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长转正记——看校长竞聘制如何激发领导潜能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区域教育 Author 王小波
在国内，学校校长是怎么选拔和任命出来的？组织委派了就必须去，即便校长之前一直在高中学校，也可能派遣到小学、初中去。
这会出现什么问题？到任的校长未必乐意，未必能胜任，未必能全力以赴。
校长拥有与学校挂钩的行政级别，校长的专业素养和领导力关乎薄弱学校和农村学校的建设，甚至教育均衡等等一系列问题。
以上海嘉定区为代表的部分地区开始推出“校长竞聘制度”，试图调动校长的积极主动性，破除难题。
具体而言，校长公开竞聘的流程、指标、评价是如何设置的？核心是什么？为了激励、帮助校长提升专业素养，区教育局还做了哪些工作？嘉定区的改革有哪些值得借鉴的地方？……
我们可通过嘉定区农村学校马陆育才中学新人校长李毓的竞聘经历一窥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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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为赢"的三次竞聘
2016年6月28日这天，是上海市嘉定区校长公开竞聘面试的日子，虽然代理校长已经半年，但李毓依然心中忐忑。半年前，由于马陆育才联合中学（简称“马陆育才”）老校长调任，教育局决定让副校长李毓代理校长，不过代理能否变为正式，还必须经过竞聘这一关，谁也无法预料最后的结果。
10点20分的面试，9点30分李毓就提前到了教育局。李毓似乎有点“近乡情怯”，心情复杂的她，深吸了几口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绪，拿出翻阅了无数次的准备资料，再临阵磨磨枪：校长的职能定位是要“领导教育”“管理学校”“维护学校”；校长如何提升人格魅力呢，要有与时俱进的教育思想和办学理念、专业的知识水平、宽阔的胸怀、尊重人才；上海市中小学生学业质量绿色指标包括了10项指数，分别是……
由于嘉定区公开竞聘的笔试面试是没有准备范围的，李毓把能想到的书和资料全都搜集了起来：名校长角色定位与素质要求，教育时政新闻，上海市地方教育政策，嘉定区五年教育规划，全国两会的教育关注点，国家中长期教育发展规划，本校的校情校貌，学校未来计划，等等。李毓是有教育抱负的，对待“公开竞聘”，她不敢有一丝懈怠和侥幸。
其实，这已经是李毓第三次参加“公开竞聘”，前两次是竞聘副校长。2010年，她抱着试试看和锻炼勇气的心态，参加了迎园中学副校长竞聘，虽然这次竞聘失败，但是为第二次的竞聘注入了许多自信。在竞聘准备中，她阅读了大量的校长管理理论和案例分析资料，模糊的校长角色在她眼里有了更清晰的具象和细节，所以她并没有太多失望。
2012年，第二次参加竞聘的李毓，成功竞聘为马陆育才联合中学的教学副校长。
9点50分，李毓放下资料，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来到面试的准备房间，工作人员给她泡了一杯茶，让她在此等候，周围坐着几个正开心聊着天的校长，他们是来面试竞聘副校长的。校长们对她微笑着点头示意，抛出鼓励的眼神，李毓的心里暖暖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了下来，或许以后成为面试官的她，也会对竞聘者以同样的眼神吧。
李毓的竞聘复习资料
10点10分，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李毓进入了备考室，有10分钟的准备时间。备考室里，放着面试题和笔。面试题分为两道正题和一道附加题，直到此时，李毓才知道面试的内容：
如何进行马陆育才的竹文化建设？
对于马陆育才在新优质学校联盟中的成长，有什么好的想法？
一道关于学校德育的附加题。
李毓决定先仔细回答前两个题目。竹文化一直是马陆育才的特色项目，如果学校进行特色发展，它是最合适的选择，那么如何让竹文化渗透到课程中，融入到学校管理与师生行为中，就需要系统构建；为了办好“家门口的好学校”，上海在2010年推出了新优质学校建设计划，马陆育才就是其中的一员，嘉定区把辖区内的新优质学校联合起来，以联盟形式促进新优质学校的整体发展，那么马陆育才作为联盟成员该如何定位自己的角色，共享资源，分享经验，借助平台呢？李毓紧张地思考着，10分钟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10点20分，李毓走进面试室，虽然经历了两次竞聘，虽然刚刚才平复了心情，看着密密麻麻坐着的二十余位评委，有教育局书记、局长、副书记、副局长、各科室干部，有教育学院院长，有马陆镇分管教育的副镇长、教委主任，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心跳。
在主持人的引导下，李毓收起心绪，10分钟的面试时间，分为6分钟题目回答和4分钟评委提问，随着回答的深入，她越答越顺，越答越好。提问环节，祝郁副局长问到，这半年代理校长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李毓满心感慨，这半年做教师全员岗位聘任改革，碰到了很多困难，但也因此变得更加坚韧，心胸更宽广了，坚定地完成了这项艰难的"工程”。以前做教学副校长，管好教学就是一切，而这半年的工作得方方面面考虑，如学校全员岗位聘任工作，李毓分成了10步来执行，逐步推进，班主任怎么竞聘，学科教师怎么评聘，落聘的教师怎么安排……不知不觉中面试时间到了，李毓却还有些意犹未尽。
1个月后，2016年8月2日，在经历"发布公告一报名及审核一笔试面试一组织考察一票决任职一任前谈话……”为期近三个月的校长公开竞聘程序后，李毓终于从嘉定区教育局局长姚伟手里接过聘书，正式被任命为校长。2016年共有14位校（园）长、23位副校（园）长通过公开竞聘上岗。
拿到聘书的李毓，在感到“得来”的不易，激动欣喜的同时，也感到深深的责任落到了自己的肩上，不能辜负组织给予的厚望和信任。
嘉定区的校长公开竞聘机制，其实可以追溯到2002年。为了调动校长的积极主动性，嘉定区尝试改变传统任命的方式，开始推行校长聘任制、述职评议制，废除干部职务终身制。2002年暑期，通过对各校干部的年中考核，嘉定区调整了校级干部111人，一批老同志退出第一线，许多年轻有为的优秀干部走上了领导岗位。
2003年暑期，《嘉定区中小学校长聘任办法（试行）》出台，90位校长、园长与局长签订了聘任协议，拿到了聘任书。同年，嘉定区推行校长竞聘制，规定凡出现校长职位空缺或校长任期届满而需要重新确定校长人选时，将采取公开招聘的形式寻找合适的校长。现任区教育学院党总支书记、常务副院长路光远就是第一个通过竞聘到娄塘中学上岗的校长。
公开竞聘的好处就在于，从让你做，变成了我要做。竞聘什么样的学校由申报人自由选择，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学科背景、教育经历和阅历选择跟自己相匹配的学校，而不像从前，不管自己愿不愿意，组织委派了就必须去，即便你之前一直在高中学校，也可能派遣到小学、初中去，到任的校长未必乐意，未必能胜任，未必能全力以赴。
公开竞聘还给有能力有理想的教育者，提供了一条公平公正的上升路径。李毓出生于1978年，27岁当上德育主任，33岁转岗教学主任，34岁竞聘为副校长，38岁竞聘为校长。这一路走来，她靠的不是熬资历，也熬不起，完全是靠自己的努力和奋斗。
马陆育才联合中学校长李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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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尽苦头“的两次学习
当然，该“帮扶”的时候，嘉定区组织部门总像“及时雨"一样出现。
2016年10月，作为“白丁”校长，在李毓正感到自己专业能力不足，为学校各种事务头疼不已的时候，嘉定区教育局为她提供了一个成长的机会，参加上海市初任校长研修班，“代价”是每周四都要去上海师范大学进行一整天的学习，而且为期一年。求知若渴的李毓接到通知，高兴坏了，一年的时间，没有一次缺勤，即便教育局有会议冲突也支持她优先参加培训。这一年，通过听讲座、做研讨、学校观摩、外出考察等方式，她完整地学习了从规划学校发展、营造育人氛围、引领教师成长到调适外部环境等六大板块的校长专业知识，李毓像海绵一样不断吸收着养分。学习压力是很大的，经常上午听了报告，下午就有导师带着他们总结发言，提炼分享今天的学习体会，导师还要为他们做一对一的指导。
那时的李毓，就像一个陀螺，不停旋转在“万事开头难”的学校管理工作，九年级的英语教学，教育局的各种会议，培训班的高强度学习中，有时她也会觉得喘不过气来，不过想想自己的教育理想，大家对她的期待，又变得斗志昂扬起来。
不过，这还不是李毓最累的一次学习。2018年3月12日至4月26日，在华东师范大学进行的第35期全国初中骨干校长研修班，李毓有机会去学习，可这次是脱产学习，为期一个半月，意味着她要成天待在学习班里，而学校有那么多事务要协调处理，会不会影响学校发展呢，她有短暂的忧虑。可是想到这次机会的不容易，上海市只有两个学习名额，不能不珍惜，再大的困难也必须克服。
这个决定，让她“吃尽了苦头”，常常是早上7点就出门去到华东师大，下课休息时，QQ、微信几十上百条留言需要回复，还要指导两位副校长如何协调工作，17点课程结束，再开车回马陆育才和管理层讨论各种事务，甚至周末还要到学校加班。
虽然累，但她的成长，学校教师有目共睹。首先李毓进行了扁平化的组织结构变革，如年级组改成级部，将级部主任视为中层干部，中考改革、综合素质评价都在级部主任带领下开展。她以项目式管理作为学校触点式变革的“点”，成立圆桌式课堂研究、360度评价、课程管理、未来学习等各种项目组，任何教师都有机会担任组长，领导一个项目的发展。开行政会时，参会人员明显感觉她的眼界、格局比以前更高更大了。
“原来我们的校长变得这么厉害了。”这是挂职回来的人力资源部主任王霄羽，第一次参加学校教职工大会，听到李毓讲话时的感受。2017年9月-2018年6月，王霄羽参加后备副校长培训，去到教育局督导室挂职，这一年她和李毓接触很少，所以这次大会，她对李毓的变化感受很明显，“校长讲到学校存在的问题，针针见血，讲到未来的发展方向，思路清晰，比起以前做副校长时，上升了一个大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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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严格又包容”的校长考核
李毓的努力，给学校带来的变化，也在考核中得以体现，2017年、2018年，连续两年个人校长考核获得一等奖。
每年的11月底12月初，走进嘉定区的学校，你会看到校长们向本单位教代会述职述廉（教师代表35人以上，不足35人的学校全体参加），教师们听完之后现场用手机打分。
在嘉定区，对校长的考核很严格，包括校长述职述廉，民主测评，区教育局各科室、部门对基层单位过程考核（督导室学校绩效评估的一部分），区教育局领导班子集体审核等多元评价指标。
同时，你又会发现，嘉定区对校长的考核充满人性化。
就拿督导室学校绩效评估来说，分为警戒性指标、基础性指标、发展性指标。警戒性指标是不能踩的红线；基础性指标不打分，只分合格/不合格，教育局不希望把日常事务管得太死；重点放在发展性指标上，因为学校规模有大有小，基础有强有弱，生源有好有差，教育局要看学校一年来的进步，而不是终结性评价比较，包括综合改革、学生发展、教师发展、学校发展、社会认同五方面。最后根据发展性指标成绩，分成优秀、先进、达标、基本达标、不达标5个等第。
为了保证绩效评估的公开公平公正，每年年初督导室都会花大量精力确定考核指标和考核方法，先是汇总各科室年度推行事务，并根据宏观规划进行修改，然后放到网上公开征求意见，同时召开校长座谈会搜集建议修改完善，最后经过党政班子讨论确定，发到网上公示。年底的时候，嘉定区会组织述职交流会，校长代表学校进行述职，教育局党委书记、局长，近30个科室、部门代表，督学等，依据考核指标现场打分。
最终的校长考核结果分成优秀、合格、不合格三个等级。依据考核结果、民主测评、督导室学校绩效评估情况，教育局还对校长设立年终考核定等奖，分为特等奖（5%）、一等奖（35%）、二等奖（55%）、三等奖（5%），发放相应等级奖金。李毓连续两年获得一等奖。
马陆育才作为一所农村学校，李毓作为一位新任校长，之所以能够连续获评优秀与一等奖，与嘉定区对学校、对校长轻基础性评价、重发展性评价的激励导向不无相关。只有释放校长的潜能，让他们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学校发展，而不是常规性工作上，区域的教育质量才能更快地整体提升，也更能激发薄弱学校或资历尚浅的校长，让他们充分感受到奋斗的认可和价值。
李毓参加上海市初任校长研修班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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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着大大梦想”的初级校长
李毓觉得自己在嘉定区当校长是那么的幸运，不仅每个成长阶段都有平台“扶”着自己往上走，整个区域的机制也让热爱教育的人如鱼得水，况且还有教育局领导真切的关怀。2016年刚当校长时，开学第一天教育局党委书记王晓燕就到学校走访关心；2017年60周年校庆时，姚伟局长推掉许多工作专程来到学校鼓励支持；2018年举行第二届德育活动“智慧妈妈”启动仪式时，教育局党委副书记赵良前来指导，认真地帮李毓做分析，事后还打电话与她长谈，一是希望能继续将“智慧妈妈”主题活动做下去，不断总结经验；其次是通过交谈感受到她的工作压力，希望她不要太焦虑。像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李毓说自己现在只能算是一个合格的校长，她的目标是做一名优秀的校长。她心目中的优秀校长至少有这样一些特征：首先，优秀校长对学校有一个整体的规划，能带领团队有目标有方向地奋斗；其次，优秀校长对教师成长、学生成长是有策略方法的，整个学校形成一种有激情有奔头的氛围；再次，优秀校长要使学校的整体办学水平在原有基础上进行突破，不管是教学成绩也好，社会满意度也好，总有一个方向有所建树。未来两三年，李毓希望好好研究一下教师专业成长，形成科学的分层培养体系，目前她已经开始着手蓝图的设计。
如今的李毓，还是最低的初级三等校长（上海市实行校长职级制），2019年她对自己有一个期许，希望今年职级评审时能有一次升等，与公开竞聘时一样，对此她既怀有信心，又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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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 区域教育（ID：dett-regional）本文摘选自《区域教育治理》2019年5月刊“校长管聘机制”封面报道，更多精彩内容，可点击小程序或阅读原文购买整本杂志。
责编 | 芋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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