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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与民争利,好比大人欺负小孩子

黎宇琳 共益资本论 2021-08-07
陕西党政部门组团争抢公益资源引发担忧

8月上旬,陕西宝鸡召开“2020年宝鸡市99公益日众筹动员部署大会”,当地市委副书记,副市长等党政领导牵头组织,并计划联动“市直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各县区主管县区长、扶贫办,退伍军人事务局”组团迎战一年一度的“99公益日”,以期获得更大额度的配捐。

“99公益日”是腾讯联合公益组织发起的网络募捐活动,其特点是腾讯联合商界拿出额外的资金为募捐活动进行“配捐”、“放大”,以鼓励更多网友参与捐赠,备受公益慈善领域重视。自2015年举办以来,“99公益日”已成为许多民间公益机构最重要的财源,尤其是在受疫情影响的当下,许多机构因无法正常开展线下服务,资金不能回笼,财务情况堪忧,纷纷指望着“99公益日”能回一下血。
 
陕西宝鸡的动员消息一出,民间公益界哀鸿一片。有学者认为这是“开历史倒车,私人的钱也要用公权力去抢”,不少公益人则感叹:“99这个平台没法玩儿了。”希望工程创始人徐永光最为激烈,他撰文一篇,直斥此举有“以权谋捐”之嫌:
 

原以为,99公益日是地方慈善总会融入民间的机会,也能借此以解草根公益的饥渴,应抱欢迎态度。但今天看到一则消息:宝鸡市委市政府召开99公益日众筹动员部署大会,其他地方党政部门部署99公益日的红头文件也频现于微信群。这才发现,新一轮假公益之名的以权谋捐真来了。




也有人指出,徐永光“以权谋捐”的讲法未必准确。一位熟知地方慈善会系统筹款方式的专业人士认为,“这里面没有提到任何强制的逼捐措施,只是动员”也就是说,宝鸡方面的做法谈不上违规,他们只是“合理”地利用了市场规则,发动了体制内的资源。
 
但是,众所周知,中国党政部门的动员能力比民间公益机构强太多了,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官与民争利,好比大人欺负小孩子。上述专业人士悲观地预测:民间公益大势已去。
 
如果只是陕西宝鸡一地的做法,那还好些。但我们观察到,宝鸡的做法绝非孤例,党政部门动员,地方慈善会系统执行,利用互联网平台扩散的做法已经成了一种相当普遍的现象:
 


其中,陕西省的做法体系已成,他们将之总结为“3334模式”,并在全省范围内进行推广:
 
三个主体共同发动:要以助力脱贫攻坚、关爱退伍军人为主题,由各级慈善组织、扶贫部门、退伍军人事务部门三个主体,共同发动社会各界积极参与,奉献爱心;
 重点推介三个配捐项目:8个精准扶贫项目、关爱退伍军人项目、大病救助项目; 定向发动三个群体:1、包村扶贫单位及其干部、职工,包村扶贫网络捐赠倡议书;2、定向发动爱心企业、爱心人士及慈善项目实施单位;3、定向发动大病救助患者家庭、亲友团发起一起捐; 四个层面联合劝募:1、联合共青团、妇联、工会人民团体劝募;2、联合非公募社会组织(ngo)劝募;3、联合残联、扶孤、养老机构劝募;4、联合社会志愿者团队劝募。

我们可以看到,在这一“3334模式”里,三大发动主体,即慈善组织、扶贫部门、退伍军人事务部门,他们都是政府系统里主管社会福利的部门,这几个部门有一定经费,但经费是不够的,他们本来就得向社会筹措资源,只是过往一般找当地的大户、企业要钱,最近几年开拓了互联网的筹款渠道。
 
“3334模式”中的“四个层面联合劝募”也很值得关注,你看第一条:“联合共青团、妇联、工会人民团体劝募”,民间为什么感到绝望与不公平?是因为这种动员的方式是依托国家公权力的全民动员,如果各地政府都用这种方式来争抢民间的资源,民间机构就歇菜了。
 
但未来的走向也恰恰藏在其中,“四个层面联合劝募”的第二条:“联合非公募社会组织(ngo)”,党政部门聚拢的民间资源会不会分发给NGO,有多大的比例会分发给NGO,NGO在这样一个以政府为主导的体系里,处于一个怎样的位置?这些问题决定了“3334模式”能不能持续搞下去,有没有道义基础。
 
学者朱健刚近期在总结2019年慈善发展状况时,提出“治理吸纳慈善”的概念,指出中国民间慈善事业正被进一步纳入国家治理体系当中,“慈善开始成为国家整体治理体系的一部分,并为国家治理战略目标服务,国家与社会正逐步耦合成一种统一、复杂且充满不确定性的双向嵌入关系。”
 
陕西的做法正是“治理吸纳慈善”的典型表现。众所周知,我们从前就是一个“政府包办一切”的社会,因发现“市场经济”更有效率,逐渐将部分治理权限让渡给民间,但政社之间的界限从来都很“灵活”,是可以根据形势发展随时调整的。在“3334模式”里,党政部门作为基本盘,以慈善会体系为轴,吸纳、整合民营企业、公益机构、志愿者团队等民间慈善力量的逻辑非常清楚。
 
但是,治理吸纳慈善,得创造条件让慈善事业得到更好的发展,而不是杀鸡取卵,涸泽而渔,把慈善给搞没了。民间公益机构能否得到一个好的发展空间,就是慈善事业一个重要的发展指标。我们很难想象一个没有民间公益机构的慈善事业,事情都让政府部门去干,或者让企业来干?这肯定是一个多输的局面。

最理想的情况,是官办慈善系统为民间搭建资源对接平台,官方当裁判,甚至当教练,把运动员的位置留给民间公益机构,并把NGO当成伙伴。

徐永光在文章里就点赞了山东省慈善总会,他们在99公益日网站上打出“陪伴服务一线,光荣属于民间”、“我们在一起,就会了不起”、“向草根致敬”等口号,这算是一个正面案例。
 
但在更多“治理吸纳慈善”的案例里,民间公益机构往往拿不到“伙伴”的待遇,而是沦为了“伙计”。我们离“理想的情况”还远得很。

疫情之下,各行各业都很困难,政府也没有余粮,但需要照顾的弱势群体、需要解决的社会问题却前所未有地增多了。有人认为,这是民间公益发展的良机,需求从来没有这样旺盛;也有人认为,民间公益大势已去,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能给历史留底。
 
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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