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启示录
文 | Matthew，央行观察专栏作家
⊙《股票爆仓，实控人跑路，假国企担保，通道业务涉诉....细数那些年我们趟过的雷 》
⊙ 《 论资产证券化与婚姻幸福的关系 》
01
小王本名王德福，据说是他的老父亲查阅了半年新华字典引句出来的名字。
不过和他熟悉的人一般都叫他小王，这几年随着年龄增大头发渐少也有人开始叫起他老王来。
小王在海南长大，是的，就是那个岛的海南。
岛上有很多人，好人，坏人，富人，穷人，海南人，大陆人，男人，女人。他们彼此憎恨，热爱，纠缠而摆脱着，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样。
这里美好，纯真。相应的，这里原始，混乱。特别是十几年前的时候，当这座岛还不叫国际旅游岛的时候。
当它还是烂尾楼林立，烂仔横行，飞车党肆虐的时候。
02
小王的老父亲算是第一代海南移民，作为技术工人的他随着90年代改革开放的浪潮从大东北来到了海南，瞬间就被那温软如春的气候和声音软绵的椰妹迷倒，当时就给全家做下决定：不走了！
豪气丝毫不比今天掷地有声的内地购房大款差。小王也就得以在祖国之南顺利长大成人，考上了北方的大学，然后留在大城市结婚生子。
作为一名80后，小王算是幸运的，买房就业生子都赶上了末班车。作为一名80后，小王又是不幸的，买房就业生子都赶上了末班车。
还好、小王有着南方人特有的乐观情绪。
有什么大不了的，会好起来的。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03
小王的家乡名气很大，下海·万通六君子大本营·真国际旅游岛·中国唯一之热带岛屿·国际贸易岛·无双私彩之家等等称号不绝于耳。
但也仅此而已了。
小岛起起伏伏几十年，其实岛民的生活变化不大。
贯穿其中的事物从未改变。或者他们也不想改变吧。
首当其冲的就是私彩。智慧的海南人民为了对冲官方发行的“七星彩”的低中奖概率，创意性地取七星彩开奖码的前四位为中奖标准码。每逢七星彩开奖的周二、周五、周日，全海南的村头巷尾、大街小巷的售彩摊点，在下午6-8点这段时间都会簇拥着一小撮人购买私彩。
海南私彩集合神学、统计概率学、市场营销学、哲学、数据库、证券与期货、预测与决策、广告学于一体，不仅诞生了很多具备互联网思维的“庄家”，还诞生了很多讲彩师，这些“大师”通常有这样一个特点，找个地方挂一个小黑板，放一个小喇叭，然后就开始运用他们的“算法”来对彩票进行“解码”、“打规律”——分析彩票的走势，预测下期头奖的号码！
顶峰时期私彩一年在海南的市场规模高达40亿，海南省2017年GDP也就4000亿，可以这么说，在海南，只要有人聚居的地方就有私彩，一处一处街边空地，一个一个老爸茶店，一个一个农贸市场，到处有人在说私彩、买卖彩经。
每周二、周五，那是广大私彩民的企盼之日，就在这每周的焦急、企盼、等待、懊悔之中，年华匆匆流逝。流逝的还有青年人的斗志、雄心、意志。
还好，小王这种悲观主义者从来不相信中奖这种事情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所以就从未打过奖。
04
小王每年都会回家。
这无关面子，混的好坏，抑或地域情节，纯粹就是一种思念。
他总觉得，一年要是没回家，好像就不算圆满了，总是缺点什么。
上学的时候穷，小王就和同学们坐火车回去。那时候还没高铁，就是那种绿皮车，需要坐一天一夜的京九线到广州，然后再换成轮船，再坐十四个小时才能到海口。
虽然旅途漫长，但毕竟年轻啊，带上康师傅泡面和扑克牌，和几个同学通宵打几局升级，很快也就过去了。
上船以后，就好多了。
南方人多半有些恶趣好，那艘破破烂烂的老船上面涂着粉色的字体：椰香公主号。
琼州海峡风高浪急，海水也是令人作呕的黄绿色。但不管怎样，在小王心里，上了船，过了水，就意味着离家更近了。
小王上大学的时候正值千禧年，除了那著名的千年虫和玛雅世界末日，整个小岛处于房地产破灭的低谷之中，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烂尾楼，有只建了一个灰色框架的尸骸，有基本修建完成却只差装修款的80%完成体，各色开发商都倒在了黎明前最后一刻，金融机构被迫拿下了这些坏账资产。
当然，那时候没人知道，这些以一两千块收下来的物业会在有朝一日翻个十倍甚至几十倍，一如同样不会有人想到那些在村里尚未改名的贾跃亭叶简明们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如流星一般滑过星空然后堕入黑暗。
05
再后来，小王毕业了，上班了，有点钱了，也就不用坐火车了。
其实他听说后来有了高铁以后时间被大大缩短了，到广州不过十几个小时，然后整列火车驶入轮渡的船舱之中，面对着大海或者面对着黑暗，摇摇晃晃就到家了。
但是时间如金钱啊，小王那时候就知道。
他宁可多花点钱，也要尽早飞回去。彼时与航空公司的博弈还远未到白热化的阶段，不论是用里程兑换，还是提前几个月寻找打折机票，基本上还是能在五—六折买上往返的机票的。同学之间比拼谁的票价便宜也就成了回去以后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切的改变在于2010年的第一天。
那也是小王上岛的三十周年。岛民们其实并不明白这个国际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们见过了太多的大起大落。但是大陆人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蜂拥而至，瞬间把房价，物价，还有机票都炒了起来。
时势造英雄，从那以后，海南人的收入还是一样，但海南的房地产算是扬眉吐气起来。不论是金融机构，地产商，还是那些有关系拿地的人，甚至是拆迁户，都在这场盛宴中分的了一杯肥羹。
以前混的不如自己的小李小符，都仗着家里的关系，开始在本地开发起房地产来，过年回去的同学聚会也再也不是aa了，而是几个喝的面目赤红的老板争抢买单。
当然，这跟小王是没什么关系的。他依旧每年要为那高昂的回程机票烦恼。
增长的，仿佛只有他额头上的皱纹。
06
那时候好像就有一些矛盾冲突的迹象了。
本地人和外地人。关于资源的抢夺和分配的不公平的意见。
海南人一般叫外地人都叫大陆仔，因为确实除了他们之外的都算大陆。
小王本来也是被这样叫的，十几年之后才算是融入其中。等到他考大学的时候，由于海南考生人少且教育质量很差，大量的高考移民来到这里考试，引起了本地家长的不满。他们联名向省长请愿，这才在之后用政策阻止了更多的大陆人的孩子来考试。
但已经来到的则尝到了甜头。他们开始买房安家，候鸟一般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第二个家。
特别是东三省的兄弟姐妹们。在海南不到一千万的全省人口，每年考生不过三五万，远低于内陆的比例。而这些考生里面，只有不到一万人会考上一类本科院校，除了考上本地的海南大学以外其他人都将跨越琼州海峡求学，毕业回来建设家乡发展的人将更少。
不仅是人才供给少，人才流动的方向也呈现出绝对单一，因为科技制造业的薄弱，海南高端人才大批量外流。像内陆县级城市一样，绝大多人才流入事业编制单位。
迫于生存压力，海航、万达、恒大这样的高杠杆型企业则成为剩余人才最后的归宿。
小王属于那少数的幸运儿，考上了一本，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大城市找到了一份工作。
他在金融机构搬砖，就是俗称的金融民工。刚毕业那会也算风光无限。
拿着比本岛同学高几倍的工资，出入高档会所，出去各地出差，经产见政企名流，一时间也成了同学会上大家羡慕的对象。
但那又怎样呢？
生活如河，冷暖自知。
独自在异乡打拼，那些冷眼辣酒，虚情假意，尔虞我诈，小王见的太多了。他也曾独自在出租房里流泪，但擦干以后，也不过煮一包速冻饺子继续生活而已。活了这么长时间，小王早已明白，他不过芸芸众生中再普通的一员，不是什么带着光环的主角，想要活下去，只能忍和熬下去。再后来，他结了婚，生了小孩，慢慢也就那样了吧，能够心情平和的看着某个同学的公司又上市了，或者某个同学娶了什么厅长的女儿，拿了地开发房地产一类的新闻了。这就是命啊，他会这样安慰自己。
家里人多了，花销也大了，小王就不得不考虑起每年回家的成本来。而且小孩也小，坐飞机并不舒服。今年他看着越来越少的全价票，和老婆商量了一下，干脆带着岳父岳母全家人开车回海南，也能顺便带他们玩玩，算是旅游一趟。
一路开车到广州湛江，等着上船，过了琼州海峡，对面就是海口了。小王到的早，但码头已经有不少车辆在排队了。车的船票485一张，含一个司机，其他每个人80，倒是不贵，比一个人全价2500的单程机票便宜多了。而且上岛的人大多精明到把油箱加满。毕竟岛上不收过路过桥费，油费每升要贵出一块多钱呢。上船了以后，小王跑前跑后，给岳父的保温杯打上热水，给儿子拿出玩具，又帮老婆弄好ipad，这才得空坐下歇歇。
回去的时候得早点走。他想。
07
海南本土的产业除了气候之外，剩下的也只有房地产和椰汁了。
房地产随着第一波的破灭和潘石屹王石冯仑们第一桶金的挖掘完毕就早已沉沦，而椰汁则一直是如火如荼。
1996年的春天，由当时被誉为香港“四大天王”之一、当红明星黎明同林嘉欣领衔拍摄的饮料广告，经由中央电视台和全国103家省市电视台播出之后，迅速在全国席卷起了一道“挡不住”的椰风饮料旋风。
后来不可避免的，随着金融危机的到来，椰风集团的资金链基本断裂，只能出奇招，广告画风急转，由原来的温情热带阳光海风变成了“你老公棒，我老公更棒！海马贡酒滴滴醉人”这样充满性暗示恶俗的广告语。甚至有幼儿园的孩子问他的老师“老师你老公晚上喝海马贡酒吗？”，老师不解地问他为什么如此问，他居然回答“你老公不喝这个，晚上就不行了”。
不仅仅是椰风还有驰名冲外的“国宴饮料”椰树牌椰汁。这个当年仅仅是一个国营罐头厂的企业凭借着领导人的大胆创新，靠着一款独家研发的口感优质椰汁，同承德杏仁露、六个核桃露、银鹭花生牛奶一起成为全国最畅销的四大植物蛋白饮料。伴随着广告词“白白嫩嫩，曲线动人”女演员拼命抖动身子，让性感的胸部上下抖动。
椰树的广告开创了谁胸大谁代言，谁出位谁代言的创举。本着“椰汁=乳汁=丰胸”的主体思想，代言人从俄罗斯友人，到嫩模一姐潘春春再到《余罪》中大火的嫂子徐冬冬。
春春和冬冬这对满足男性心目中最基础层次幻想的代言人恰好符合了椰树集团对于广告的理解——简单而实用。小王自然知道很多内地朋友提起来椰树广告那隐忍的笑意与其说是友善不如更多嘲笑，但他无从反驳。因为这就是他从小到大生活的最真实的环境。
他除了偶尔遮住儿子的眼睛，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08
父母很高兴。
不论是他的还是他老婆的。
自家父母见到孩子孙子自然不用说，小王的岳父岳母也像很多北方人一样，一到南方就觉得气候好。
毕竟人喜欢自己的身体多过衣服，没人喜欢穿的厚重。
他们一路就负责拍照吃饭上厕所照顾外孙，快活的不行。
到了小王家，就像成功完成长征一样，志得意满的做了交接，然后带着功成名就的满足回客房睡觉去了。
他父母也很高兴。
一年就相聚这么十几天，即便电话视频打的再多，还是挡不住思念的。但又能怎么办呢？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小王终究无法在家庭，事业，亲情之间找到平衡点，牺牲的，只能是爱他最多的父母。
孙子吃饱没有啊你们累不累啊路上顺不顺利啊....父母一边给忙前忙后一边唠叨个不停。
都好都好我们吃过了小宝不饿路上还行没怎么堵车...小王一边应付着一边还要看媳妇脸色，眼看有些黑了，赶紧和父母说小宝困了我们回房休息了。
父母恋恋不舍又无可奈何的看着他们进了主卧，也许对他们来说，恨不得这几天时间拉成几倍来过吧。
安抚媳妇先去洗澡，门外老妈又喊起来，毛巾牙膏都给你们拿了新的。
知道了，我们带了。小王回答。
带什么毛巾啊，回自己家又不是去宾馆...
他听见门外老妈的唠叨。只能假装没听到。
终于能躺在床上了，小王把身体摆成了大字型，这漫长的旅途终于结束了。疲倦和无奈就像漩涡，把他慢慢拉了下去。
睡着了就好了。王德福告诉三十六岁的自己，就像他六岁时做的一样。
09
海口过春节的时候其实人并不多。
特别是前几年，底下市县的人都回老家去了，店铺基本也都歇业到初五以后，所以城里除了少数东北人以外，大部分居民只能窝在家里。
不过这两年不一样了。
2012年的时候，海口只有不到6家电影院，几乎没有高端商业综合体。平民化的步行街和喧闹的夜市成为海口普通居民的唯一目的地。所有的商业从业者都在一片祥和中赚钱享受着“4万亿政策”后期最后的福利。
小王基本上也是从炸炸，新疆烤肉和烤生蚝的地摊中成长起来的。
在他心里，对于海南而言，那些昏暗灯光下的脏乱差的小吃就像他生活的一部分一样，是一直存在的。
自2013年开始海口的商业综合体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在海航、绿地、万达、华润、观澜湖、恒大、新城控股、远大等品牌房企的带领下，海口开启了综合体模式，商业地产前所未有的风生水起。
截止2017年12月，这个仅有217万人口的三线省会城市三年内新增1263.83万㎡商业面积，海口市整体商业地产面积高达1707.455万㎡，三年增长了500%，人口仅增长了5%。海口人均商业面积达到8㎡，是纽约人均面积8倍，上海和北京的四倍。
43个巨无霸综合体带来超过1千万㎡的现代商业地产，并没有让海南的商业业态处于健康状态。大资本出于长期考虑可能不在乎眼前得失，但是神仙打架百姓遭殃。配合政府的双创行动，基本上肉眼看得见的苍蝇摊子都取消了，街道变得和大陆的大城市一样，干净而稀少。
各大商业综合体里面有无数掘金者开的各式餐饮娱乐，对于这些绝大部分从内陆过来的经商者而言，生意就是生意，赚钱是第一位的，什么传统习俗都要靠边。所以不论大年三十还是初一基本都有大量店铺开着门。小王也就乐享其成，带着老婆在海口逛了好几家大商场，儿子也在里面玩的不亦乐乎。
10
初三的时候，他又带着全家出了趟门，不远，就去了最近大热的西海岸，然后去了芳华的拍摄地，冯小刚的电影公社。
小王记得在他小时候西海岸还是郊游的去处，到那边一趟要一个多小时，有粗糙的海滩和烧烤的人群，连买瓶水都比市里面贵不少。现在随着市政府搬过去，直接修建了一条快速路，然后整个海滩边上都盖起了一栋栋的高楼洋房，宽阔的马路和洋气的购物中心。
父母很少来这边，也不禁感叹起来海口的变化快。小王关心的只是这里的房价从2000到7000到现在的15000，暗暗后悔去年为什么没下决心买一套。
冯小刚的电影公社也在西边的荒地里，真的是一片荒地，周围除了路什么都没有，几个北方口音的大哥不断招呼络绎不绝的游客把车停到他们所谓的停车场里。
小王进去了才发现不过就是平整的土堆罢了，但也没办法、乖乖交了50元停车费，然后带着一大家子人往电影公社走过去。
人真的不少，门口的正规停车场几乎都停满了，这让他一是感叹有多少人来海南过年，二是感叹这里的旅游开发实在太差了，这样的景点都这么多人。
冯小刚当年选择这里作为他的影视基地估计有一部分原因是环境好，气候暖和，只要不拍冬天的雪戏演员基本不要受苦。另一部分原因估计是这里成本便宜。一亩地几百块钱就能拿下来，再用硬纸板做起那些房子的正面墙，很快就能搭出一条民国古街来。
因为地方大，冯导拍完戏干脆也不拆了，装饰一下就做起了景区。从民国到解放，从60年代到改革开放，几面大墙一搭倒也像模像样的变成了大家愿意花钱进去的地方。小王看着儿子在开心的和民国特务小姐姐合影，老婆也兴高采烈的换上了旗袍，老爸老妈则是对老工厂的旧物件兴趣十足，竟也对门票觉得值得了。
后面几天一家人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虽然没去什么景区，也算其乐融融，加上海南这个春节暖和，老婆能穿着美美的裙子，对他脾气也发的少了些。
由于预感到春节结束过海人会很多，小王在大年初六就买好了各色零食，给油箱加了点油（等过海再加满这样便宜），然后匆匆告别恋恋不舍的父母，踏上了回大陆的征程。
总算，过了还算成功的春节吧...
他早上迷迷糊糊的想。
可惜，这个故事，他只猜对了开头，没有猜对结尾。
11
堵车已然开始了。
开到离港口几公里的马路上，小王就汇入了滚滚车流，丝毫动弹不得。
堵车谁都心烦，小王看着车窗里自己的影子，忽然想起了同学聚会上见到的Selina。
这么多年，竟然还是念念不忘。
后座的儿子开始闹起来，老婆和岳父岳母赶紧安慰，他的心思也就慢慢收回了现实。
据说当一个男人的意识开始频繁的穿越过去与现实之中的时候，那就说明他已经老了。死去的脑细胞的灵魂开始占据他海马体之中的回忆，让他伤感无比。
这一堵就是一天。基本就挪动了几百米，期间老婆和岳父岳母分别下车上厕所带小孩吃东西闲逛，而他只能留在车上小心的往前一点点挪，生怕被别人插队，连上厕所都是用塑料袋解决的。
到了晚上，他自己的父母赶了过来，还给他带了饭。老爸说他来替小王开车，让他说什么也一定得回家睡觉。看着老爸的腰和脸上的皱纹，小王虽然于心不忍，可他真的没法再熬上一晚，只能赶紧往家赶去，争取早回来把父母在替换下来。
第二天是长假过后的伪周末。大部分人需要上班，少部分人仍在放假，但在海口，估计还有人既不在放假也不在上班：他们都和小王一样，被堵在结束假期回家上班的路上。有这么一个地方，来的时候大家都说这里好，于是人一波波地来。突然有一天大家都要走了，却发现门太窄人太多，所有人都挤在出口处动弹不得。
小王忽然想起了2015那场轰轰烈烈的股灾，大家茫然失措的在-10%挂单，期待有白衣骑士能够拯救自己，然后又在第二天发现10点半就全天熔断，哪都去不了，什么也干不了。父母熬了一夜疲惫不堪，他赶紧打个车让他们回家休息，好歹还是移动了几百米，已经能够看到港口的铁门了。
12
小王趁着堵车仔细思考了一下相关的经济学原理，得出结论如下：
如图，D曲线是需求，海南的环境承载水平是Q0，按照价值规律，在这个供给水平下，可以定价为P1，实现资源优化配置。但是，因为市场扭曲，例如过海成本低，酒店价格低，价格只停留在P0的水平，在这个相对较低的价格水平下，需求为Q1，Q1-Q0部分就是多出来的过海游客，结果导致人流拥挤，到处堵车，损害了那些愿意按照市场规律在P1水平上出价的游客，因为价格的扭曲，让那些只花低成本就挤占了资源和自己一起分享的人有机会消费，这样就降低了他们的效用，表现为图中的橙色部分，而这部分消费者剩余也并没有进入海南政府或者海南人民的口袋，就导致了资源的浪费，说明还存在帕累托改进的空间。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没什么解决方案。
如果有人陷在海口港附近一望无际的车阵中，前一天还住着五星级酒店吃生猛海鲜，后一天一家老小挤在名副其实的“汽车旅馆”里吃着方便面，亲历过这样跌宕起伏的人生体验，别的收获不好说，下一次股票跳水，你应该是可以躲过了。
小王此刻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不要把历史经验当成客观规律。
什么是历史经验？进出三亚的航班经济舱几百一张票；往返横渡琼州海峡的渡轮按时发船。这些判断都是历史经验。在被现实打脸之前，每个看上去都很可靠的样子。
可是，现实的五指山就是这样不由分说地糊你一脸。
经济舱卖完啦！两万一张经停哈尔滨到深圳的头等舱想坐吗？
海面上起雾啦，甲板上举起手机都看不到屏幕这船敢坐吗？
锁海大雾固然是小概率事件，但初六游客集体出岛应该是可以预见的。
同样，当一轮行情没有其他理由，仅凭人人都相信会涨的一致预期就突破了天际，那这样脆弱的逻辑遭遇外部环境的风吹草动时瞬间瓦解，也不该令人惊奇。
过分相信历史经验，却忽视了当下现实环境的具体变化，难免将自己暴露在不确定性的风险下。
其次，不要迷信自己并不存在的主角光环。
无论是旅行还是投资，真正放飞自我滑到哪儿算哪儿的人不会太多。
很多人是有计划的，但他们的问题是计划看上去太详细，太靠谱，如同一台严丝合缝的机器，压榨出了所有的效率。
春节高速不收费，年三十凌晨出发初六半夜到家，简直完美。
可是完美的计划必须由完美的网络小说主角来执行。
一万个自信满满的宋兵乙不约而同聚在一起，就只能在大雾面前相会马路停车场。旅行也好投资也罢，“想当然”是可怕的诱惑。
最后的最后，万一悲剧还是发生了，请确保自己能够承受这一切。
这天傍晚，在接近四十个小时之后，小王一家登上了那艘渡船。凭栏远眺，依旧大雾弥散，一切都像一场冗长而绵苦的梦。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开回了家。给父母打了电话报了平安，小王洗了个澡，早早睡下。
春节结束了。明天又要上班了。
每次一出门，天高地阔，觉得哪都比北京好。
筋疲力尽回到南三环，又觉得北京比哪都好。倦鸟投林，我心安于此处，他乡已成故乡。
回不去的故乡，忘不掉的过往。
小王突然想起了他的老父亲。
那个一生勤勤恳恳，没出过国，也没享受过一天还尚未退休的男人。
原来，父亲早就想到了啊....王德福，王德福，wonderful。
一生无忧，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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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techEco研究院联席院长：由曦
畅销书作家，著作《蚂蚁金服：科技金融独角兽的崛起》（中信出版社）,中国计算机用户协会金融互联网分会暨中国网络金融联盟专家
FintechEco研究院联席院长：付学军
畅销书作家，著作《教你炒股票之缠论新解》（中信出版社）
FintechEco研究院介绍：➜FintechEco - 我们给世界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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