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星访谈|指挥家洪侠:无论哪一个时代,好听的旋律都不能丢

BDP 星海音乐厅 2024-02-09

 © 洪侠


指挥交响乐团和民族乐团有何不同?一场音乐会里面,指挥家认为什么最重要?自成一派的 “新民乐” 和 “古风” 音乐,还有多久的生命力?女性可以在社会上承担怎么样的责任?


在三八妇女节音乐会当天,我们采访了指挥家洪侠女士。洪侠是国家一级指挥,也是广东民族乐团的老朋友。作为中国民族管弦乐学会理事,中国民族管弦乐指挥学会副会长,她对于中国的民族音乐如何继承和发展有责无旁贷的使命感。


而作为中国歌剧舞剧院常任指挥、长影乐团客座指挥、辽宁省民族乐团特聘指挥、中国传媒大学交响乐团特聘指挥,以及湖北编钟国乐团首席客座指挥,她对于国内的乐团及其上演的音乐有着丰富的经验,也将为我们带来独特的解读。



广东民族乐团妇女节音乐会现场,2019.3.8  © 王甦音



您和广东民族乐团已经合作多次,多年来他们的变化如何?近年来有很多新的观众和市场,您认为民乐工作者应该注意什么方面的改变?



我跟广东民族乐团合作了有五次,每一次来他们都有很大的变化,尤其在作品的积累上,他们每一场音乐会都有不同的变化。在民乐方面,国家有很多支持的政策,比如像国家艺术基金。这种项目上的支持,使民族音乐呈现多角度、多方面的发展。今天的 “三八” 妇女节音乐会就是接地气的,有群众喜爱的作品,有电声的编配等等,适应不同年龄层次观众的需要,内容丰富。


比如《芳华》组曲里面所有的歌曲都是我很熟悉的,相信台下六十年代、七十年代的观众也会有共鸣;又比如二胡和琵琶协奏曲《天缘》,是一个很好听的作品,作品本身比较长,有三个乐章,民乐团敢于拿这样的作品给观众听,本身就是一种引领。这是一个民族管弦乐的原创作品,格调清新高雅,让观众有机会去听到这样的作品是一种 “负责任” 的态度。


一方面,要给观众喜闻乐见、赏心悦目的作品,另一方面,也要给他们平时没有留意的、精致的精品,这也是作为文艺工作者的一种责任。每年来到广东民族乐团,我都会发现乐团的作品又有了新的变化。他们不会只演奏观众喜欢听的作品,也会演奏观众 “应该” 听的作品。



古典音乐从古典、浪漫时期到了现代,在创作观念上有很多颠覆;民乐一方面是传承经典,也出现了新的融合,走向通俗,出现了 “古风” 和 “新民乐” 等流派,你如何看待这个现象?



现在00后喜欢的东西跟80后、90后都不一样。音乐是与时俱进的,它既能随着时代去拓展,符合人的精神风貌,同时又是一种超前的语言,可能我们在这个时代不理解,以后会有更多的理解声音,这是一个大的前提。当然,音乐也有不同领域的发展,有一些人喜欢纯民乐,原汁原味的丝竹之声,有的则喜欢更现代的作品。不过无论是什么作品,我认为好听的旋律,无论对于哪一个时代来说,都是不能丢掉的。这是我觉得最重要的理念之一。


传统民乐作品里面就有很好的旋律。有一些现代作曲家丢掉了好听的旋律,剩下了堆积的作曲技巧,这种纯技术作品更像是一种实验。毕竟作曲法很丰富,在学习到各种手法以后,如果作曲家为了凸显自己超前的理念,丢掉了旋律,再拿这种作品在民族乐团里面去尝试,容易令一些现代民族音乐 “不好听” 。


我作为指挥,在编排曲目的时候会倾向选择 “好听” 的作品。旋律动听的作品不代表是简单的作品,难度很大的作品也不代表是好的作品。简单的旋律,如果配上丰富的和声和好的配器法,一样丰富多彩,排练难度可能更大,原因是技术的东西可以练,音乐性的部分就需要用心去感受。


所以,我作为指挥家,会比较喜欢,也会给观众选择好听的作品。观众首先会被旋律吸引,然后慢慢一点点去接受纯民乐的音乐,接受不同的风格,这都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现代的作曲家的教育体系已经很系统化,作曲家可能会同时创作民乐和交响。在这样共通的创作思维下,民乐是不是也会带上了一些西方音乐的味道?



从作曲手法来说,目前确实是西洋作曲法的体系为主,但是民族音乐也有自己的创作理论,比如乐器法,乐器的特色、特征和音响都不一样。民族乐队中分了四大块,除了弦乐、打击乐、管乐以外,弹拨乐是交响乐团里面没有的。


如此一来,作曲家在考虑编配时,就不能纯粹照搬。在配器当中,民乐有 “移植” 交响乐的部分,但这不是简单的生搬硬套。比如在交响乐团的长笛,拿过来之后是不是只能用民乐团里面对应的竹笛去演奏呢?不是的,我们还可以用弹拨乐群去演奏,这可能会得出更易于接近中国观众喜欢的声音。


这样的话就会出现一种情况:如果有一些作曲家不太了解民乐团的声音和音响,把音乐直接搬到民乐团里面来做实验,这种音乐我作为指挥不太喜欢,乐团里面的演奏员也会有不同的意见。从技术而言,任何困难都是可以通过训练解决的,但是好听和不好听就放在那里,不好听的东西就很难去打动人。



在指挥层面,民族乐团和交响乐团的技巧和情感表法是否有很大的差别?



民族乐队有中国人情感表达的声音特点,这是由乐器不同的声音而决定的。对于指挥来说,我们表达的情感没有差别,但是要根据风格来变化。民族乐团演奏的中国作品,比如云南、四川、西藏、新疆的音乐,要用不同的情感来处理;这放在交响乐团也一样,古典音乐作品可能会更严格一些,如果是《春节序曲》这样的中国作品,风格就不一样了。这是不矛盾的。


从作曲家角度来说,现当代很多交响乐作品不太容易得到演奏的机会,现在演奏的大都是一些国宝级老艺术家的作品,比如观众熟悉的《红旗颂》、《黄河》、《梁祝》、《春节序曲》等。很多年轻作曲家也发现,虽然在学校学习的是西洋作曲理论,但是工作之后为民族乐团进行作品创作,可能会得到更多的市场和演出机会。这和目前中国民乐团发展非常迅速也有关系。


除了几个国家级乐团以外,很多地方都有很好的民族乐团,广东民族乐团在中国的民乐团里面也是名列前茅的。这些乐团都会演奏一些新创作的民族音乐,鼓励民族音乐的创作。比如 “中国民族管弦乐协会作品展演” 这种活动,就给了青年作曲家提供一个很好的平台,对于作曲家、民族音乐、民族乐团的发展都有好处。



广东民族乐团妇女节音乐会现场,2019.3.8  © 王甦音



如何看待近年《国乐大典》一类的民乐综艺节目?



我觉得这很好,可以更多地拓展民乐的方向,让更多人认识民乐。当然,眼下国内一些音乐厅也有类似的培育计划,他们会请来演奏家、指挥家、理论家、作曲家,为观众介绍音乐会的曲目、乐器和音乐相关知识。比如我说在的中国歌剧舞剧院,我们会在演出前进行关于乐曲、乐器、聆赏等方面的介绍。


(如何看待民乐现身电视综艺,并引入竞演机制及创新改编?)不同风格,不同方式的推广,不管是通过广电媒体还是网络,只要能坚持推广民乐,扩大受众的数量,我认为都是好事。


但是,流行的东西多少都是一种当下的现象,随着时间推移,也会发生变化。比如早期,有人尝试一些把民族乐队变成小的组合,比如女子十二乐坊,这些演出形式可能比较适合当下年轻人的口味和审美,只要大众能够接受的就是合理存在的。不过我认为,这些尝试未必能够留存下来,只有经典作品能够留存,而且在任何时代都不过时。



多年以来,您和各类团体合作,您认为它们的发展还有什么进步空间?



无论一个人、一件事,还是一个团体,永远都有进步的空间,要去拓展视野,不可能在当下就做到极致和最好。指挥也一样,随着每一场音乐会,我肯定要求下一场一定要挥得更好。不管是民乐团,或者是我,还是我们所带出的作品,如果一直都没有进步的话,音乐就会停滞不前。


我每一次来,都看到广东民族乐团的进步,比如曲目量的更新,有一些是经典再现,更多的是新的成果。在这种良好的氛围下,越来越多作曲家为乐团创作,民族乐器的演奏技艺也越发娴熟。作品也越来越丰满,乐队声音更好,配器难度加大,演奏家也会越来越有进步。


如果没有作品来支撑演奏家的成长,没有新的作品,总是演奏一成不变的老作品,他们的进步空间就会越来越窄。纵观其他优秀乐团也是一样的,也都享受着新作品带来的推动力。



广东民族乐团妇女节音乐会现场,2019.3.8  © 王甦音



您和广东民族乐团之间有什么印象深刻的故事?



我第一次来和广东民族乐团合作,也是三八妇女节的音乐会,我指挥的作品有陈佐辉团长推荐的作品,也有我推荐的作品。那一场演出堪称珠联璧合,大家达到了心灵上的相通和共振,观众也特别热情。


时隔五年,民乐团首席曹玉荣和其他演奏员会再次演奏当时广受好评的原创作品《天缘》。作品中二胡和琵琶的对话,象征一男一女两小无猜,经过风雨和风浪,最后白头偕老。


乐曲说的是小爱,其实也象征着大爱和博爱。比如我们的人生,从降生开始,就开始经历不同的风景和变迁,当我们年纪渐长,回首当年,也还能深刻感受到人间的爱。这种变化放到人类的历史来说,也是一样的。



三八妇女节,你对广大女性有什么特别想说的呢?



女性在社会中担当许多角色,不仅是家庭角色,也有社会角色。女性从降生到年迈,她们的母性会影响周围的人,家庭和社会。女人应当自强、自爱,用博大的母爱和善良包容的心,在家庭、社会中担起更多责任。在此我祝愿天下女性更美丽、更健康。   





采 / 梁韵琪

编 / Roty

摄 / 王甦音


本文为星海音乐厅独家专访,部分图片经受访者及广东民族乐团授权使用,如需转载,请与我们联系。



■   相关阅读:

对话马萨利斯:即兴像小鸟,抓得太紧会死,放得太松会跑

星访谈|港乐首席王敬:音乐家只会不断进化,音乐章法亦然

星访谈|瓦季姆·列宾:拉小提琴很难,你得跟它长在一起

星访谈|Mike Block:时代从不乏完美,但音乐更需要好奇

星访谈|对话刘茂珍:为 99% 的人发声

星访谈|我们和 “最性感音乐家” 马友友聊了十五分钟

星访谈 | 叶詠诗:弹指一挥,卅载交道

星访谈 | 对话 Jazznesis:即兴就像一场游戏

星访谈 | Ron Carter,每句话都像来自电影




专栏 · 星访谈


当1500个人坐在音乐厅,欣赏100分钟的音乐,就产生了1500个甚至更多的可能性。大家对各自的过去和未来一无所知,只有音乐联结了一切。音乐的能量,超越了我们的想象,她让热爱音乐的人,成为一家人。


星访谈,将在未来继续与音乐家探讨音乐的意义,为爱乐的人们带来更多音乐知识、研究探讨和不为人知的故事。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星访谈|指挥家洪侠:无论哪一个时代,好听的旋律都不能丢

BDP 星海音乐厅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