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伊哲式“居安思危” | 制作人
《制作人》是音乐财经继《乐队背后的人》、《经纪人》、《职业成长记》等栏目之后，新近推出的一挡聚焦于音乐行业制作人的栏目。我们希望通过采访隐身于音乐专辑、综艺节目、现场音乐背后的制作人，倾听他们的人生感悟、职业选择和行业见解。
第一期分享者我们邀请了金牌制作人谭伊哲先生，他刚刚结束《明日之子3》节目音乐总监一职，又马不停蹄投入到王源人生中的第一场演唱会和《陈情令》演唱会的制作中。我们搜集了关于谭伊哲在过去这些年接受媒体采访的资料，发现他个人的部分非常碎片化，大部分时候，他都是以某一个明星艺人的专辑制作人、综艺节目的音乐总监这一类临时职业身份出现。
李宇春、王源、易烊千玺、王俊凯、毛不易、郎朗、吴亦凡、韩庚、迪玛希、韩红、那英、高晓松、李健、尚雯婕、周笔畅、何洁、谭咏麟、莫文蔚、林志炫、徐佳莹、杨宗纬、好声音冠军（张磊、蒋敦豪、扎西平措）……这一连串名字所带给他的人生际遇，也渐渐的让隐在幕后的他，身份随之光鲜亮丽起来。但拨开这些名人背后的谭伊哲，又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这次访谈完成于2019年8月26日，对话地点是在谭伊哲个人创立的厂牌T.Y.Z Music办公室。根据谭伊哲同事的介绍，初时见面的那个房间只能算充当了临时办公室，那是一个堆满了乐器的大单间，装饰简单，现场凌乱，他们常围坐在长桌旁开会，有时谈兴正浓，会顺手用起房间里的各种乐器演示需要的音色。
每天中午时分，谭伊哲才起床，习惯喝上一杯美式，吃点简餐，就来到工作室待到半夜，他已习惯沉浸在这个空间里，创作、开会及会客。
谭伊哲中等身材，留着中发。当天，他身穿黑色T恤，灰色的短裤，坐在沙发上回答问题的时候，多半是一种微笑着温和而模糊的语气，那也许是经人生阅历修饰后的一种“精英式成熟”。
“83年《恐怖之夜》里面所有的电子音色都用这台合成器做的，这个房间里面基本上是我最好的收藏了。”在带着音乐财经编辑参观他收藏室里林林种种的琴时，他以一种颇为自得的手势在空中比划介绍道，“先有了这些琴，才用这些琴去创造了流行音乐”。
2014年，谭伊哲突然迷上了乐器收藏，一发不可收拾。多年来，这种对乐器的迷恋简直到了痴狂的状态，他发誓要收藏到所有有故事有来历他认为能给自己带来灵感的乐器。每到不工作时候，他就消失在人海中，回来后，依然津津有味地给朋友们讲述每一件收藏品背后的故事。如今，这栋楼里某一层的半层属于他的TYZ Music厂牌，几乎每一个房间都安置了他所收藏的来的乐器，墙上挂着一些欧式风格的装饰画，但这些画仅仅只是点缀而已，并无任何特别的来历。
△此视频制作及文中收藏图片由：乔震宇声学、刘景见音频总监、新视觉导演李迅诚和制片人徐亦瑶完成。
作为藏家，谭伊哲已投入超千万元在乐器上，他热心于对行业人士、媒体和来访者炫耀他千辛万苦收藏到的每一件乐器的来龙去脉。对于他来说，拥有这些乐器就像是一种心理暗示。当在拥有了这么多的历史背景和文化故事的工作室里创作，好像人跟这些乐器连接上了信号，穿越了时空，“出来的东西，好像你会更自信一些。”
谭伊哲说他喜欢独处，已经十年没有去过KTV了，也几乎不参加艺人演唱会的庆功宴。行业名声的积累、年龄的增长让他的清静越来越少，他更加珍惜时间，但是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见的人太多了，对于一个创作者来说，孤独现在成了奢侈品。
最初在T.Y.Z工作室装修时，谭伊哲让工人安装了一整套智能灯智能音箱，只需要打开手机就可以无线摇控。但很快他发现拿起手机1秒，打开手机再点击APP开灯，10秒就这么过去了。索性又改回了人工，进门按开关“啪”一声，瞬间，灯亮、灯灭。
谭伊哲把这归结于可能是已到中年的一个现实表现，他相信，人生这几十年肉身是短暂的，灵魂所处的时间却是永恒的、静止的、无聊的，他说， “如果只需要1秒能完成一个事，我不希望多花10秒。”
以下内容根据音乐财经与谭伊哲的专访资料整理：
1
关于成长
我刚回国的时候就帮李宇春做音乐，她成长起来我也成长起来。
”我流行音乐的启蒙是迈克尔·杰克逊。
迈克尔·杰克逊对12岁的我来说是一个全新的概念。我青春期最狂热的一件事就是迷恋他的音乐，他音乐的任何一个节奏律动、任何一个呼吸和任何一个尖叫我都知道在哪个时间段，他所有的舞蹈我都会跳，我还用他的音乐去参加全国的霹雳舞大赛拿了冠军。
我的第二个偶像是美国的约翰·威廉姆斯（《星球大战》，《哈利波特》，《超人》配乐大师），他是我在音乐上面的第二个阶段真正意义上的偶像。
△学生时代的谭伊哲
那时候我20岁左右，在四川音乐学院作曲系学作曲，因为他所有东西出来我完全不懂。迈克尔·杰克逊的东西出来我能学，威廉姆斯的东西我不知道从哪下手，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弄的，又好听，所以我就产生了强烈好奇心。
威廉姆斯管弦乐的音乐功底应该是全世界当代作曲家里最伟大的，他的配器法，他写交响乐的能力甚至超越了古典音乐家。
我到现在都还在研究他。
威廉姆斯之后，基本上我再也没有过真正的音乐偶像了。
后来我就想留学，但是赶上911，美国被拒了，加拿大的学校可以去，我就去了多伦多一家私立音乐学校学习流行音乐制作。
流行音乐基本上是四大件，吉他、贝斯、键盘、鼓，那个学校里面就只教这四个东西。你如何把这四样乐器玩好，他们的风格性，每天上课就围绕着这四样乐器的配器来完成。
作为音乐人，幕后最直接的工作，一个是乐手，一个是编曲，能成为制作人已经是处于顶尖了，需要你有丰富的阅历和行业经历。
△学生时代的谭伊哲
2004年，我从加拿大留学回来，一开始入行是“乐手”和“编曲”一起干。那时候，酒吧当乐手一个月几千块钱，编一首歌一千、两千、三千这么挣。
对于乐手，刚来北京在底层酒吧里驻场，可能一个月就是三五千的收入。编曲更惨一点，有可能一两个月一个活都没有，还要借钱吃饭。因为乐手是一个技术工作，你只要演就有收入了。编曲没人找就一个活都没有，或者突然找到你，编了一首曲子不合适，他就不要了，也不付给你钱，你可能两个月都没有生活费。
所以最厉害的音乐制作人是一开始乐手也干，编曲也干。同时在做现场做乐手和编曲工作，这是国内音乐人乐手和编曲成长最好的状态。
我基本上是第一波选秀时代成长起来的音乐制作人，后面起来的音乐制作人，95%以上也都是选秀时代成长起来的。
我入行的时候很幸运，我要特别感恩遇见张亚东，他是提升我最快的恩人。当时让我给李宇春、李健、莫文蔚、那英等人合作，那时我也在他的音乐厂牌下编曲制作。
我可以说是内地到海外学流行音乐第一波从国外回来的人，回来以后无数人找我，想听我的东西，赶上了《超女》。
我是跟李宇春共同成长的。我刚回国的时候就帮李宇春做音乐，她成长起来我也成长起来。
那时综艺节目对制作人没有要求，觉得你编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但现在不是了。现在节目导演组、制片人、出品人都会对你的编曲有要求，他们都有概念了。比如，会对你提出在四分钟以内，你得有几个高潮起来。
音乐环境正在改革，我非常幸运的能跟着国内音乐市场的换代成长。
之后，是一批选秀节目，《超级男声》、《快乐女生》、《超级女声》、《中国好声音》、《我是歌手》、《明日之子》、《中国有嘻哈》……音乐人去为这些节目编曲， 我也在这个过程中见证了顶级乐手和编曲的成长。
特别是从《我是歌手》和《中国好声音》这两档节目爆火以后，现在最好的乐手一年150万收入随便挣。但是，国内顶级的乐手就20多个。
金字塔底部还是很难的，编曲也基本上是这样，可以是从几百元到上百万元的收入差距。
2
关于编曲行业
我们这样的幕后音乐人，一部分是靠命运，但另一大部分是靠学到的东西。
”为什么中国会形成编曲行业？被认为是一个工种，这是有原因的。
贝多芬写管弦乐会找人去编曲吗？不会。在国外作曲家就是编曲家，都是自己的词曲，会自己编写、演奏。但是在中国，作曲家是写歌人。中国的流行音乐作曲不应该叫Composer，应该叫词曲作者。
真正编曲的发展，是2005年选秀时代开启的。
因为选秀时代90%以上的歌曲都需要重新改编，大家才会重视编曲。从2012年到现在，编曲人的收入和生活状态翻了10倍，就是因为这些节目让音乐人、乐手和编曲人生存好了很多。如果没有电视选秀，中国音乐人的生存状态会更差。
我们现在讨论的版权收入主要是针对做曲和做词，版权和我们是没有关系的，都是他们花钱做。我们在快餐和一次性的过程中收制作费。编曲肯定是要需要版权收入的。中国现在音乐平台给人特别大的希望，只要还有QQ音乐、网易云音乐在，你的知识产权就可以让你躺着赚钱。
在国外，编曲都是有版权的，没有编曲所有歌手只能在唱片里面清唱，因为整个音乐都是靠编曲来完成。
去年我出了一首歌《制作人》，为什么想要出这首歌？最重要的目的是实现自我价值。能成就一个音乐人就两种东西，一个叫作品，这是排第一的，第二是你的音乐能力。
这两点会让一个音乐制作人达到最顶尖的顶峰，作品在我这个时代是很难的，不是我能控制的，因为你认为你写的好歌，不见得大众认可。而且你要迎合真正的大众审美，其实是很难的，所以我不能在作品上面去取胜。
那么，我就在音乐能力上面去发挥。
中国是情怀大国，需要你出好听的歌，这点我深刻的知道，《制作人》这首歌老百姓肯定不感兴趣。但我这首歌发表以后，除了收获一杯咖啡价格的版税，给我带来的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因为所有的乐手、歌手和综艺节目公司，都通过这首歌的MV认识到了我的能力。当他们希望邀请一个更能把控全局的音乐人做一档节目，或者是做一张音乐唱片，就回想到我，所以收入来自于这部分，相当于品牌宣传了。
我成为歌手的可能性很小，可能唱歌只能在我音乐能力中占到20%。因为我唱得不好听，没办法。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导演他演戏能演好吗？未必能演好，导好戏就可以了，但导演自己客串一把也OK的。
△王源演唱会现场
我和所有流量明星都合作过了，比如说王源，当你深入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你会发现他真的太厉害了。
这次演唱会我帮他做了很多改编。王源还是非常信任我的，他给我提的要求很简单，他说我觉得好听就行。王源人特别好，他说你做的只要你觉得OK就行。
王源这个做法很职业，因为他全权交给了我。要不然他想法特别多，每一个他都能把控，我们就害怕又有想法，又没有技术能的艺人，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像王源就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例子，你全信任我，我给你做一个我认为最好的就可以了。合作做到极致，就是两个极端，要不然听你，要不然听我。如果商量着来做出来的东西真的未必好。
青年偶像在任何时代都会出现。李宇春当年的火跟现在TFBOYS的火一模一样。
李宇春时代还没有流量这个词，那时候反驳李宇春的声音太多了。所以每代人都有区别，有时候可能是我们没有跟上他们。
王源和李宇春有一个共性，都是从小喜欢音乐。两个人都几乎一夜成名。我有一个特别重要的观念要跟所有人说，流行音乐能成为明星一定是靠命，这个是绝对的。
今年《明日之子》最强厂牌张钰琪是实至名归，因为唱得实在太好了。但后面的命运怎么样，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
国外有很多优秀的音乐人，才华再出众没有这个命，没办法。所以我特别想说一句真实的话，在音乐行业里面你花钱也没用，你只有拼“命”。
我这句话是仅限于影视明星和歌手。
幕后音乐人一定是有所准备的，比当明星这个玄学的命题还是要简单。
像我们这样的幕后音乐人，一部分是靠命运，但另一大部分是靠学到的东西。如果你专业不好，别人会说你不好，如果你专业好，别人就会说你挺棒的。
闷头苦干提高自己的能力，只要你的能力提高了，给别人看到了，永远会有人来找你。
3
关于反思
你穿得很好了，吃得很好，你不会再进步了。
”2014年我去洛杉矶的时候，想去好莱坞发展，认识了很多格莱美的音乐制作人。我想跟他们在美国好好学习发展，结果最后他们都跟我回中国来混了。
因为在美国竞争太激烈了，一棵大树砸下来，砸死一片艺术家。美国能成功绝对不靠才华，是靠家族和商业运作，没有靠才华在美国成功的。
但中国是倚老卖老的国家，你只要有不错的作品，有可能只会三个和声就可以吃一辈子，他们会三千个和声还找不到工作。
美国是三年一换代，你再优秀，这张专辑的制作人用你，下一张专辑就不一定用你了。两三年时间，太残酷了。
其实第一年我去的时候是怀着实现美国梦去的，第三个月的时候有点破灭了，第二年的时候已经完全破灭了。在那边就还是交流学习，做自己的音乐。
一方面，华人想进入美国主流太难了，即使你是ABC都不行，只有欧洲人可以顺利进入。另一方面，因为国外是靠音乐能力说话的，你顶级了才会用你一下，这个行业（甲方）想长期用一个人，很难。
我现在只有中国梦，没有美国，美国根本不适合我们。虽然最好的音乐的技术能力和潮流的门派还是在美国，只是美国的音乐经济环境不好。为什么没有中国好？因为我到美国以后感受到的就是落寞。
我绝对有权利说这个事，美国的音乐环境好是过去，过去留下来的火的艺人、音乐人、歌手到现在依然很好，但是新起来的这些人日子非常难过。美国这一千万的收入得交五百万美金的税，有一首歌涉嫌抄袭别人赔了两千多万美金，全是这种事。所以现在起来的艺人，两三年就是一轮淘汰了。
在中国，这个地方开不了花，那个地方可以开花，上一个节目就几百万上千万。只要你火了一首歌，中国所有城市演一遍，十几年就过去了，你可以挣很多钱。
所以中国的音乐市场是全球最好的，超越美国，日韩。
日本韩国的音乐环境为什么也在衰落呢？因为他们的市场太小了。日本还好一些，韩国是依靠日本和中国市场。而且现在日本当今最好的音乐家，包括最好的歌手，我们内地其实已经不太知道了，已经有点脱节了，韩国慢慢的也是这样的。
这个不叫封闭，也是因为我们自己的行业发展了。
但是另一方面，在不管是收入还是生活状态都超越国外的情况下，我们的音乐能力和技术上和这些国家差了好几十年。
当年张学友让迈克尔·杰克逊比过大拇指，现在我所知道的中国流行音乐领域的歌手在海外很受认可的，一个都没有。国内像朗朗和谭盾，他们的古典音乐在世界环境里面都非常棒，因为中国确实出古典音乐家。
但是中国从有流行音乐到现在连三十年都不到，2004年以前全是被港台音乐给带着跑，中国大陆本土的流行音乐发展起来也才十年时间。
△格莱美奖录音混音大师Steve Sykes
我在美国和格莱美的音乐家聊天，他们追求的是音乐的内核、和声体系和演奏方式。我是词曲编演奏，最重要的是传递一个什么信息，一个音乐制作人的标配，基本的能力是什么？在思考这些。
国内只会弹三个和弦的人生活也会特别好，你穿得很好了，吃的很好，你不会再进步了。
我们目前没有居安思危，中国的音乐很难前进了。
所以我很想做音乐教育，这个我思考了很多年。
但是我太忙了。因为我现在还没有出专辑，我必须得第一步，先把个人的音乐专辑和音乐艺术生涯做一个自我交待，才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
我认为，你亲自去做一件事，这是一种能力。
我是从乐手和编曲慢慢成长起来的，我知道音乐的每一个音符，每一个音色。后来我在2004年-2013年的过程中，不管是得奖还是提名，应该都是算不错的反馈。
但那个时候商业音乐做多了，我发现如果我的才华再这样滥用下去的话，我以后做自己的音乐也没有灵感了。因为毕竟做很多商业性的节目编曲是一种技术工作，80%的技术，20%的灵感。
五年前，我开始寻找志同道合的音乐人和我一起干，成立了T.Y.Z 这个厂牌。
我懂得跟艺人沟通，沟通以后团队按我的方式做，我设计一首音乐也就两三分钟，成功率特别高。
比如，当我接到一个歌曲合作的时候，我用口述的方式告诉团队的音乐人，这首曲子速度是多少，曲子结构是ABCD，我希望中间用到什么样的音色。因为我可以非常量化的用名词说出来，按照他的能力和审美做，就很快能完成了这个编曲。
所以去年我们才有600多首编曲的成果，要不然怎么可能做到？中国最顶尖的编曲一年连100首都编不了，这需要时间。
现在我的核心团队十个人，在音乐整个的外围有四五十个人帮忙。我们去年最厉害的是一个月编了150首歌，因为三个节目同时放在一起，还有不同的几个项目同时进行。
现在我们的厂牌其实还没有算是正式的真正的成立，没有正式的企业化运作。但是这五年来，所有合作的电视节目、网综节目里面，你会看到后面有编曲和乐队，署名都是T.Y.Z这个名字。这是为以后，真正我的音乐厂牌问世做强大的品牌铺垫。
关于创业，我算过自己的命，我当不了企业家。你想想，作为一个音乐人，不做自己的专辑，去做企业家还失败，不行还得去坐牢？
你写一部交响乐，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作家写一本书一个人就能完成，但是你做一个企业，全是和人打交道，每个人的人性如何把控？企业从起步一直到最后一步，你都要思考到算到。你得懂法，你得懂会计，最重要的是你得懂法，出事的99%的人都不懂法。
可是学法比学音乐难多了，给你两年时间弹钢琴，你从小弹的话最快两年达到10级，但是两年时间你去学法，你能学到什么？所以这四年里，虽然投资人想投资我们的很多，我都没有要他们的钱。
这几年，我看到一帮人做教育起来融了资，好厉害，不到一年失败了，那帮人起来又失败了……全是有问题的，或者是太辛苦太累，所以我一直在犹豫。
但是做教育的话，我觉得是一个功德。未来，流行音乐教育在中国一定是一件大事。美国在三十年前、韩国和日本已经在二十年前对小孩进行流行音乐的教育。也就是说，在十年以前，韩国和日本七八岁小孩的音乐能力到现在我们都很难超越，可想而知这个差距了。
教育最重要的是学以致用，你学完一定能用得上，现在大多数教育体系是学完以后用不上，你还得重学一遍，毕竟去上学的人，他的目的是要拿文凭。在中国，你有University（大学）的文凭，肯定比College（学院）有用。
但是国外音乐学院，像伯克利音乐学院都是私立音乐学院，所以他们的文凭在行业里面是真正没用的。美国是实用主义，伯克利培养了两百多个奥斯卡和格莱美得奖的，所以说太牛了。
中国的音乐教育缺实用主义。如果我做音乐教育的话，就是实用性，学了就能用上，今天学明天就能用得上。
4
关于人生
我是一个自由散漫，平时又习惯小孤独，但又是工作狂这样的一个人。
”现在我无论在哪，每天必须留一个小时学习。
我觉得给我留一个小时学习的时间，比再编一个小时的音乐更有价值。我必须得知道未来，我必须得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因为当你真的是像以前那样忙起来的时候，你连一分钟都没有的时候，你没有未来，你只能把眼前的做完就完了。
所以我现在无论多忙，首先我倒推时间，睡觉以前必须得留一个小时学习。无论我是看先资讯、视频，还是新的音乐，这是我必须留给自己的一个小时。
剩下的1/3时间陪家人。以前不是，以前我是全部工作，我是工作狂。但是现在因为我女儿刚两岁，我需要跟她一起成长，陪着她，不能忽略了她。
以前我的收入是乐手和编曲，现在这两个还是基础，但我就做唱片制作人、音乐总监和节目总监。我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我比较满足当下。
这三部分工作，其实做唱片挣钱最少，最耗费精力，花的时间最长。节目的音乐是快餐文化，唱片是要留下来的东西，就像电影一样，它是一个品格。不能差不多，必须极致。
现场是能力的展示，我特别喜欢现场，很多唱片制作人是干不了现场的。因为现场需要强大的音乐的能力，音乐的能力是一次性的，不是做唱片，这个不好了还可以重弄一遍。你要管乐队、打鼓、弹琴、唱歌，每个环节都要指挥别人，还得让别人听你的。
真正的音乐是从现场来的，做音乐不考虑现场，你的音乐就是死。音乐是表演艺术，郎朗每天练琴，家里练拍视频发了有什么用？音乐家必须得去演出，现场就是生命。
我从小是一个不太悲观的人。我看书不多，但有一个作家对我的影响挺大，法国的凡尔纳，我从小看他的《海底两万里》和《神秘岛》，他告诉你的概念是“在逆境中创造奇迹”。无论你在好和不好的环境你都能生存下去，这是他给我性格上的影响。
我记得出国留学之前，在北京宣武门住了半年的平房。我不想向家里面要钱，住的平房400块钱1个月，我屋里面只有一个洗漱池子，连盆都没有。胡同里的公共厕所很臭，但是我坚持要走10分钟的路，到附近的五星级饭店去洗脸漱口。
我在那个环境里，都不会去胡同里的厕所，我要找着五星级饭店。其实我骨子里面有一种动力，就是不好的环境下，我要创造条件，让自己过得还ok的那种能力。
我是双子座，感性和理性真的是两个极端。我每天做很多梦，各种各样夸张的梦。我的梦其实也是天马行空的，我能梦见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但起床之后9点钟必须到现场，我就9点钟到现场。
我管理团队最大的一个问题是我没有威信，我从来不会逼任何人干任何事情，从来没有过。但是我会提醒他，你要不要这样做？你说我不要这样做，我说ok没问题，我就无所谓。
但是我会强迫我自己，比如说我那个《制作人》，我做了两年才做出来，别人两年做了无数张专辑了，我才做了一首歌。
我一年可以编好多首歌，可是我对自己的要求还是挺严格的，因为我想弄一个别人做不到的东西出来，我始终觉得我不是复制品。
但是我也从来没有说我坚持做音乐这件事，痛苦才有坚持，‘你太厉害了，坚持这么多年终于有成就’，我不喜欢，我从来没有坚持过。
我觉得不想做就不做，我想做就做。但是只要你热爱了，你会发现你无形中比你每天练琴就比别人多，你就直接超越所有人。这是为什么在我生命中，从来没有坚持没有努力这两个字。
我基本上不参加庆功宴，别人以为我特别忙，其实我可能只是回去自己听听新的音乐。
我小时候有孤独过，孤独的时候就憧憬我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后来都没有想到都失算了，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小时候想象中的样子。
刚开始我还不接受，后来我发现，你的命就是这个命，所以我就把多余的思想，那些不靠谱的所有的想象全给删除了。
我没有真正孤独过，我每天太多事了，甚至我觉得现在我需要寻找孤独。见的人太多，事情太多的时候，对我来说，孤独现在已经成为了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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