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珍惜每一分钟,明天一定会好起来!”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外滩教育 Author 张楠
当我们回顾这一年,能想到什么?已经持续了一年的疫情、留学生回国难,上课更难、青少年抑郁自杀的案例频频出现……每一件都令人不快乐。
当我们想打起精神来,元气满满地大喊一声“滚蛋吧,2020!”,对未来的惴惴不安似乎也没法儿完全消退,明天真的会更好吗?
我们需要一点治愈的力量,或思路的更新。正好,正在院线上映的迪士尼动画电影《心灵奇旅》(英文片名《SOUL》)里都有。
很多影评都提到,这是皮克斯献给“打工人”的一记“摸头杀”。的确,它延续了皮克斯动画工作室一贯的风格,想象力十足,设定清奇,极具抚慰人心的力量。
但,它又不仅仅如此。
上映当天就飙出豆瓣9.4,烂番茄新鲜度97%,成为今年最高分院线片。而它之所以能成为“年度最佳”,我想,更在于它恰逢其时地问出了那个灵魂之问——
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别怕,电影不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如何思考这个问题,它给了我们一些思路。
“灵魂不会击垮你,生活才会”
先介绍一下故事背景。主人公乔伊·高纳是一个中学代课老师,生活简单而无趣。因为他真正的梦想不在于此,而是纯粹地弹着钢琴,成为真正的爵士乐演奏音乐家。
而这一天,他先接到学校通知,可以转正成为一名正式的音乐教师了,安稳体面的工作落定;随后又得到了一次登台演出的机会,实现梦想近在咫尺。
母亲当然希望他接下教师正职,好好生活,主人公为此一直活得很是失落。
但机会来了,一定要抓住。就在他兴冲冲地向梦想前进时,却不小心掉进了下水道,死了。(再高兴也要注意遵守交通规则,小心脚下啊。)
醒来后,高纳成了一个要往生的灵魂,他不肯就这样彻底消失,对梦想的执念还在,怎能轻言放弃?他孤注一掷来到了一个叫“生之来处”的地方。
每个灵魂都要在这里获得特定的性格,拿到地球通行证,然后出生,来到人间。(主人公不行,毕竟是“黑户”。)
机缘巧合下,高纳被分配给了一个名为“22”的灵魂做导师,要帮助TA找到真正热爱的东西,拿到地球通行证。
22却偏偏是一个“修行”数百年却始终不能降临人间的“老灵魂”。为什么?因为这孩子觉得“人间不值得”。
“关于地球上的一切我都知道了,我不想跟他扯上任何关系。”22说。
这些年里,22的导师名单简直豪华,从阿基米德到特蕾莎修女,从亚里士多德到乔治·奥威尔,这阵容,哪家有娃的父母看了都得流下两行羡慕的泪水。
可饶是人类群星闪耀,还是没能点亮22缺的那一点“火花”。反而让22这个孩子变得愈发叛逆、抗拒、刻薄、喜怒无常,更加厌世。
主人公高纳必须要帮22点亮“火花”拿到地球通行证,才有机会回到人间去实现梦想;22又打定了主意不肯“降生”,数百年的尝试都没能找到答案,眼前这个一生碌碌无为的中年人又能怎样呢?
熟悉了电影套路的朋友们可能已经猜到了,这是一个相互治愈、彼此救赎的故事。
那跟“为什么活着”这个母题有什么关系?
答案就在这两个角色的设定中。乔伊·高纳代表着我们绝大部分成年人的样子,梦想、目标、意义,我们为了追求某种自我价值的实现而努力着,在那之前的一切,痛苦,没关系,可以忍受;枯燥,没关系,总有一天……
22没有目标,费劲心思也找不到。机缘巧合以主人公高纳的身体地球一日游之后,感到惊喜的也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儿,闻到了披萨的香味、吃到了甜甜的棒棒糖、看到了随风而落的树叶。
因为这些,22想“活”了。
做导师的主人公怎么可能不气:你感受到的那些都是什么呀!实现终极目标的人生才有意义!
是不是像极了现实世界里再常见不过的家庭配置,平凡但一直在努力的父母、简单快乐却总不受驯的孩子?
“我不想出生,因为我觉得自己不配”
在被高纳大声斥责后,22迷失了。
TA变得更抗拒世界,也更怀疑自己。把好不容易被点亮了“火花”补全了的地球通行证扔给了乔伊·高纳,22从一个青绿色的小团子变成了一团黑漆漆的“迷失的灵魂”。
当高纳进入22迷失的精神世界后,听到了这个叛逆的孩子最心底的声音。
“你太糟糕了!”
“你怎么还没有找到火花?”
“我是不是不配降生?”
别人的声音,都是指责,多么耳熟能详的指责;自己的声音,全是自我否定,又是多么寻常的负面风暴。
该影片的制片人达娜·默里说,22所面临的问题比TA表现出来的更艰难,“看到其他所有的灵魂都离开TA去了地球,我想TA内心深处认为自己有问题,于是TA试图变得愤世嫉俗,并以此为乐,其实TA很害怕。”
搁现实世界里,22其实已经很坚强了,还曾试图以“愤世嫉俗”来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换个角度看,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但既是导师又是伙伴的高纳彻底否定了22,这击垮了TA,成为“迷失的灵魂”,意味着22彻底放弃了“生”的念头。
是不是想到了很多稚嫩却失落的面孔?
现实世界里,我们都曾经看过22的故事,黑化、迷茫、封闭、放弃。很多普通孩子,在受到很多责骂时都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我是不是不配出生?不配做妈妈的孩子?我们的教育一直在传递那种单一到令人窒息的价值观,考第一名、得小红花,你才能被爱。
已经没有人能知道,那些孩子在放弃“生”的念头前,那几分钟或几秒里脑中闪过的是什么,但我想,大概就像迷失的22那样,一团漆黑。
他们若进入“生之来处”,会不会像最初的22那样抗拒人间“不想活”?还是会像后来的22那样否定自己“不配活”?
和迷失的漆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22进入乔伊·高纳身体在人间历险时的明亮。
作为一个人间的“新生儿”,他还很笨拙,走路都走不好,也时常闹笑话。可他却感觉到了美好,落叶、阳光、吻过脸颊的风,都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多像一个,普通孩子。
随着清华大学刘瑜教授的一场公开演讲,“普通孩子”也成了众矢之的。而这场讨论,也让我的某些困惑更深了。
很早之前,我们就知道“剧场效应”是一场满盘皆输的游戏,可为什么还是没有人愿意坐下来?
现在,“内卷”被掰开了揉碎了讲烂了,可所谓无意义的内耗又停下来了吗?
再浅显不过的概率学知识摆在那里,大多数孩子都会不可避免地成为普通人,我们又为什么一意孤行地连那些普通人的快乐都从孩子手中彻底剥夺呢?
电影的最后,高纳也走出了自己的迷失,认可了22的“火花”,在送22去地球的路上,他说,“我尽自己所能陪你走到最远。”
那一刻,我几乎看到了为人父母/师长最美好的样子。
“ 生活要有目标,
但我们不是为了目标而生活 ”
如果说22的人间之旅是一场普通孩子的自我救赎,那么高纳的心灵之旅就更像一次普通人的重启人生。
主人公乔伊·高纳在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时死了,当回看这一生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都活得那么没有灵魂,不曾过问好友的梦想,不曾和母亲有过真诚的沟通,甚至不曾好好看一看这个世界。
当22进入到高纳的身体去生活时,那些触动了22的细碎的人间美好,目睹了一切的高纳也不是无动于衷的。
因为挫败而想放弃音乐的学生、地铁里的卖唱艺人、理发店里总是对他冷嘲热讽的身边人,他都没有好好对待过。对生活的态度,唯有忍耐二字。没有最后梦想实现的那一刻,之前的一切都毫无意义。
皮克斯的电影是拍给成年人看的,这话说得一点儿不错。
除了想象力奇绝的设定、哲学意味明显的对白,《心灵奇旅》还给所有成年人来了一记“摸头杀”,不只为人父母者,也不只打工人。2020年,我们每个人几乎都经历了某种程度上的挫败或无力感。
我们原本的生活节奏、实现目标的进度,都被这场旷日持久的疫情干扰了。
我们不得不“暂停”,许多人都体验了一把“最长的假期”,那段时间里,有过“全民涮凉皮”“电饭煲蛋糕”的快乐,也有过“赶紧复工”“神兽终于归笼”的空虚——我们都渐渐忘了,单纯地生活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影片毫不遮掩地述说着创作意图:生活要有目标,但我们不是为了目标而活。
2020年,我们重新审视当下,这段时间对我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是一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考验吗?还是一次来自生活本身的叩问呢?
电影并没有给我们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可以确定的是,创作者并不想消解一切“意义”,也不仅仅想给大家传达一碗“并非有所成人生才有意义”的普通鸡汤。毕竟努力、梦想是这个现代社会最普世的价值观,要大家都跳脱出来,不现实也没道理。
而另一方面,它又极尽温柔地做出了一点小提示,“生活不应该仅围绕单一的激情——尽管那可能非常令人满足。有时候,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才是真正的意义所在。”导演彼特·道格特说。
“如果有个地方能改变命运,你是否愿意一键重启人生?”
被置于电影内地版定档海报正中央的这个发问,多像我们这一年里经常听到的那句“你希望一键重启2020吗?”
2020其实就很像主人公“死”后的世界,它给了我们时间咂摸那个灵魂之问,我们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像高纳那样为梦想而活,像22那样为体验而活,皆可。
不论从哪个面向去看,《心灵奇旅》都尤其适合用来告别2020。
明天会不会好起来?不知道。
但至少,“我将珍惜每一分钟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