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堪的纳维亚的社会主义空气
九月份去北欧玩了大半个月,本文把一些关于北欧社会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感整理了一下。北欧诸国无论是人均GDP、贫富差距(基尼系数)、人类发展指数(HDI),还是国民幸福程度、政府清廉程度、自然环境保护都居于世界前列,是有很多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地方。
(一)先发制人的优势
首先必须要明确的是,北欧的发展是基于资本主义全球发展的基础,西方社会殖民世界三百年,这其中收益它们是共享的。所以北欧的成就,首先是源自于一个先发制人的优势,直接站在了金字塔体系的顶端。
资本的原始积累非常重要。托马斯·皮凯蒂的《21世纪资本论》整本书就论证了一个不等式r>g——意味着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收益大于劳动收益。
这样一来“先富起来”就变得尤为重要了。举一个例子,诺贝尔把约合920万美元的遗产作为诺贝尔奖金,那么诺贝尔奖每年发六个,每个1000万克朗(约合140万美元),发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发完呢?原因就在于这笔遗产一直在做理财、在增值,就好比一个雪球从山上滚下去越滚越大、越大越滚。以小见大,北欧诸国的财富积累也是这个道理。再如瑞典、丹麦两国,利用先发优势积累了大量科技专利,申请专利就是把技术“资本化”,专利的使用费就是资本利息。可见及早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获得“体制红利”有多么重要。
这个“红利”还包括在经济全球化中的持续获利。众所周知,我们初中课本就讲过“剪刀差价”的原理,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可以通过这个不平等贸易持续全球吸血。但有人会问,北欧诸国并不太多与第三世界直接发生贸易,他们怎么获取剪刀差价呢?米歇尔·波德的《资本主义的历史:从1500年至2010年》专门分析过这个问题,他在书中给出了几个不同的模型,结论就是美英法德日这些国家,有一种模型从全球吸血;而欧洲的小国寡民,同样也在全球吸血,只不过他们的价值流动方式多了几道弯而已。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这里就不再赘述。
例如冰岛,多年来金融一直是支柱产业,那次国家破产,就相当于割了全世界的韭菜。全世界投资者亏光底裤,冰岛国民照样吃香喝辣,这就是金字塔顶端的优势,可以随意耍流氓。就好比一个富二代拿了老爹的钱去创业,成功了就可以吹自己“努力”,不成了也有老爹兜底,怎么也是不败之地。
北欧模式的成功,诚然有很多不可复制的地方,但也有许多值得参考的经验,这些经验是值得我们去学习的。
(双彩虹,摄于挪威小镇Voss)
(二)宝贵的经验
北欧的发展,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与人和”缺一不可。但除却“天时、地利”这些无法复制的客观条件,其国家建设、社会发展、制度文化等都是有许多宝贵经验值得我们去学习的。
挪威的经济发展与石油密不可分,但有了很好的自然资源基础,也得能很好地利用才行。像中东地区也是“富得流油”,但基本都是一些皇室在“流油”,绝大多数普通人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国家的经济结构也非常不健康。而同样有用丰富油气资源的挪威,很早就建立了基于石油的主权基Government Petroliuem Fund,这笔基金一直在增值,甚至出乎许多唱衰者意料,扛过了08年金融海啸和前几年的油价崩盘。同时,这笔基金的收益大量服务于公益事业、科技创新和教育产业,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除了国家主权基金,北欧诸国大量行业都是国有资产垄断的,尤其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基础性行业。所以说公有制就是好,这不是虚话。但前提是公有制是真的能够惠及于全民的“公有制”。要单纯依靠特权和垄断收割大量利益,却仅仅服务于少数家族和团体的特权;抑或对内压榨基层员工,对外通过权力寻租将公有资产廉价转让于个人,这种“公有制”和垄断资本主义有什么区别?看起来垄断资本主义还更可爱一些,至少人家不立牌坊。
另外能够维系北欧高福利基础的是高税收。丹麦、挪威、瑞典的税收与GDP比值都在40%以上,远超欧美其他国家。税收的问题与上面国有企业的问题类似,如果政府足够的清廉和效率,那么通过财政代为进行资源分配是有显著正面效果的。此时的重税非但不会成为经济的负担,反而让资源分配更具效率,促进经济发展。
高税收带来的是高福利。这里国民有一个普遍的误区:就是高福利会养懒汉,“鼓励”人们不去工作,让经济不堪重负。事实正好相反,在有合理制度保障下的高福利往往会对就业和经济起到促进作用。通俗一点解释,我们国民的储蓄,除了买房就是医疗和教育了,如果医疗和教育全部变成社会福利,那么我们就不会为此“预备”那么多储蓄,这些钱就可以拿去消费,去购买商品和服务,就让更多的企业获得更过的利润,就业随之增加,劳动者的工资也就水涨船高——这就是经济的正向循环。
此外,关于“福利社会养懒汉”的谬论,不过是八九十年代欧美新自由主义政府为了削减社会福利的洗脑产物,近年来学界有相当多反驳这一论断的研究成果,日后我会专门来写一篇文章来详细阐述,这里可以简单说两句,其中一个论断是,非福利社会,同样会有这样多的失业人口,这是经济结构的问题而不是个人工作意愿的问题;区别在于,非福利社会的失业人口往往会“边缘淡化”:要么饿死街头,要么进入更低级的产业——比如回家种地,而一块地本来三个人种,现在失业人口回家了变成四个人种,这其中的差别是难以反映在统计数据上的。所以说“福利社会养懒汉”有时候是一种幸存者偏差,也就是福利社会失业人口才活得下去、你才看得见。能让一段时间内工作不顺的人能活下去,这也是人文关怀不是?当然,无论是欧洲还是拉美国家,都有玩福利社会玩砸的国家,这其中有许多复杂的因素作用其中,不可一概而论。但我觉得我们没资格去冷嘲热讽,我们离“福利社会”一毛钱的边都搭不上,就好比一个太监操心别人性生活过度一样可笑,还不如先操心下自己社保以后能不能拿回来,老人医疗孩子教育怎么解决吧。
高税收同样带来的是贫富差距的趋近化。贫富差距的危害不仅仅是“公平”,更有带来社会效率的低下和对经济发展的负面影响,这个分析我整本《生而贫穷》都在讲,这里就不再赘述。众所周知,我国的基尼系数早已经“赶英超美”。我有一位朋友是做室内设计的,在国内工作了十几年现在已经移民瑞典了。他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接触了大量的“上流社会”,他讲中国的有钱人那是真有钱,都是“巨富”“超富”,你难以想象得到——“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从来不是一句空话。相反来到了北欧之后,发现大家都很富裕很平均,很难再找到一个远超于其他群体之上的数量还如此客观的阶级。
北欧诸国平衡贫富差距的方式,除了税收之外,更有一系列完善的法律法规制度,去限制资本收益。例如你买卖房屋盈利,那么盈利这部分要交一笔重税;相反如果你卖房亏本了,那么国家会补贴一大部分你卖房的中介费和手续费。如我前文所述,资本主义社会资本收益是高于劳动收益的(房屋就是土地资本),所以就平衡贫富差距来讲,限制资本收益要比针对于劳动的征税更加有效。北欧诸国还有一系列针对公司兼并、股权流通、金融衍生品收益的政策。一方面可以限制这些“巨富”“超富”们的滚雪球;另一方面也可以鼓励劳动创造,降低经济风险,形成良性循环。
此外,平衡贫富差距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就在于对劳动者权益的保障。一个新员工入职公司,他是有很大的跟公司议价薪酬的权力的,政府同样有干涉公司对员工福利的权力。这样,在政府清廉的大前提下,对公司有了很好的制衡,劳动者收入高,资本家出了点血,贫富差距自然就会趋近。这个正向的循环效应正如我前文所说:劳动者有钱更多消费、企业卖出更多产品服务、增加就业、劳动者收益继续增加……
我国社交网络上有一群“精神资本家”非常有趣,明明自己从来没拿到过加班费,却总是叫嚣着企业负担过重,“再这样下去就没人开公司了,你们都得饿死”。我之前就说过这问题,我们的企业确实穷,但是我们企业家可不穷。你们平时加班不给加班费这些剩余价值,最后进了谁的口袋为基尼系数添砖加瓦?我不清楚,但数据比谁都清楚——一个三十年前资本积累为零的阶层,三十年后造就了基尼系数居于世界前列,怎么做到的你猜猜看?我们的劳动者真的是任劳任怨啊。
由此可见我们对于革命和革命意识形态的清算有多么彻底。然而北欧一系列的政策制度都来源于其左翼政治传统。下图是奥斯陆市政厅一幅大壁画,在主厅和平大厅的正上方,我们可以鲜明的看见这样几个形象:工、农、兵、妇女、知识分子,展现的就是北欧的社会运动历史。北欧左翼政党,都有着近一百年的执政历史
瑞典自1914年以来,都是左翼政党社会民主党执政,今年因为难民问题的冲击,右翼政党抬头,但刚刚大选的结果社会民主党依然获得了胜利。挪威则是自1924年以来,每一届大选都是劳动党获胜。左翼理想、制度保障、人文关怀,共同构筑了人类社会发展的排头兵。
(三)工作伦理与非异化劳动
我们从国家制度层面讲解了北欧的可借鉴之处,我们现在换一个视角,从普通人的角度来看一看构筑这个社会的基础。
关于“福利养懒汉”这个问题我也有过一些思考。《枪炮、病菌与钢铁》一书中提到过这样一个观点:就是高纬度地区的人往往要比低纬度地区的人勤劳。因为越往北越冷,你就必须要干更多的活才能养活自己;而在温暖舒适的南方,遍地都是树上掉下来的椰子和香蕉,水里的鱼随便涝,衣服也不用备置那么多,所以这里的人们就比较容易懈怠。当然书中也说了,这个理论也是有争议的。但是我们看一看因为高福利搞得经济不堪重负的国家:希腊、意大利、西班牙,都是在欧洲最南部。单以经验主义结果论而谈,这也不是没有道理。
在北欧社会印象最深的就是,这里国民的“工作伦理”深入人心,就是每个人都以参加工作为荣,以给国家纳税为荣。所以这里薅国家福利羊毛的“懒汉”并不多,福利体系也在一个很健康运行的维度。
这一次行程令我非常欣喜的是,见到了一种非异化的劳动。所谓“异化劳动”,我在《用马克思主义战胜抑郁症》这篇文章中讲过其四大特征,大致可以理解为,你为啥不想工作,为啥每天都丧,为啥上班如上坟,因为你从事的是异化劳动,而不是本质的劳动。在异化劳动下,你的价值无法得到体现,劳动力被剥削,无法发挥主观能动性,从而导致精神上的压抑与痛苦。
在北欧你会发现无论是服务员、司机、船长,他们似乎每个人都非常热爱自己的工作,从他们对外展现的状态和情绪上就能看得出来。在挪威招待我的是一位在当地生活了七年的朋友,她给我讲了两个身边的故事。一个是她同学,上学的时候是个极端的“无政府主义者”,认为政府总想着怎么剥削我,我将来打死不会去工作打死不会纳税,反正有政府养着。结果毕业没多久,他就找了一份工作,在一个酒吧当服务生。问他为啥变化这么大,这位小哥就腼腆的一笑,说我特别喜欢这里的氛围,在这里工作让我很快乐。另一位是她男朋友家的一位长辈,是一位自来水厂的水质检测员。这个工作其实挺枯燥的,日复一日盯着重复的数据。但他也很快乐,因为他觉得他的工作是保障人民安全,非常重要非常有意义。
这两个例子就很有代表性,他们一个是能在工作中找到快乐,一个是能在工作中找到自我价值——这就已经非常接近了马克思所讲的本质的劳动。我挪威这位朋友的男朋友,是一位程序员,很显然是一个高收入行业;他在工作之余和几位朋友,把一个旧工厂改造成了workshop——就像国内一层写字楼,几家创业公司分享工位这样。但他们几个合伙人做这个workshop,不是为了盈利,他们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而且都会用自己本职工作中挣的钱来补贴这个事业,是一个纯公益的组织。
分享这个workshop空间的,大都是自由职业的工程师、设计师、家具工匠、插画师、艺术家等,可以看一看他们的工作环境:
工作氛围非常好:
这是一位来自智利的小哥,兴趣爱好就是造船,在这里找到了兴趣与谋生的结合点:
这个烤炉是一位意大利小哥手工打造,平时在这里工作的人就用它烤一些简单的食物:
在周末他们会定期举办一些面向当地社区居民的活动,比如做手工、读诗等,当然都是公益性质的:
我参观了他们的workshop之后非常高兴,我说这不就是一个简陋的空想社会主义乌托邦小社区吗。你就会感觉里面的人都非常友好非常快乐,每天过的无忧无虑的,我跟他们讲叫我们这边的状态是“上班如上坟”,大致意思就是“go to work like go in grave ”,他们都表现出了一个非常惊讶的表情。社区里的小孩子们参加了他们的活动之后都表示,将来的梦想就是在这里,小孩子特别开心地说(大意):“My papa told me I can be everyone in the future, and they are everyone.”
马克思设想的共产主义是每个人都做自己最想干、最擅长的工作,每个人都百分之百地奉献,每个人都能让自己的价值完美实现,而且没有人剥削、利用你去赚钱。在这里我真的看到了一点影子。
最近我看网上,总有人喜欢拿北欧抑郁症比率高说事情,其实这是一个标准的幸存者偏差。因为北欧社会发达,医疗健全,每个人都配一个家庭医生,但凡精神有点不舒适,检查检查就给归到抑郁症里了。我们才重视抑郁症多少年啊,农民工人什么的,有谁知道要去看这个病呢。有本书叫《中国农村妇女自杀报告》,里面有多触目惊心大家可以自己去看,这些人一辈子也没有跟抑郁症联系起来,但是人已经没了。还有瑞典因为强奸率高,曾被叫过“强奸之都”,那也是因为他们法律健全,有一些很轻度的性骚扰都被判处强奸罪,我们这边强奸还能庭外和解呢不是?还有印度官方报的强奸率比中国还低,那印度就安全了?还是那句话,每天老板一个微信就要从休息状态切换到工作状态的人,就别心疼人家抑郁症了,多心疼心疼自己吧。
(四)福利社会观
除了第一部分提到的经济基础外,北欧的社会福利制度还有三大基石,即先进的制度保证、社会文化和人口基数。
我在第二部分里吹了半天北欧的福利,人家好当然是好,但人家不是傻。有很多完善的制度防止国民“薅国家的羊毛”。例如北欧的公共交通系统,买票上车的地方都没人看着,你想上就上想下就下,看似“搭便车”也毫无问题。但是他们会有专门的检票员去抽查,逃票罚款一千多,可以说力度很大了。排除个别人品特别好的个例,按照抽查的比率来算,逃票也占不到多大便宜(他们都是算好概率然后定好罚款金额的),而且还会留一个不诚信的记录,还不如直接买票了。纳税也是同理,人民自主报税和银行代扣相结合,但要查出了逃税那个处罚力度会让你疼一辈子。
可以看到他们制度逻辑出发点就不一样,前提是先无条件信任你,但是要有欺骗行为不好意思我就要下重手了。我挪威的朋友就跟我讲,她刚来这边的时候养的猫生病了,然后宠物医院的医生给猫做了很多检查、开了很多药,她就跟男朋友抱怨说会不会是医生为了赚钱故意加了“私货”。她男朋友就给了她一个超级surprise的表情,说你怎么能这么想,宠物医生肯定是基于他最专业的判断做出的最合理的选择啊。
还有一个例子是这边衣服鞋子等产品,在购买一个月之内,拿着小票是可以无条件退货的。这前提肯定是基于互相信任的基础,认为你肯定是有足够理由去退货而不是占我便宜。因为挪威登山很难,很多游客都是在这里购买登山鞋、冲锋衣的。我就很好奇,跟一个带北欧团的中国导游聊天,问他中国游客退货现象多不多。他跟我说首先绝大多数旅行社都不做登山项目,因为风险太大了;其次这边会因为天气冷、变化大,很多游客会在本地买衣服,尤其是国庆来玩的,但真正退衣服的并不多,有可能是绝大多数人不知道这个制度;最后,有一种现象很有趣,一旦有游客选择了退货,会产生一种强烈的示范效应,看有人占了便宜,整个团的人都会跟风退货。这就是社会心理学里讲的群体效应,在群体中作恶的道德负担也会减轻——社会学家用这个原理分析纳粹大屠杀的。
任何制度都是有漏洞的,完全杜绝国民占福利的便宜只能在理想情况下实现,搭便车的人永远存在。比如挪威的政策,农民养的羊被狼吃了,政府就会有一笔补贴。然后就会发现有些人家就有些猫腻,比如别人家三年被狼吃一只羊,他们家每年被吃三只,从常理和概率上讲说不过去。我朋友讲,她跟挪威本地人交流这事,本地人就会觉得首先没有证据怎么能证明人家骗福利呢,说不定他们的农场就是很偏远容易有狼出没呢;再者如果因为有人骗福利就取消补贴,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怎么办呢?
(摄于挪威小镇flam)
我觉得他们的理念就很先进呐,就算有一些薅福利社会羊毛的人,但是不能因噎废食不搞福利了,为的是一个整体福利最大化;综合来看就算有一些人占便宜,但社会整体也是受益的。
这可能真的是文化差异,要我们的话首先得保证没人钻制度的空子,“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搞这种福利。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两种理念没有谁对谁错,我们有这样的逻辑,根源就是本节开头提出的第三点原因:人口问题。
北欧的人口,真的太少了。按我们这个人口基数,你薅一点羊毛,我薅一点羊毛,谁也受不了。挪威人口五百万,也就是五个天通苑的体量,而且各地经济发展程度相似、人民受教育程度相似,治理起来简单几个量级。我跟国内的朋友聊北欧的政治,他给了一个评价:“村镇级社会主义X主”我觉得特别形象。当然这里不是吹捧 “小国寡民”,大也有大的好处,比如一个统一的大市场,我在香港的时候就写过很多反驳当地“城邦论”的文章,他们就是太过于神话欧洲的“小国寡民”模式了。我想说的还是,北欧发展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想要复制太难了,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以挪威为例,一个小社区都会有一个“家庭医生”,人们有一些头疼脑热首先会找家庭医生去看,小病就直接处理了,大病、急病会去大型医院,这里家庭医生会根据病症严重程度开具一个证明可以让你不用排队直接就诊。我一看这尼玛不就是我们当年的赤脚医生么,当年的赤脚医生和乡村教师这两个伟大的群体,用多么华丽的语言去赞美都不为过,他们让现代文明的光芒第一次照进了中华大地每一块穷乡僻壤。但是,这个制度不可持久。因为中国太大了,地区发展太不均衡了。当年凭借领袖的威望和人民的理想主义情怀尚且能够支撑一代人的奉献,现在谁不愿意人往高处走呢?有着专业的技术和知识,谁不愿意去更发达的地区追求更好的生活呢。固然有许多人拥有高尚的情怀甘于清贫,但是不能指望用个例的高尚去战胜普遍的欲望。
最后再讲一个故事,可以很好的侧面反应北欧社会。难民问题是现在北欧面临的一大挑战,就因为对难民的态度,我在挪威的朋友跟她男朋友吵了好几次架。她男朋友是这样的观点:这个世界上有太多需要帮助的苦难人了,但是我们的实力无法帮助他们全部;但现在难民来了,就好比苦难的人在敲你的门,这要还不去帮助他们,那不是耻于为人吗?相比较的,包括我朋友在内的挪威华人,普遍观点是难民什么都不做就享受着很多福利(解决住宿,一人一个月有一万多的生活费,免费学语言和技能,工作第一年政府给代发工资);而华人群体靠诚实劳动合法经营,多少年缴了好多税才能有了身份,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两边没有对错,说到底还是我前面讲的文化差异,是价值观的冲突。西方“白左”在中国社交网络上被嘲讽的一塌糊涂,其实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像我朋友她男友,他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的workshop真的会给难民一些工作,虽然工资是政府给发的,他们也会额外给难民一些补贴。我觉得这是好事啊,人家愿意做好人好事,我们干啥看不下去呢。我一直在说,圣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只要不是圣母病搞道德绑架就好,古有佛祖割肉饲老鹰,今有白左开门迎难民,高尚啊。欧洲殖民世界三百年,站在了金字塔顶端获得了制度红利,就是这样发达的经济形成了白左这样天真善良的思维,正好被用去惠及第三世界难民,这是命中注定的轮回啊,大自然的辩证法。认真讲,我觉得我们社交网络上对他们的嘲讽没有必要,我更愿意去操心一下北京上海香港的排外思潮。
上面扯了这么多,可以简单总结一下,北欧的社会是建立在一个可遇不可求的空中楼阁中,但是其许多经验是值得我们参考学习的。北欧社会固然有很多问题,但它在人类社会发展现阶段是首屈一指的。就像考试没有人考一百分,因为做到完美太难了,不符合人性和客观规律,但是全校第一的经验还不值得我们学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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