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林：校长，你凭什么成就一所好学校？
什么样的学校是好学校？或许在校园里走走就能轻易发现。可什么样的校长是好校长？好校长凭什么能成就一所好学校？却不是能够简单作答的问题。
11月29日，上海新纪元双语学校李海林校长在第五届中国教育创新年会上的主题演讲，对这几个问题给出了他的精彩回答。
一
大家下午好！校长是干什么的？上海有位蛮有名的校长说过一句蛮有名的话：校长其实就是一个“包工头”。不知道大家对包工头了解吗？那可不是简单的人物，包工头最大的特点就是善于现场管理。我去过很多这样的学校，一进去非常舒服，学校里面一切都井井有条。但是，这样的学校不能待久了，待久了你就会发现这种学校缺一点什么东西，缺一点打动人的东西，缺一点激动人心的东西。
缺的是什么东西呢？我思考了很久，找到了一个词——灵魂。所以，我也有一句话：学校就是一座庙，校长就像庙里的菩萨。什么是菩萨？——什么事情也不干，却是一座庙灵不灵的关键。
做校长的其实在学校里待的时间并不很长，很多有名的校长都在全国各地、全世界各地跑来跑去参加各种会议，为什么？因为校长需要“充电”，校长需要在激情四射的舞台获得灵魂感，获得灵魂的力量。
现在，我终于有了两个形容校长的词语，第一个“包工头”，第二个“学校的灵魂”。我把它们转换成教育管理的一些概念，包工头干什么？做管理（manage）的，现场管理必须一流，有的学校你走进去就知道这是一个“包工头”管理的学校。第二个我们需要领导（lead）。
现在我可以回答我的演讲所提出的问题：校长，你凭什么成就你的学校？第一，凭借管理，毫无疑问，绝不能缺少。第二，凭借的是领导。管理和领导，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事情。
二
所谓管理，管什么？管人财物。所谓领导，领导什么？领导人心，这是很难的事情。管理最重要的是什么？建立秩序，学校不能没有秩序。但是你知道吗？领导就是要破坏这种秩序，要产生变革。管理和领导两者是冲突的，难就难在这里。管理最大的困难是公正和透明。但领导最难的地方是什么呢？是让员工获得归属和认同。要获得员工的内心，比获得他们从行为上遵守学校制度难得多。在我看来，校长职业的困难就在这个地方，当然校长职业的魅力恐怕也是在这个地方。管理最后我们要效率，那就是做成事，但是领导，我们需要效果，我们要做很对很对的事，而不是那件事做的怎么样，这就是我的回答。
| 管理manage | 领导lead | |
| 对象 | 人—财—物—事（事务） | 价值观（人心） |
| 核心 | 建立秩序（制度） | 产生变革（方向） |
| 困难 | 公正和透明 | 认同与归属 |
| 成果 | 效率（做成事） | 效果（做对的事） |
校长，你凭什么成就你的学校？从校长的角度，恐怕还要用更简洁的一个名词来概括你所凭借的东西——权力。是的，校长是有权力，可领导凭借的是什么？恰好相反，凭借的是非权力性的因素。
所以，我还可以更进一步回答今天演讲提出的问题。校长，你凭什么成就你的学校？你凭什么能够把你的学校办成这个样子？是的，你凭借权力，但同时不要忘记更重要的是凭借你手上的、你身上的非权力性因素。
办学校也好，管理行政机关或者管理企业也好，不都是凭借权力因素和非权力性因素吗？那么校长做管理跟行政长官、企业高管有什么不一样呢？一句话：行政长官、企业高管主要是凭借权力性因素，但校长主要是凭借非权力性因素。行政机关、企业，上级服从下级，权力运动。但在学校里，校长请不要忘记，老师不是你的下级，他是你的专业同伴。老师也不是你的雇员，老师是国家雇员，全世界都是如此。所以校长们，请一定要明白，手中有权力，但是成就学校的不是靠权力，而是靠非权力。
三
| 权力因素 | 备注 | |
| 1 | 规划计划权 | 关键在于共识 |
| 2 | 人、财、物的分配权 | 依制度而行是最高原则 |
| 3 | 惩戒权 | 不用但可用 |
我们来看看权力性因素包括哪些，校长你有什么权？第一就是规划、计划权。各位校长，决定你的规划和计划权用得好不好，其实不是规划和计划本身做的好不好，而是规划和计划能否得到全体教职员工的认可而达成共识。我个人的体会，宁可要一个不那么好但能得到全体教职员工认同的规划，也不要一个专家做得非常漂亮但全体教职员工并没有完全认可的方案。这就是跟企业领导、跟行政长官做管理工作不一样的地方。
当然，你还可以管人、财、物的分配权，但是别忘记，不是你在分配，是学校的制度在分配。制度至上，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权力来之不易，一定要好好用好。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儿，校长是有惩戒权的，我自己看不惯的老师，我也克制不住要惩戒他、处罚他。可很有意思的是，校长的惩戒权不用还好，一用则无效。
那么，校长的惩戒权应该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呢？不用，我从来不用，但我一直向老师们证明我是可用的。惩戒权相当于一把剑悬在管理对象的头顶上，这把剑一旦落下就无效了，让管理对象给你拼命，你这个校长就完了。校长的权力规划计划权、人财物的分配权，以及不用但可用的惩戒权，这是干预校长的权力性因素的运用的奥妙。
四
| 非权力因素 | 备注 | |
| 1 | 坚定的教育信念 | 校长的力量首先来自于他的信念 |
| 2 | 坚毅的人格 | 校长的力量其次来自于他非凡的承受力 |
| 3 | 清晰的目标 | 没有目标感的成长，跟你做事没有思路 |
| 4 | 明确的人才培养意识 | 没有人才培养意识的校长，跟你干没有前程 |
下面讲讲非权力性因素。
第一，校长拥有坚定的教育信念，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动摇。你有吗？我认为教育就是缓慢而优雅的事业，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用鞭子去抽老师，我更不允许老师用鞭子去抽学生，哪怕学校的升学率低几个百分点又有什么关系。
校长同志，你敢不敢对这个社会公开宣布？“我认为教育就是爱，绝对不是惩戒，绝对不是惩罚，哪怕学生调皮一点，哪怕学校发生了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让校长烦恼和痛苦。老师们，你们陪同这些孩子安全地度过他最危险的这段时间，就是我们校长、老师的良知。”校长，你敢不敢对你的老师、家长、学生说这样的话？
在我看来，教育的信念很难说谁的信念好，谁的信念就不好。比如有校长说我坚定地相信教育就有一定要有成绩。可以的，关键是你能不能敢不敢，有没有这个能力，把信念贯穿在整个教育的过程中间？有校长说，教育说得那么复杂干什么？教育就是美，我就是要用美打动学校的每一个学生。也可以，关键是要有信念，而且坚定不移。
第二，校长应该有非凡的承受力。校长不是一个好当的职业。校长接纳整个社会所有的压力到自己身上，能不能把压力分配到学校的每个人身上？恐怕不那么容易，这就是校长负责制的关键。很多人一听到校长负责制觉得挺好的，我说了算。是的，也许是你说了算，也许是你说了不算，但是所有的压力是你的。我看过好多校长不是因为不聪明，不是没有坚定的教育信念，而是他的心不够坚强、坚毅。我跟过一些培训班，看到副校长培训班，我就问他们，参加完这个培训班以后你们就回去做校长了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建议你们不要做校长，太苦了。
第三，校长应该是一个非常有目标感的人。全校其他人可能说不出来，但校长的脑子里必须想得清清楚楚，学校现在在哪里，今后要到哪里去。只有校长清楚了，别人跟着干才觉得有思路、很清晰。
第四，校长要有的明确人才培养目标。校长是干什么的？首先是培养人的，这样你的团队跟着你干才有前程。管理的精髓，是最大限度的激发人的善意。这句话其实说明白了一点：管理就是给别人好处。最大的好处是什么？不是几毛钱、几块钱，是有前程。
校长同志们，非权力性因素说起来好复杂，信念、人格、目标、培养人才，你有吗？你如果有，你完全可以凭借它们把你的学校建设成最漂亮的学校、最激动人心的学校。
五
对于对学校的权力性因素和非权力性因素的理解，我有四句话：
第一句，校长也许你不是那么有能耐，不要紧，但你必须是一个好人。校长这个职业主要是凭借口碑立足的，校长不能够成为一个“油腻中年男”，这一点女校长们往往比我们做得好，她们很有魅力。校长必须是人品过硬的人，教职员工和管理团队跟着你才有安全感。有安全感，别人才知道再怎么做最后你都不会挖个坑给人跳。教职员工有了这样的安全感，才能很轻松、快乐地工作。
第二句，校长是承受负面评价能力最厉害的人。我做过大学教授，做教授挺舒服的，我也做过教育行政长官，也挺好的，但我花费时间和精力最多的是做校长。不过，做教授的时候大家都说好，做校长的时候更努力，却没有一个人说好。所以，如果你承受负面评价能力不够的话，我劝你尽早脱离苦海。在我看来，校长承受负面评价能力最主要的标志就是缄默，实在忍受不了，也要保持沉默，沉默往往能让你获得内在的力量。
第三句，校长心里永远装着学校发展的里程碑。校长最清楚学校现在在哪里，将要走到哪里去，如果它走到那个地方的话，它应该有什么标志？关键就是这个标志，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
所以有些校长很有意思，学校的老师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其他人看不懂他为什么会特别在意某个东西，其实很简单，只有校长知道那个东西的出现标志着学校的里程碑。校长就是要不懈一切代价把这个里程碑抓住，尽全力推动它的出现。因为一旦出现标志物，就意味着学校真正上了一个台阶，接下来就可以牢牢站在新台阶上面，规划布局学校下一步的发展目标。
第四句，校长要有强烈的团队领袖意识。校长，我觉得你需要你自己的私人团队。很多人说当领导要讲求五湖四海，我个人的体会不是这样。问题在于，校长以什么人作为团队围绕在周围，是那些吹牛拍马，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人吗？不要跟他们打成一片。校长应该跟学校里面最优秀的人待在一起，学校里前20%人不管动用任何手段都要拉到跟前。只要紧紧抓住前20%的人，其他人都能搞定。至于这前20%的人凭什么跟着校长干？那要靠校长的本事了。
最后，我想以以下三句话结束今天的演讲：
第一句，人们只看到校长的荣耀，又有几个人能够看到校长的痛苦与烦恼？
第二句，校长是孤独的，如果你还没有感觉到孤独，恐怕修炼还不够。而校长的力量，在于用一己之力战胜这种孤独，因此我认为所有的校长都可以叫做英雄。
最后一句，估计正在做校长的或是想做校长的人最喜欢听的一句话：你可以做好校长，你就可以做总统。因为，做校长的思维方式，和做事情的方式跟总统是一样的。
谢谢！
刘艳萍：您觉得一个好校长必备的三个素养是什么？
李海林：有这个必备的素质不一定能够当校长，但是如果没有你肯定当不了这个校长，那就是学术权威。学校的工作是分学科的，如果对学科教师没有足够的学养去指挥，校长的权威已经去掉了一半。
第二，校长要会说。管理能力有很大一部分是通过你的语言传达给管理对象的，尽管我看到过很多不那么会说的校长当得也很好，但是如果能够有很好的表达能力，他们可能会成为更好的校长。
第三，校长要有强健的体魄。校长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体力活，“包工头”嘛，是要体力保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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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李海林，上海新纪元双语学校校长
来源 | 图文来自作者在第五届中国教育创新年会上的演讲
责编 | 张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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