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唯我独跌”,金融去杠杆何去何从?
近期的资本市场去杠杆让很多人感受到了压力。尤其是在全球股市屡创新高的背景下,A股唯我独跌,创出今年以来的行情新低,被视为银行业通过去杠杆来加强资金安全的结果。
这个结果让官媒也坐不住了。三个星期前,新华社发文称“资本市场调整不影响大局稳定”,但这两天,新华社发表的最新评论指出“资本市场不能发生处置风险的风险”,文章是这么说的:
当今金融市场的乱象,不是短期内被“创造”出来的,风险点之间的关联错综复杂。整治这些乱象、处置这些风险点不能过于急切,要从全局统筹考虑,不能在处置风险过程中发生新风险。
市场已经感受到了去杠杆、防风险要稳妥把握节奏的理念。银监会12日在通报近期监管重点工作时表示,切实防止发生“处置风险的风险”,有效维护金融业稳定。
金融市场的发展离不开监管,监管可以更好为发展护航。但一阵风、运动式监管往往难以达到预期监管效果。金融市场的发展不是一日之功,监管也不可能一役而休,需要统筹考虑、协调推进,需要久久为功。
中国金融四十人论坛(CF40)特邀成员、中泰证券首席经济学家李迅雷在其最新文章中认为,中国要有序降低金融机构杠杆率。美日金融危机的爆发都有金融监管欠缺的原因,但监管用力过猛又有可能引发危机,所以应该逐步推动,减少资金空转需要有政策耐心。
但无论如何,李迅雷提出,金融去杠杆才是重中之重。对金融企业的去杠杆必须持续推进,因为中国金融业对GDP的贡献过大了,2016年达到8.3%,超过美国、日本和英国的相应水平,这也是中国经济脱实向虚的典型表现,如银行的表外业务,金融机构的同业业务和民间理财业务等,这些年来都空前繁荣,同时也隐含了巨大系统性风险。
李迅雷称,从国际经验看,如果经济不出现硬着陆,则要让全社会的杠杆率水平降下来的难度非常大;一旦出现诸如股市大跌之类的意味,在多方博弈之下,金融机构降杠杆的进程也得放缓。如果总是一味去谋求“无痛疗法”,最终则不得不接受更大的痛苦。
以下节选自李迅雷最新文章《究竟是去杠杆还是稳杠杆——日美去杠杆的前车之鉴》,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可查看全文。
(一)美日模式对我国的借鉴
美国和日本同样是去杠杆,结局却如此不同。美国的去杠杆过程是剧烈的,惨痛的,可以说是以经济硬着陆为代价的,但往往这种形式的去杠杆对于经济来说也是最高效的,伴随着各部门去杠杆的推进,市场快速出清,资源重新配置整合,推动经济快速复苏。日本与美国形成鲜明对比,日本金融部门和非金融部门去杠杆过程持续二十多年,也难言成功,结局是是经济的持续低迷和政府的债务高企。
相较而言,我国非金融企业杠杆率近年快速上升,从2006年的106.5%上升到了2015年的162.8%,上升幅度高达56.3个百分点。这一水平已经高于日本1990年143.8%的峰值。此外,如果用我国其他存款性公司“总资产”与“实收资本”的比值来代表金融机构杠杆率的话,其水平已经从2006年的33.7倍增加到了2016年的49.1倍。我国去杠杆形势严峻,如果政策模式选择出错,就有可能走向日本的老路。
图表1:中国家庭部门和非金融企业部门杠杆率走势
数据来源:Wind,中泰证券研究所
(二)中国究竟是去杠杆还是稳杠杆
从 美国和日本去杠杆的案例看,实质上都是通过危机和危机后的应对举措来达到去杠杆的目标。共同的特点是,金融企业、非金融企业和居民部门的杠杆率都下降了,但政府部门的杠杆率都在不断上升。相比之下,中国因为没有爆发危机,故去杠杆的难度更大,因为资产泡沫不破,各方利益主体会与决策者博弈,力求避免因去杠杆而带来利益受损。
虽然近期金融监管趋于严厉,金融机构已经感受到降杠杆的压力,但我国治国理政的总原则的底线是稳增长和不发生系统性金融危机,所以我们无法采纳美国式的迅速市场出清模式;但任由杠杆继续攀升,极易陷入日本90年代的困境,非金融企业债务过重而且长时间无法恢复元气。
我们认为,去杠杆作为经济结构改革的一个重要内容,是非常有必要的。但在操作层面,必须了解哪些杠杆要去、哪些杠杆要稳、哪些杠杆要加。基本判断是:政府部门的杠杆要加,否则经济矛盾就会凸显;金融企业和非金融企业要去杠杆,居民部门则要稳杠杆,三者加总后看,中国经济能实现稳杠杆就非常不错了。
首先,中国政府债务对GDP比率到2015年为39.4%。加上地方政府负有担保责任的债务和可能承担一定救助责任的债务,2015年全国政府债务的杠杆率上升到41.5%左右,到2020年应该会超过50%。政府部门的杠杆率水平低于欧盟60%的预警线,也低于当前主要经济体。
因此,中国目前政府部门的杠杆率水平与发达国家相比,并不算高,但与中国经济社会的发展阶段相比,还是偏高了。但无论是美国的经验还是日本的经验,政府部门的杠杆率水平都的提升,中国随着人口老龄化问题的越来越严峻,政府的财政支出会超常增长,即今后中国政府部门的杠杆率水平将会越来越高。
其次,如前所述,中国非金融企业部门的杠杆率水平几乎是全球最高的,必须去杠杆,如中国非金融企业的杠杆率超过美国的两倍。可以采取的对策是:
1)减少产能过剩行业产品供给,通过价格传导支撑这些企业盈利,同时加强政府预算约束与银行信贷流向控制,避免信贷资金继续流向这些行业。去产能和压缩产量政策需要有延续性,避免反弹。
2)推动国企治理和混合所有制,根据国资委提供的数据,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的杠杆率平均水平大约为66%,普遍高于民营企业,要从管理层面降低企业的借贷冲动,切实提高企业生产效率和创新能力。要逐渐清理资不抵债、盈利性差的僵尸企业。
3)有序降低金融机构杠杆率。美日金融危机的爆发都有金融监管欠缺的原因,但监管用力过猛又有可能引发危机,所以应该逐步推动,减少资金空转需要有政策耐心。此外,金融机构降杠杆可能首先挤出民企的信贷资源,所以需要以“有送有紧,区别对待”的方针调节信贷流向。
此外,对金融企业的去杠杆必须持续推进,因为中国金融业对GDP的贡献过大了,2016年达到8.3%,超过美国、日本和英国的相应水平,这也是中国经济脱实向虚的典型表现,如银行的表外业务,金融机构的同业业务和民间理财业务等,这些年来都空前繁荣,同时也隐含了巨大系统性风险。金融机构去杠杆,实质上也有利于企业和政府部门去杠杆,尤其是国企和地方政府去杠杆,如去年银行业总资产增加了33万亿,其对应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国有企业和地方政府的负债。
第三是居民部门必须要稳杠杆。2016年居民部门的杠杆率估计上升了近10个百分点,在50%左右。保守估计,即便在目前严控房贷的情况下,到2020年,居民部门的杠杆率水平也将达到或超过60%,这就等于当前日本的水平了,而日本社会的居民信用高度发达,中国与之差距巨大,这意味着未来居民债务违约风险大幅增加,故居民部门必须稳杠杆,即要居民房贷要采取更加严格的手段去控制。
此外,对金融企业的去杠杆必须持续推进,因为中国金融业对GDP的贡献过大了,2016年达到8.3%,超过美国、日本和英国的相应水平,这也是中国经济脱实向虚的典型表现,如银行的表外业务,金融机构的同业业务和民间理财业务等,这些年来都空前繁荣,同时也隐含了巨大系统性风险。金融机构去杠杆,实质上也有利于企业和政府部门去杠杆,尤其是国企和地方政府去杠杆,如去年银行业总资产增加了33万亿,其对应的很大一部分就是国有企业和地方政府的负债。
图表2:中国银行业的总资产规模持续高增长
数据来源:Wind,中泰证券研究所
相对低的经济增速与较高的货币增速,必然导致杠杆率的不断上升。杠杆率有它的极限,这就决定了持续宽松的货币政策或积极的财政政策不能持久用下去。实质上,这是一道简单的数学应用题,正如权威人士在去年5月9日第三次发文指出的那样:“货币扩张对经济增长的边际效应递减”、“树不能长到天上,高杠杆必然带来高风险,控制不好就会引发系统性金融危机,导致经济负增长,甚至让老百姓储蓄泡汤”。
正是基于对系统性金融危机的担忧,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我国金融监管力度明显加大。以银行表外业务为例,在2007-2015的八年中,银行理财产品余额每年的增速几乎都维持在50%以上,但2016年增速不足25%。此外,很多金融创新类项目被搁置,股票发行注册制和上海战略性新兴板被延后。
综上所述,假定2016年全社会总债务率为260%左右,如果非金融企业部门的杠杆率能够从目前的160%以上降至2020年的140%,同时政府与居民部门的杠杆率水平合计至少要提升20%,那么,至2020年全社会的杠杆率水平能够维持与目前差不多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
从国际经验看,如果经济不出现硬着陆,则要让全社会的杠杆率水平降下来的难度非常大,如我们既要稳增长,又要保就业,投资增速就很难降,故企业杠杆率的下降难度就很大;一旦出现诸如股市大跌之类的意味,在多方博弈之下,金融机构降杠杆的进程也得放缓。如果总是一味去谋求“无痛疗法”,最终则不得不接受更大的痛苦。(本文来源:微信公众号“lixunlei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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