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独自在黑色城市里游荡的野狗 | K君的故事
Hi，我是r&B双性恋团体口述史项目的Nana。
从2016年开始，r&B开展了口述史的项目，希望记录下双/泛性恋者、多元情欲的生命故事。
在这里，我们仔细聆听每一位参与者的故事和想法并记录下来。每一个生命故事都有价值，我们希望能够将它们收集下来，成为守望相助的薪火。
这次，口述史项目记录了跨性别双泛的故事。
下面是这一系列的第二个故事。
K君，跨性别男性，双性恋，大学在读。
目前确诊双相情感障碍，保守封闭的小县城出生，无恋爱经历。
“我只是一个普通到有些乏味的人，我没有故事。”
K君似乎和其ta伙伴有些不同，他对讲述自己性别认同的经历兴趣乏乏，对生活中其它事情好像也是如此。
用他的话来说，“我一直与真实的世界保持着某种隔离状态，身处其中但不和任何东西发生交集。”
他表示其实有点后悔参加这个活动，他并不想往自己身上贴上跨儿的标签，好像这会显得自己很特别，而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
“所有的事情都不戏剧化，这些改变和认同都静静地在我内心发生，对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
K君从小就理短发，穿着T恤和短裤，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打扮中性化、穿得像个普通小男孩的人。在他生活的小县城里，资讯并不发达，他就这样很平淡地按着自己穿衣的喜好长大。
“从小到大我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既不受女生的欢迎，也不受男生的欢迎，一直都不合群。”
在高中的时候，班里有公开出柜的同性恋同学，K君虽然和ta没有什么接触，但是那时候他开始了解到一点点关于性少数群体的知识。
他怀疑自己是一个女同性恋，内心仍感觉怪怪的，好像又不是这样。
高考过后，接触互联网的机会多了，K君慢慢了解到，似乎自己从未认同过自己是一名女性。
对周围的环境也没什么影响。最大的影响也不过是，男同学和女同学都会说他很像一个男的，或者妈妈会对他的个性不满，经常和他吵架，担心K君以后不会结婚。
但是这些他都不太在意。
出柜也是很偶然的。只是觉得一两个朋友平时对性少数的包容性比较高，就顺口说了，也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对方很自然地接受了，对K君的态度也没有改变。
“性别身份认同似乎没有带来认知上的挑战，也对我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好像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完全向内的自我过程，它和其ta人无关，既不造成影响也没有存在感。“
© Charl Folscher on Unsplash
“我的父母并不是合格的父母，他们带给我的是创伤，而不是温暖。”
提起家庭，K君罕见地叹了一口气，说“它改变了一切”。
K君的家庭很糟糕，爸爸从小不管K君，当他有什么问题问他，就会被骂。妈妈虽然一直在管自己，但是会经常歇斯底里，这种管教某种意义上更像是一种控制。好像你做什么都会挨骂，坐着什么都不做也会挨骂。
“我从来没有感受到爱，所以我也不知道如何来表达爱。”
K君说，他不知道别人的家庭是什么样，但是他唯一真实接触过的只有这个糟糕透顶的家庭，因此他一直都搞不清楚怎么和人交往，甚至表达情感的方式会很奇怪。
这可能也造成了他在校园里并不受欢迎，虽然也没有面对真正的校园霸凌，但一直处于一种坐冷板凳，被隔离在人群之外的感觉。
“圈子里好像总是充斥着很多戏剧故事，精彩人生，这让我觉得格格不入，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镇青年，一直平淡地生活。”
虽然K君承认自己是跨儿和双性恋，但是他表示对这个群体是有刻板印象的。
K君觉得自己并不符合这个圈子里的“刻板印象”，比如一个跨性别男性，就会拥有一个很帅气的外形，性格开朗、洒脱，而一个双性恋好像就会既和男生在一起，也和女生在一起，拥有比较丰富的恋爱经历。
K君并没有任何恋爱经历，未来对这方面也并没有什么期待。
“跨儿”和“双性恋”的标签不会改变他的生活，也不会改变性格和糟糕的成长环境。
关于现在火热的“第三性别厕所”争议，K君觉得有点荒谬和可笑。
他觉得现在的厕所都是单独隔间的设置，去哪个厕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对跨儿来说更重要的问题关注的人却很少呢？
K君在前段时间被诊断为双相情感障碍，而这个精神疾病好像也没对他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只是失眠更严重了，喝的酒更多了，父母突然对他的要求变宽松了，似乎只要能够正常毕业，找到工作，他们就满意了。
#采访后记
访谈的最后K君和我聊起兴趣爱好，他表示自己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着重金属躁狂的音乐，仿佛内心那些想要破坏和毁灭的念头，随着音乐重重的节拍和嘶吼声得到释放和安抚。也许这是他对世界表达愤怒，传递自己的一种方式。我在访谈的时候，时常被K君近乎黑色幽默的描述所打动，他谈到家庭时反而活泼起来（全程K君给我的感觉都是有点冷淡和沉默），有些隐藏的愤怒，似乎通过笑语般的戏谑传递出来了。
我记得，他形容自己，像“独自在黑色城市里游荡的野狗”，是充满警惕和敌意的，也是孤独的。
编写、采访 | Nana
排版 | Fili
封面图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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