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南准——荷兰开禁的重头展览 | 乐尚街

影像艺术之父白南准是最早闯入西方艺术界的东方艺术家之一。20年前，他预言了当今被视频包围的世界。

文丨Louis Hothothot

一场疫情关上了荷兰所有博物馆的门。6月1号，当门缓缓打开，最受到公众关注的展览，当属阿姆斯特丹市立美术馆的《白南准：未来是现在》。

白南准，在国际上是最具影响力的亚洲当代艺术家。白南准生于韩国的富庶之家，在70年代移民纽约，与约翰-凯奇等艺术先锋们掀起“激浪派”的艺术实验，一举让纽约成为全球最具实验性的艺术中心。一向对非西方艺术家吝啬笔墨的当代艺术史，也尊称白南准为“影像艺术之父”。再考虑到影像艺术是当代艺术中最具传播力和影响力的艺术门类，可以说，白南准在当代艺术史中开宗立派的历史地位，至今，仍无第二位亚洲艺术家能够撼动。

展览的策展人Leontine Coelewij在介绍这个展览的时候说：“寻找新的媒介和人交流是白南准的历史性功绩。交流是艺术的核心。现在，我们因为疫情的影响，需要保持1.5米的距离，需要通过在线展览的办法，和观众交流。”是的，病毒中断了展览，但是交流仍然在继续。只需要找到新的手段。

寻找和观众的交流语言，从来都是艺术史最重要的课题，伟大的艺术家都无一例外地提供了新鲜的表达语言，白南准也不例外。“二战”之后，电视成为了连接千家万户的最主要的传媒工具。娱乐和政治都通过这个小小的方盒子，影响着大众的生活。白南准是第一个使用电视机来创作的艺术家，就像雕塑家使用石头创作一样。值得一提的是，白南准不仅仅把电视机当作材料使用，还把电视节目也当成现成品来使用。《电视花园》便是这一影像装置艺术的代表作。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电视机和植物组成一个花园，占据了一整个展厅。沿着花园的边缘走过去，看到电视里播放的节目混杂又多样，有美国总统的政治演讲，也有波普音乐、实验音乐、爵士乐、还有大众健美操表演。这些电视节目，无论是严肃的，是中产品味的，还是戏谑的，还是大众休闲口味的……都通过白南准的选择和并置，变得民主和平等。

此外，自然和技术的结合，也成为另一重具有启示意义的艺术形式。长久以来，技术、经济和科学的发展，总是以牺牲自然环境为代价的。而《电视花园》，则是展现了一种技术和自然的和谐，从形而上的角度来看，这种和谐的属性，正是东方哲学一贯追求的。

“二战”以后，全球一体化进一步加强，西方艺术对东方艺术敞开了大门，美国也开始引领世界文化和传媒。白南准，正是在这一大时代变革中应运而生。当然，历史的选择也具有一定的偶然性。比如说，西方为主导的当代艺术领域，东方文化的影响其实很有限——禅宗哲学和“道”是为数不多的被广为人知的东方智慧（实际上，至今为止，很多西方文化人仍然将其混为一谈）。适逢约翰-凯奇等艺术大家，是禅宗哲学的粉丝，他们通过对异域文化的吸纳，作为反叛欧洲艺术传统的文化资源。

当白南准年轻的时候，他和其他的亚洲艺术家一样，崇拜西方当代艺术；于是，他来到德国学习。在这里，他听了一场约翰-凯奇的演讲。时隔多年，白南准仍然记得那场演讲对他的巨大冲击。他说：一方面，他认识到了当代艺术正在颠覆欧洲传统；另一方面，他惊喜地发现，这种颠覆性能量的根源来自自己的文化母国——东方。此后，白南准放弃了对欧洲艺术的追根溯源，转向对母国文化的使用，传承了当代艺术的反叛因子，再结合当代技术，开始了和西方文化的“不正当关系”。艺术史，从而被白南准也打开了一个新篇章。

那些闯入西方艺术界的后来者们，诸如蔡国强、黄永砯、徐冰和陈箴等。无不是和禅宗哲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他们也都和白南准开辟的道路有诸多共通之处。

禅宗文化中有许多打机锋的公案，白南准和徐冰都对此应用自如，如此带来一种荒诞感，令观者深思。《电视与禅》是1972年的作品，一尊沉思的佛陀雕塑和对着电视的摄像头，看着电视屏幕中的沉思的自己。东方智慧、西方技术、宗教、传媒技术、石头、电子材料……诸多的对立的元素，让宗教的崇高感和哲学的严肃性，都被消解了。这件作品简洁的语言和复杂的思考，至今令人津津乐道。

另外，看到《尼克松电视》这件作品，不能不让人想到最近几年在中国视频平台上大火的鬼畜视频。白南准用磁石干扰电视信号，使得图像变形。于是，尼克松那些充满意识形态的说教的电视讲话，变得滑稽了起来。说起美国总统，林肯是广播时代的政治明星，尼克松又是电视时代的政治家。用传媒发挥自己的影响力，到了川普这里，社交媒体又扮演了主要角色。政治和传媒的复杂性，也让白南准的作品一再被解读。而他的这种粗粝的美学语言，也正代表了电视工业时代的美学表达。然而，伟大的艺术家总是能够突破自己的时代局限性，从而对未来有着精彩的预见。

展览的最后一个展厅，是白南准20年前的一件作品，他准确地预言到了当代的传媒环境，并提供了一种浸入式的体验。这件作品是由几十个投影仪布置出来的“视频宇宙”，策展人解释道，“白南准预见了全球性影像作品大爆发的时代——也就是今天。” 没错，今天的人，就生活在各种短视频的包围之中，无论是政治新闻，还是娱乐节目。视频图像，具备病毒一样的传播力，也将世界联结起来。

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

责任编辑 薛莉 [e-mail]
图片来源 FT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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