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涓两万字深剖双循环
文章认为,新发展阶段需要的内循环是高质量的内循环,以下几个方面的改革需要加快推进:一是更好地发挥竞争政策的作用,促进有效竞争和优胜劣汰;二是优化内需结构,扩大消费比例;三是积极推进人口城镇化;四是加快国有企业改革;五是加快自主创新。
关于优化内需结构、扩大消费比例,文章认为尤为重要的是,出口产业是农村转移劳动力的主要就业岗位和收入来源,外需减少对这部分群体产生更为明显的影响,需要更大力度的制度和政策措施保障其就业和收入。包括改革城乡二元土地制度,加快推进农村集体建设用地入市和宅基地流转,赋予农村居民更多的财产权利增加财产收益。
关于积极推进人口城镇化,文章提到,农民工将其城市收入的大部分汇往农村,其基本用途是在宅基地改建、扩建住宅。然而这些住宅常年闲置,由此形成了农民有财产,但却没有财产性收入的局面。因此,文章建议要加快流动人口的市民化进程,促进与城镇稳定生活条件相匹配的多种消费增长,释放出大量需求,包括服务消费需求,城市建设和住宅需求以及科技、教育、卫生、文化服务的需求等。这是巨量需求空间,也是改善民生的重大举措和促进社会公平的根本性改革。
外循环方面,文章建议,既要内向集成全球资源,继续吸引外资流入,继续引进先进技术,继续进口自然资源,也要外向集成全球资源,扩大对外投资规模。与此同时,提升在全球产业链和创新链中的地位,增强我国数字产业全球竞争力,继续扩大开放促进更高水平双循环。以下为全文内容,刊发于《管理世界》2021年第1期。”内循环为主、外循环赋能
与更高水平双循环
——国际经验与中国实践
文 | 江小涓 孟丽君
图源/网络
今年以来,党中央多次强调要构建新发展格局。“构建新发展格局,是与时俱进提升我国经济发展水平的战略抉择,也是塑造我国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的战略抉择。”这是中央根据国内国际形势变化,从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目标出发,提出的重大发展战略,对今后的高质量发展、高水平市场体系建设和高水平对外开放,都有根本的指导意义。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以年均9.5%左右的高速度持续增长了40多年,改革与开放是中国增长表现优异的两个关键驱动因素。其中,构建大口径外循环、较大规模利用国内国外两种资源、两个市场发挥了重要作用。
现在,中国发展进入新时期,要素禀赋与40年前相比发生根本变化,经济规模、贸易规模、资金跨国流动规模等均居世界前列。国际经济政治环境也发生很大变化,我国与发达经济体的关系从互补合作为主转变为互补与竞争合作并存。
综合考虑各方面变化,今后中国经济发展中,国内国际两个循环的各自地位和相互作用与前40年有很大不同,本文简要论述与“内循环”、“外循环”相关的发展表现和理论演变,描述我国不同阶段两种循环的继起与并存,分析今后我国发展的有利条件和约束条件以及全球产业链创新链的发展趋势,指出今后中国发展中两个循环的特点和相互关系,即内循环为主、外循环赋能、双循环畅通高效,并就如何实现更高水平的国民经济循环体系提出相关的政策建议。
一、全球产业链:国际分工的时代特征
二、新技术推动全球产业链升级和拓展
在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有所停顿与减速的同时,在新一代通讯技术和数字技术加持下,复杂技术产品全球分工、服务业全球分工和创新活动全球分工等新型全球化形态快速推进。这些因素同频共振,推动数字技术和数字产业全球化全面推进和蓬勃发展。1.复杂技术产品全球分工程度继续提升近些年新设计或迭代升级的新产品,从一开始就立足多国共制。这是由于技术升级速度加快,技术系统复杂性增加,新技术新产品研发费用上升,而产品生命周期却在不断缩短,迭代速度加快。因此,任何企业独自创新和生产难度加大。最近几十年,研发活动的生产率呈现下降趋势,相同水平的技术进步需要越来越多的研发投入。不断下降的研发生产率要求研发投入必须更快增长,使得企业独自开发新技术日益困难,不可持续。例如大家耳熟能详的摩尔定律表明,计算机芯片上的晶体管数量将每两年增加一倍,然而今天要将芯片密度增加一倍,需要的研究人员比20世纪70年代初期增加了18倍,劳动生产率明显下降。这种情形下,由复杂技术体系构成的产品,需要全球分工与合作,提高创新和制造过程的劳动生产率。每个企业专注于自己擅长的领域,提供最高水平的零部件或加工工序,多国多企业合作协同,研发制造中集成全球最高水平的产品。因此,生产率越高的企业越倾向于从多国进行采购,以便降低总生产成本(Antràs et al.,2015)。2.数字服务全球产业链加速延伸长期以来,服务业是非贸易行业,这源于许多服务过程要求生产和消费同时同地、“人对人”、“点对点”,例如教育、医疗、现场艺术表演、保安等。这个过程中,人力资本是主要的供给要素,不使用提高效率的机器设备,缺乏规模经济,因而其劳动生产率长期保持在一个不变水平。在网络与数字时代,服务的基本性质发生改变。一是规模经济极为显著,这源于许多数字服务的初始成本很高而边际成本很低,特别是可复制的文化类、信息类服务更是如此。一部网剧是一个观众还是亿个观众,制作成本相同,增加观众的边际成本极低。二是范围经济极为显著。一个巨型平台形成后,可以销售多种产品和服务,并且以品牌优势不断拓展新的产品和服务。对消费者来说,登录一个平台就会应有尽有,对企业来说能最大化地利用平台资产,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数字时代中,多样性、复杂性的增加并不意味着平均成本的增加,这是市场规则改变的一个例证。再如,许多生产性服务业都是高度全球化的,特别是借助数字技术,研发全球化、资产管理全球化、生产者服务平台全球化等新的全球化形态和商业模式快速推进。数字技术在非数字部门普及异质性标准和协议来提升价值链模块化程度,使得传统行业更容易通过离岸外包方式实现组织间和区域间协同,从而提升产业生产率(Sturgeon,2019)。这些进展推动服务贸易快速发展,在制造业贸易占全球比重上升停滞时,服务业占世界贸易总额的比重持续上升。3.数字技术推动形成全球创新链信息技术特别是数字技术提供了合作创新的新方式。现代信息技术能够将相距遥远的专家联系在一起,并用数字化方式实时共享研发进程。数字技术崛起,促进产业深度融合与全球价值链重构(Gereffi and Fernandez-Stark,2019)。世界知识产权组织采用大数据方法追踪了世界上最大的科技集群,研究全球范围内的创新如何相互交织在一起。研究发现,21世纪之前仅3个国家(美国、日本和德国)就贡献了全球所有专利活动的2/3。将其余西欧经济体包括在内,这一比例达到了90%左右。然而在21世纪第二个10年,借助全球研发网络,世界其他地方贡献了所有专利活动的1/3,以及科学出版物的一半。这表明,全球创新网络的分工更加多元化和多样化,容纳更多经济体。高技术产品愈来愈复杂,技术与产品迭代愈来愈快,不同部分的制造者发挥特长接续生产互为供求,将继续成为常态并得到加强(Keller and Yeaple,2013)。总之,数字技术和数字产业时代,创新能力大规模地跨国界转移,科技能力中愈来愈多的部分跨越国界成为全球性的系统,融入全球产业链、创新链对各国来说都有重要意义。数字技术推动或依托数字技术发展的全球产业链和创新链,是一种新趋势,也必然成为学术研究的热点。下面一些观点比较集中和突出。一是研究数字技术如何助力全球产业分工。复杂产品进行全球分工,技术匹配、质量匹配和迭代同步的成本较高。数字化模块可以使复杂技术相对标准化,使其易于传递和学习,为来自发展中国家的公司加入并向价值链上移提供了新的机会。以汽车行业为例,汽车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包含超过15000个不同的部件,这些部件往往是专门设计的,难以替代。21世纪以来,汽车工业设计和生产转向模块化。例如,2013年尼桑将一种名为“通用模块族”的设计方案引入到几款关键车型的生产线上。该方案的目标是重新配置生产系统,以降低成本,同时保持产品线的多样性。它增加了标准化的通用组件的比例,可以在不同的模型之间共享,同时也通过大量购买通用输入来降低成本。大众也设计出了“模块化横向矩阵平台”,以开发各种不同的产品,包括其标准车型(例如高尔夫)和豪华车(例如奥迪)。2015年丰田为普锐斯采用了“丰田新全球架构”,而现代汽车在其全自动装配系统的帮助下,大规模外包其主要汽车零部件,包括驾驶舱和底盘。总之,模块化减少了技术门槛,也极大地降低了整合技能和资本密集型价值链中所需的研发(R&D)、边做边学以及生产一个产品所需的互补技能的数量(Takeishi and Fujimoto,2001;Xing and He,2018)。模块化还使公司能够将设计、生产、装配和销售等任务分解,并通过便捷高效的数字网络将分散部分有效连接、同步迭代、共同提升。二是研究应用数字技术如何助力产业链各个部分提高生产率和降低成本。数字平台作为全球价值链重构的核心驱动力,将传统的价值链驱动方式改造成为平台驱动,通过控制跨境数字贸易的交易数据,再利用算法对消费者需求进行分析和预测,指导供应商的生产行为,助力企业提高生产率和效率。区块链技术能够大大提高交易的效率,降低交易成本。例如,制造一架飞机需要来自全球的数万个零部件,而数字技术可以帮助制造商迅速而又准确地了解这数万个零部件背后的海量信息。有国际权威报告显示,欧洲飞机制造商空中客车公司已经开始利用区块链技术分析供应商及组件源头,从而有效降低了空客零部件修复的时间与费用。三是研究数字技术如何消解距离影响降低全球分工的成本。物联网、大数据、云计算等技术的发展,降低对生产要素的跟踪和监控成本,从而降低协调和匹配成本,强化当前的全球价值链结构。Abel-Koch(2016)研究发现,数字技术可以通过缩短距离和降低贸易成本帮助中小企业更多地参与到全球价值链中,让它们在全球价值链中发挥更积极的作用。Lanz等(2018)的新研究表明,在发展中国家,获取数字技术对中小企业参与向后关联的全球价值链以及中小企业的出口总额具有积极影响。尤其在贸易和增长放缓的时代,发展中国家通过推进提升全球价值链参与度的改革,才可能在竞争中实现自身能力的提升,并因此获得更大的收益。本部分的分析表明,“外循环”随时代变化不断发展变化,从产业间分工、产业内分工向全球产业链、全球创新链演进,并在近十几年来进入数字产业链和创新链阶段。由于各国的国情、发展阶段和外部环境不同,“内循环”和“外循环”的地位、比重和两者关系有较大差别,有不同的权重和互动关系。改革开放后的前30年:
要素禀赋失衡与较大规模外循环改革开放后的前30年,我国外循环的地位持续提升,在促进增长、结构调整和技术进步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一、广泛加入全球产业链及外循环地位持续上升
改革开放后的前30年,外循环在我国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全球分工格局与我国的贸易结构有较强的相关性。本部分我们从中间产品出口比重、外商投资企业出口比重、加工贸易出口比重和对外贸易依存度4个方面,分析外循环的地位及变化。
二、要素禀赋失衡与扩大外循环的重要性
从前面部分可以看到,在21世纪第一个10年,衡量我国外循环比重的几个指标都比较高,这对一个十几亿人口的超大规模国家来说实属“非常态”。
导致外循环“失常”高比重现象的主要原因,是我国要素禀赋严重失衡,较快增加就业和持续较快增长,必须有大口径的外循环。
改革开放初始,我国要素禀赋极度失衡,几种主要生产要素占全球的比重畸高或畸低,其中劳动力极为富裕,1980年我国劳动力占世界劳动力总量的比重高达22.4%;而资金和技术极为短缺,资本形成总额占全球资本形成总额的比重仅为1.8%,研发投入仅为0.5%。耕地、淡水和石油资源分别占7%、6%和1.5%。如此失衡的要素禀赋,无法将较多劳动力吸纳到现代经济部门,潜在巨量内需无法实现,高比例的劳动力在农业部门隐性失业,收入极低(见图8)。总之,由于改革开放初期要素禀赋的严重失衡状况,改革开放后较长时期内,高比例的外循环是中国持续较快发展的必然选项和突出特点。
最近10年:要素禀赋改变、
国内市场扩大与外循环地位下降经过改革开放后的前30年发展,我国要素禀赋持续改变,经济总量和国内需求规模持续扩大,受这两方面因素的影响,外循环的地位由升到降,内循环地位持续提升,本节分析这些变化及原因,并与其它大国的情况进行比较。一、要素禀赋变化、经济规模扩大和全球产业链调整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经济持续增长和其它方面条件的变化,我国要素禀赋持续改变。劳动力净增长从缓慢到停滞再到下降,2018年劳动力占全球的比重降至20%;投资能力持续快速增长,资本成为了最富裕要素,我国资本形成总额占全球资本形成总额的比重已经高达26%,研发投入紧跟其后达到21.2%,两者的比重都超过了劳动力。石油、淡水等自然资源要素的短缺则更为突出(见图10)。
二、外循环地位有所下降并相对稳定
受上述多种因素影响,2010年以后,外循环在我国经济中的地位较改革开放后的前30年相比有较为明显的下降。
三、国际比较:大国之间的相似性
一个国家内循环与外循环的关系,不仅受本国发展阶段和发展水平的影响,同时在很大程度上受国家经济规模的影响,大国国内有较为完整的经济体系,内部循环余地大。小国则往往有较高的贸易依存度。
图13(a)、图13(b)和图13(c)分别列出1980年、2006年、2019年,我国与其他人口1亿以上大国外贸依存度的比较。人口大国之间在市场规模、消费结构和产业体系等方面有相似性,可比性较强。
四、一个概览及预测
完善体制和政策
促进高质量国内大循环“必须把发展立足点放在国内,更多依靠国内市场实现经济发展。我国有14亿人口,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已经突破1万美元,是全球最大和最有潜力的消费市场,具有巨大增长空间。”这是中央审时度势做出的战略部署,也是今后发展的根本遵循。我国已经进入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阶段,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愿望丰富多元,消费档次和水平不断提高。因此,新发展阶段需要的内循环是高质量的内循环,以下几个方面的改革需要加快推进。一、更好地发挥竞争政策的作用,促进有效竞争和优胜劣汰
畅通内循环,首先要解决好国民经济循环中供给与需求匹配问题,解决好提高资源配置效率这些根本问题。过去多年我国处于数量扩张为主的时期,大量资源投入扩大生产能力就会带动增长。现在进入增长质量提升时期,不仅要投入生产要素,还要决策怎么优化结构,怎样提升全要素生产率,如何在激烈的竞争中获得发展能力。
以往多年,政府总是在关注企业是否经营困难、是否缺少某种资源,并较多使用直接或间接手段补贴“困难”企业。这在特殊时期可能有必要,但长期实施这类政策就是扶持低效率和无竞争力的企业,而这些企业原本应该通过竞争被淘汰,否则不利于提升资源配置效率。
今后,要更多发挥竞争政策的基础性作用,培育公平竞争环境,让市场机制更多发挥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促进好企业做大做强,提升整个产业的竞争力,实现高质量的内循环。
二、优化内需结构扩大消费比例
以前我国生产的很大部分提供给国外消费者,当外需重要性下降时,提高国内居民消费率很重要,是中国内循环为主带动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
过去多年,我国最终消费率和居民消费率都明显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和发展中国家的平均水平,最近几年有所上升,2019年达55.4%,但还是低于同期世界平均水平78.71%和发展中国家平均水平73.9%。长期低消费率高投资率,大量生产能力失去需求支撑,产能大量过剩,企业效益下降,金融风险加大。
提高消费率,要从促进就业、提高收入和改善收入分配、完善鼓励消费政策、完善社会保障制度等方面着手,短期刺激政策和长期制度安排相结合(李实,2020)。
这其中尤为重要的是,出口产业是农村转移劳动力的主要就业岗位和收入来源,外需减少对这部分群体产生更为明显的影响,需要更大力度的制度和政策措施保障其就业和收入。包括改革城乡二元土地制度,加快推进农村集体建设用地入市和宅基地流转,赋予农村居民更多的财产权利增加财产收益。
农地入市、宅基地流转获取的收入,应优先用于完善相应地区农村人口的社保体系,解除后顾之忧,使他们与城里人一样不再依赖于土地保障,而是有更为有效和稳定的社会安全网托底,提高其消费能力和实际消费水平。
三、积极推进人口城镇化
加快新型城镇化进程是扩大内需的重要举措。以往多年,城镇化滞后于工业化,大批农村户籍的劳动力支撑了工业化进程,却不能完全进入相应的城市型消费之中,消费增长相对缓慢(魏后凯等,2020)。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目前中国的城市化率虽然已达到60%,但仅有40%左右为拥有城市户籍的常住居民。而其余20%是农民工,人数高达2.8亿。他们不能享受城市户籍人口的各种福利,对未来预期不稳,在城市的消费行为是维持基本生存,而不是发展。
农民工将其城市收入的大部分汇往农村,其基本用途是在宅基地改建、扩建住宅。然而这些住宅常年闲置,由此形成了农民有财产,但却没有财产性收入的局面。这种情形造成了这个庞大群体较低的边际消费倾向。
四、加快国有企业改革
当企业可以在全球市场配置资源时,国内企业改革不到位产生的不当行为会蔓延到国际市场。例如,以往出现的国有企业在投资经营中重扩张轻风险,导致企业大量亏损的行为,有可能伴随着我国企业海外投资的增加而大量出海。要加快企业改革,平衡“动力”和“约束”机制,使内需外需都能够建立在有效控制风险的基础上。
国有企业的改革仍在路上。目前,大型和特大型国企集团,母公司基本上仍然保持国有独资。2016年底,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混合所有制是国企改革的重要突破口,即引入非国有战略性股东,让股东会、董事会、管理层按照法律行使权利和发挥作用。通过“混改”方式实现国企的资本结构调整、经营机制转换和公司治理转型,是已经明确的改革方向。
还要对所有企业一视同仁、平等对待,制定并实施对所有企业平等保护、公平竞争的法律和政策,任何企业都不能从免于竞争的保护中获取特殊利益,消除由于不公平竞争引起的国内国外资源错配。
五、加快自主创新
现在,我国想以引进方式获得“跟跑”之中的尖端技术,难度愈来愈大。当前国际环境中的负面因素导致这类问题集中浮现,但其深层原因却是经济理论可分析可预测的。
尖端技术市场属于寡头甚至垄断市场,技术持有方有控制力。而我们除了“最大的用户和市场”这个优势之外,往往并不具备“相互持有杀手锏”这种互惠和“对赌”能力。这些与以前大量引进“竞争性”技术的情形有本质不同,因此不能寄希望于国际环境改善能带来问题根本解决。同时,我们“并跑”“领跑”的技术不断增加,技术开发进入高度不确定状况,无人领航、无产业链条、市场需求不明,甚至不知是否有人跟随。
今后的科技创新,需要同时发挥好市场和政府“两只手”的作用。一方面,要更好地发挥市场在技术研发领域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特别要发挥民营企业和新型研发机构的重要作用。经验表明,民营经济在高技术领域的创新具有更大潜能。另一方面,政府要加大基础研究投入,持之以恒支持原创性研究,为技术创新提供源泉。要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在“卡脖子”关键技术问题上集中攻关。
要促进创新要素市场化配置和聚集,打破体制机制和政策上的束缚和阻隔,推动创新要素在全国范围内合理流动、优化配置。还要加强创新基础设施建设,加强人才培养,加强知识产权布局和保护,支持标准制定,加大政府采购力度等,形成良好的创新环境。
一、内向集成全球资源
1.继续吸引外资流入
经过几十年发展,我国国内资金供给能力显著增强,出现了不再需要引进外资的观点。然而,从全球化实践来看,全球资源配置远远超出了“互通有无”、“多余出口短缺进口”。在全球资金流动中,资金充裕国家既大量对外投资,也大量吸收外资。美国是全球资金供给最充分的国家,是对外投资最多的国家,同时也是全球吸收海外投资最多的国家。这是因为FDI流动的意义远不止调节各国的资金盈缺。资金流动对投资者来说,是寻求风险扣除后回报最高的投资机会,对融资者来说,是寻求成本最低的资金来源(江小涓,2008)。在全球投资者看来,综合考虑安全性、流动性和收益性,投资美国是合理选择。从微观层面看,在每一个细分市场上,各个企业持有的优势资源是不同的。每个企业要在激烈的竞争中不断增强自身优势,都需要不断重组内部外部各种资源。从我国情况看,现在我国吸收外资投资,主要并不是为了带来资金,而是要获得随资金流入的各种竞争要素,如技术、全球网络、经营理念、研发能力等。从图15可以看到,外商投资企业在我国各类技术活动水平均高出全国平均水平,表明吸引外资带来了较多的技术资源,外商投资企业成为带动我国技术向更高水平创新阶段迈进的重要力量。二、外向集成全球资源
国内企业对外投资,本质是走出去在全球集成资源。在进入21世纪后,我国对外投资规模持续扩大,这是可以预期和分析的现象。第一,投资者希望提高资金收益率。我国持续多年的高积累率,资本存量高速增长。特别是近10年来,国内资金成为相对充裕的生产要素,存量资本和每年新增储蓄都达到巨大规模。2018年,我国资本形成总额达到39.7万亿人民币,约合5.4万亿美元,占全球资本形成总额的比重已达25.8%。与我国6%的淡水资源、7%的可用土地资源、3%的石油资源相比,甚至与20%左右的劳动力资源相比,资本已经是相对充裕要素。面对土地、淡水、环境容量等自然资源的日益稀缺,劳动力成本日益提高,相当部分的资金继续在本土配置,会达不到最佳状况,降低资金收益。这种情况下,投资者开始向外转移,寻求有更高回报的投资地点,这是资本追逐利润的必然结果。这种转移有利于阻止本土投资收益率的持续下降,稳定资本收益。因此,对外投资加速有其内在强劲动力。从图18中可以看出,中国作为跨国投资东道国的地位和作为跨国投资输出国的地位,已经出现替换趋势。
三、提升在全球产业链和创新链中的地位
经过多年开放式发展,我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超过了我们在全球GDP中的地位。图19表示中国、美国和德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重要性,国家所在的圆圈大小表示其在全球产业链中的相对地位,可以看出,我国在全球产业链中的地位排名第一,超过我国GDP在全球第二的排名。与许多国家相比,我国参与全球产业分工的链条较长且范围广泛,在全球产业链中已居于重要位势。许多产业较高比重的市场和资源在国外,必须内外循环畅通整个产业才能有效运转。同时,全球产业链的波动对我们影响也最大。因此,推动全球产业链发展和维护全球产业链安全,是与我国自身发展直接相关的重大利益。四、增强我国数字产业全球竞争力
我国数字经济快速发展,愈来愈多的产品、企业和产业进入数字时代。今后数字经济将继续全面发力,数字化消费将向新领域延伸,继续创造重量级新消费形态。
在数字经济发展中,我国产业处于有力的竞争地位。数字经济的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极为显著,这源于许多数字产品和服务的初始成本很高而边际成本很低,大市场有明显优势。我国人口数量最多,接入互联网的绝对人数和相对比例都很高,网民规模、手机网民规模和社交网站活跃用户分别超过10亿、10亿和7亿,远远超过任何一个国家,也超过美国和欧洲相加的数字,滋养培育出了许多全球极具竞争力的数字企业。
在我国,数字产业即使仅在国内市场上,就能同时获得规模经济和竞争的双重效益,迅速提升服务和技术水平。今后,我国数字经济将会全面发力,成为引导长期高效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力量。
五、继续扩大开放促进更高水平双循环
1.从政策性开放转向制度性开放
监制:卜海森 李俊虎来源:《管理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