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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先爱上他的?

南风窗记者陈舟 南风窗 2019-04-17


该电影象征着台湾“同志电影”的视角转变——更加直面现实问题。因为台湾地区同性婚姻合法化正在步入新的转折点。




其实高中生宋呈希早就知道了,他的爸爸是同性恋,而且死后把钱都留给了男朋友。


可刘三莲又哭了。


这个被人骗了婚的异性恋女人,自己的妈妈,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天起,就仿佛被一把火烧掉了过往,瞬间变身,成为了一个唠叨可笑的丑角。


刘三莲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不幸的根源,所以她不断发泄,歇斯底里,从她决心一定要从“男小三”手中抢回老公的死亡保险金的那一刻起,悲苦又暴躁的“刘三莲2.0版本”,诞生了。


电影《谁先爱上他的》,就从这里开始。


《谁先爱上他的》预告片


  权利诉求  


不再是虚浮地诉说同性之间的“真爱”,也基本抛弃了“同志”悲惨生活处境的老套刻画,《谁先爱上他的》,将电影镜头对准了同性恋人的挣扎背后的另一群“受害者”,男同性恋的妻子——同妻。


17年前,快递公司职员刘三莲走了好运,嫁给了帅气的大学教授宋正远。17年后,宋正远患癌症,却要离开家庭,用自己最后的生命去陪伴同性恋人,并将唯一的一笔巨额保险金留给了他。


电影从刘三莲带着儿子去“男小三”家讨要保险金开始,儿子倒戈,同情“小三”,刘三莲转而向“男小三”的母亲告密,电影走向了戏剧性的高潮。



具有强烈冲击感的故事情节,多面向的人物,复杂的戏剧空间和现实意义,让这部电影获得金马奖5项提名,女主角的扮演者谢盈萱也成为金马影后。


以这一份成绩来说,《谁先爱上他的》已然是当下台湾电影的新标杆。


但电影之外,评论者对同性恋权利诉求的解读更加令人关注。


或者换一个角度来说,该电影象征着台湾“同志电影”的视角转变——更加直面现实问题。因为台湾地区同性婚姻合法化正在步入新的转折点。


就在一周之前,2月20日,台湾地区《“司法院”释字第748条解释施行法》通过。条文规定,此法自2019年5月24日施行。施行之后,同性伴侣将可准用《“民法”》婚姻章规定结婚,另可继承财产并继亲收养,其他法律有关夫妻、配偶的权利义务也可一并准用。


台湾在2017年就已经宣布同性婚姻将在2019年合法化。台湾是亚洲第一个允许同性婚姻合法化的地区。不管是万人彩虹大游行,还是以电影为代表的各种艺术表达,台湾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同性平权的争取。


但是,以“护家盟”为主要代表的台湾“反同”群体,一刻也未曾停止对同性恋行为的猛烈抨击。在拉锯的气氛之下,《谁先爱上他的》借着此次草案提出的机会,带有一种若有似无的抗争意旨。这使得平权行动继2018年金马奖之后,再一次春风吹又生。



当然,并不只有“同志”和强烈的反同人士才会关注同性婚姻合法化进程,越来越多的“大多数”开始关心这个“少数人”的问题,他们同样欢迎更多的探讨。


一方面是性别议题的逐年显化,另一方面,很多人发现,对同性恋的区别对待,影响的将不止是单个圈层的少数人的幸福,它同样可能会影响到异性恋的生活。比如,形婚,骗婚。


  “加害链”  


“不要脸的小三!”刘三莲骂阿杰。


阿杰这暴脾气,可是气坏了,“怎么样我也是个男的,要叫你也要叫小王!”一秒钟后,回味了一下“三”与“王”的文字象形里的“特殊含义”,自己咬着烟笑了。


邱泽饰演的男同性恋阿杰,穿蕾丝长袍。他不仅有一双亮晶晶的大眼,还有一种难得的急智口才。他不想伤害刘三莲,但刚刚那句话真的太好笑。


台湾“同志片”的轻盈感,扑面而来。



在阿杰心里,他们的爱,是真诚的,理所当然的,不遮不掩的。他比刘三莲更早爱上宋正远。


但是,一旦涉及“骗婚”,伤及无辜,再纯洁的爱情也没有办法为自己辩驳。


是他们的欺骗,铸造了“刘三莲2.0”。


刘三莲又哭了。哭得宋呈希都烦。


宋呈希知道刘三莲很可怜,但并没有因此对她好一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不幸的女人,她们的苦痛不是外人能够破解的。不是当事人,无法感同身受,即使是亲生的儿子。


如果宋正远出轨的是一个女人,她的处境会不会好一点呢?


总不至于要问出这样的话,“……没有一点爱吗?一点点爱都没有吗?”


过往的一切,一把火全都点了。


宋正远已经死了,再问也是深渊。


同性恋者是固化的婚姻观念的“受害者”,同时他们也伤害了同妻“刘三莲”。“受害者”变成“施害人”的故事,常常更加惊心动魄。刘三莲冲到阿杰妈妈面前告密:“你儿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女朋友……他是抢人老公的同性恋!”


谁都可以变身“2.0”,“加害链”会传染。


最初的加害者是谁呢?仅仅是骗婚的宋正远吗?并不止。


刘三莲得知丈夫是同性恋之后说,“我们去看医生,把你变成正常人。”


“同性恋是病”“同性恋很脏”——最初的加害者,是它们。同样,最初的加害者,也包括刘三莲自己。



  “真爱”背后  


刘三莲冲到阿杰妈妈面前去告密,是全剧最难忍受、但也是最现实主义的片段。


阿杰妈妈来到阿杰的剧场送花,是全剧最烂俗、但也是最无敌美好的画面。


电影导演徐誉庭接受采访说:“我们花100分钟讲了一个故事,其实讲的是原谅:原谅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原谅,但是从那一天开始,你变得比之前更加快乐了。”


“伤害相互传染,唯有爱治愈一切。”


这是电影从前到后在讲的道理,但是一部好的同性电影绝不止于谈论爱。



有人对《谁先爱上他的》这部电影感到不满。因为觉得这依然是一部借助同志身份“过桥”,本质上还是宣扬“真爱无敌”的片子。阿杰17年只爱宋正远,也基本上约等于“宝岛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几年了。


问题是,“真爱”这么美好,谁不想要维护?这个世界会因为部分人的“真爱”,而放过与自己不同的“性别取向”的那些人吗?


同性恋者们真正需要的,不是纯情爱恋的口号,而是争取正当面对性和爱的权利。


为什么异性恋的一切本能理所当然,同性恋却只能借助“真爱”过桥?


“为什么我爱你会让她(阿杰妈妈)难过?”


阿杰问宋正远。


这是电影留给我们的问题。





作者 | 南风窗记者 陈舟

新媒体编辑 | 荣智慧 rzh@nfcmag.com

排版 | 执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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