产生特别大的排斥。究其原因,泊夜认为是因为大家也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室友们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可能因为他而对整个性少数群体产生一个新的认知。毕业之后,泊夜依然和其中一位大学室友合租,和他们一起合租的还有一对同性伴侣。而这位室友通过和ta们的相处,再一次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朝夕相处的过程中,对以往不熟悉的群体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放下了曾经的一些偏见。
听上去泊夜的出柜历程十分顺遂,但是在向家人展示真实自己的时候,他还是碰了壁。 泊夜没有跟父亲提过自己的身份,但是曾尝试过以“双性恋”的身份向母亲出柜。 由于初、高中时期就向父母表达过自己不想结婚、生子的态度和观点,泊夜觉得时间长了父母其实就习惯了,对于出柜的接受程度也会更高。但是当泊夜告诉母亲自己是双性恋,母亲的第一反应却是哭着说:“你不能喜欢男生,你要和女生在一起,你要结婚,你要生子”。 这件事对泊夜的打击特别大,也就不敢跟家人讲其它相关的事情了。疫情期间,因为一些事情和家人吵架时,母亲就说:“你怎么不像其他的男生?你为什么不像xxx哥哥?不像男子汉?”
这句话对泊夜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他说自己当时整个人脑子一片空白,因为来自亲人的不认可,让自己的存在失去了价值。 虽然泊夜也曾尝试去解决这个问题,比如说在参加一些线上活动之后,主动跟家人分享自己的感受并且做一些关于性少数的科普,但是偶尔家人会格外“警觉”,比如在聊到跨性别话题时,母亲会问:“你不会是想变成女孩子吧?” 在向家人出柜的路途中,还是任重而道远。
不管是出柜,还是参加活动,因为对自己身份的不断探索,泊夜对性与性别的认知变得更宽泛,不为自己设限,会更多元、更泛、更酷儿。由此,泊夜聊到了自己喜欢的类型。 具象地讲,他喜欢平时性格温柔的“能够穿女装的男生”以及可以表现出“男性气质”的女生。
但是在考虑是否和女生更进一步发展亲密关系的问题上,泊夜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他提到可能会更倾向和男生产生更亲密的互动,比如说,发生性关系。但是跟女生的话,他会更谨慎。 泊夜自嘲地说自己在这方面可能有“偏见”,他认为女生的“第一次”特别重要,这并不是说他有“处女情结”,而是担心伤害到ta们。 泊夜觉得如果自己和一个女生的性关系是ta的“第一次”,他就应该对对方负责任,要一直跟ta在一起。 而男生的话,相对来说没有这样的限制,如果有一个情感上的递进的关系,双方都同意就可以顺其自然。
关于针对双/泛群体的污名,泊夜第一个想到的是:同性恋群体对于双/泛性恋群体的污名,ta们会认为“双/泛性恋对感情不忠诚,ta们最终会结婚”。 泊夜还说,另一个问题是:“作为双性恋或者泛性恋,你会跟不同性别的人建立亲密关系,在这个过程中你也会遇到不同‘阵营’的朋友,比如当你脱离一段同性关系和异性发生关系,以前认识的同性的朋友可能就会对你产生一些疑问。”所以泊夜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泛性恋,一个酷儿,在进入一段亲密关系之前,会和对方讲明自己的身份。因为他觉得如果没有在一开始“交代”清楚的话,交往的后期如果对方自己发现了这种隐瞒,可能会丧失对这段关系的信任感。但是因为社会中的大部分亲密关系是处于“单性恋”关系中的,有时候双/泛两边不讨好,受到更大的社会和家庭压力,可能会选择隐藏自己的身份进入一段异性伴侣关系。最后,泊夜觉得可能泛性恋和泛性恋的结合是最好的选择,就像是异性恋同性恋其实会保持一种单一的状态,但是其他更多元的性别或者性取向的人,对多元/单一状态可能都会抱有一种理解和包容的态度,交往起来可能也会更顺畅。
采访过程中很受到触动的主要有两点,第一是泊夜和室友出柜时室友们的反应,ta们即使在最初觉得无法接受性少数,也会因为实际接触到的人——泊夜,而反思自己曾经对整个性少数群体抱持的刻板印象是否妥当。这说明每一个勇敢说出自己故事的个体,哪怕声音微小范围有限,但其实都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主流社会的认知。 第二是把自己的经验转化为行动。 泊夜在参加各类性少数相关的活动时,不仅为自己解惑,同时也帮助到了处在迷茫中的其ta人,这让行动者们时常挂在嘴边的“联结”有了实感,我们都在努力地认识自己改变世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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