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童言 第一次听到Nadi Singapura,是在最近的文化遗产文化节上 (Heritage Fest)。他们代表马来族文化,在国家博物馆 (Singapore National Museum)前的露天舞台表演。 五六双手,拍打五六个手鼓,把新加坡傍晚的闷热,烦躁被拍得支离破碎。鼓点紧密,轻快,错落有致,敲在心脏上,血液里,沸腾得舒服畅快。我边抱着娃,边随着节奏扭着动着,笑容挡也挡不住地涌上脸。
回头,看见散落在草坪里的大眼睛,小眼睛,白皮肤,黄皮肤,全都盯着台上几张鼓皮,身体不自觉的跟着节奏左右摇摆,脸上是微醺时满足的表情。张灯结彩,轻舞鼓韵,平日书生气浓郁,飘着南洋殖民风的博物馆,仿佛一下脱下西装皮鞋,换上短裤flip flop, 成了怀旧主题的街头派对。
Nadi Singapura,一个骨子里装着马来文化的打击乐乐团。名字,马来语“脉动, 新加坡”的意思;主打乐器,马来群岛上常见的传统打击乐器,鼓,锣,竹竿;曲目,五种传统马来节奏上的变调。 马来打击乐乐器历史悠久,遍布东南亚,但既专注于传统,又玩出现代感,既有动感节奏,又有舞蹈表现力的,就只有Nadi Singapura。成立短短 5年,它已成为马来半岛最受欢迎的打击乐团,制作过可以和Stomp(来自百老汇的打击乐表演团体)媲美的音乐会。其演出足迹遍布东南亚,还曾出访中国、韩国、乌兹别克斯坦。
Nadi Singapura工作室不大,位于市中心的Aliwal art centre,一个艺术团体驻场的艺术中心。工作室,也可以约等为排练厅和储藏室。 50多平米的房间里堆放着各式东南亚打击乐器,一个线下的维基百科。偶尔可以看到架子鼓这样的西洋乐器,就像一群亚洲人中间突然冒出一个蓝眼睛高鼻子,有点意外,也合情合理。再在乐器里挖出一小片人可以落脚的地方,便成了乐团成员排练的地方。 集体热身,祈祷,开始排练。成员大多是在读大学生,穿着宽松t-shirt和宽脚麻裤子,朝夕相处后的随意。男孩占多数,20出头,脸上还点缀着稚气,身体已有了男人的宽阔和力量。三个女孩都没有带穆斯林头巾,和男生处久了,举手投足沾了点不拘小节,脸上却绣着很清秀的脸孔。
每个人都光着脚。 从小习惯在室内赤脚,双脚显得大方、干练,没有那种在袜子里藏了很久,突然见到阳光的扭捏和不知所措。他们的脚,黑溜溜,很骨感,让人想起海边渔民。 鼓抱在胸前,头认真地低下去。不需要任何音乐,默契便是前奏。领鼓一挥手,如一瓶刚开盖的汽水,音乐一泻而出。
“我没啥文化, 才小学6年级毕业。” 这个开场白,来自乐团创始人之一Yaziz。他有点五短,气质略粗,不是文人那种范儿。但说起音乐,他的手指,他的发音,他的即兴创作,全都沾满了才华与天赋。几十年与音乐打交道,把没上文化课的那些缺口补得圆润,大体,还抹上了音乐家的雅气。 从一个年轻鼓手,到新加坡马来交响乐团打击乐指导,一路贵人相伴,Yaziz的音乐路走得无比顺畅。他一直放不下一个念头——马来鼓。这个马来族最传统最优秀的乐器,为什么只能出现在婚礼仪式上?为什么不能让传统音乐好玩起来,rap起来?马来族人天生就会玩鼓,巴西鼓,非洲鼓,那么好听的马来鼓却没有年轻人来接力?多可惜!
于是Yaziz找来合伙人,申请资金,Nadi Singapura成立。凭着自己的人脉和经验,乐团很快吸引了一批又一批热爱打击乐的青年音乐人。他们在街头表演,到音乐节串场,还去学校里举行workshop。封尘许久的马来鼓,突然成了年轻人时常提起的话题。Yaziz希望有一天,Nadi Singapura可以成为新加坡第一家马来音乐学校,让更多人认识这些乐器的魅力。 主角Kompang(贡邦鼓)的声音很脆,像一口咬下青苹果,干净利落。一个Kompang有点单调,几个Kompang才分出层次来。这是一个群体的乐器,就像马来族祖先们,围坐在海边,用节奏来交流,用韵律来表达。鼓在手中,成了身体一部分,乐手站着拍,跳着拍。热情倾注在薄薄的鼓面上,火花四处喷发。打破传统,就是要打破拘束。随时随地,随心演奏。
给Kompang坐镇的是Jidur,一种可以背在身上的大鼓,圆圆的鼓身,涂着有点异域的花纹。鼓手挥扬起棍棒,撕拉出浑厚的响声。 咚!咚!咚!咚! 每一下都那么坚定,那么实在,像回到母亲的肚子里,听着一下一下的心跳,很安心。
组合里还有一个叫caklempong的角色,是一种锣,“叮叮咚咚”,钢琴的音色,平衡掉鼓声的阳气。乐手一边敲打,一边变换队形,偶尔喊出几句马来语,听起来像某个原始部落发出充满暗号的吆喝。与西方打击乐器不同,马来鼓没有乐谱,没有音符,每一种节奏,只能通过嘴巴耳朵来传递,最后成谱于心,成为一代又一代接力的密码。 中场休息,一个叫Fizzy的小伙子给我介绍他熟知的印尼鼓。“我可以让它说话呢!”他手脚并用, 从鼓外缘到中心,10个不同音准毫不含糊地蹦出来,仿佛鼓面上有清晰的键盘,只有他看得见,摸得着。5个手指高速轮流在鼓面上跳动。韵律,随手拈来。
他的手很柔软,略过鼓面,像拂去女人脸上的头发,每一个动作,都凝聚着疼爱。弹奏中的Fizzy,散发出一种魅力,像是瘦小身躯中藏着的另一种人格,那应该是音乐浸泡过的灵魂,展现在陌生人面前,脆弱而华丽。 休息回来,不耍鼓,改耍body percussion。肩膀,肚子,大腿,腰背,一拍一打,身体成了一种乐器,蕴藏着无数节奏可能。每个人拍出不同节奏,拧成一团,便是一场节奏的海洋,有高有底,有明有暗。连最简单的两手击掌,可以如磅礴大雨,也可以如低声细语。
很多外国人喜欢用“laid back”来形容马来族人。有人理解为“低效率”,“散漫”,我更想理解成“活在当下”。看着他们娴熟的拍打技巧,我突然有一个牛顿式的灵光闪现。人类最原始的音乐,不就来源于生活吗?锅碗瓢盆,树木竹竿,加上一双手,一双脚,一群朋友,不就是每一个随意起舞的日子了? 一直记得那晚在工作室,因为乐团要准备去俄罗斯演出,排练紧张得密不透风,但笑声总找到冒泡的出口。每一张大汗淋漓的面孔,都荡漾着陶醉。我坐在那里,听不懂一句马来语,但鼓声里的执着和坚信,我是听懂了。 这股来自Nadi Singapura的马来风,冲破种族和宗教吹过来,我心情好得莫名其妙。
点击下方视频,观看马来打击乐乐团Nadi Singapura的表演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a0302seoto8&width=500&height=375&auto=0
中国三明治非虚构写作“破茧计划”第一期作者
童言
过了30岁之后我不再过生日, 因为我数学不好。2006年之前, 我只在两个城市生活过, 其中一个是我出生长大的城市。 2006年到2015年, 我搬离过6个不同国家:瑞典,埃及,拉托维亚,英国,日本和中国。游历了很多个城市, 和一个蓝眼睛男人结了婚, 生了两个谁也不像的娃。写作是我擅长并热爱的几件事情之一。2015年夏末, 我参加了破茧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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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MUJI旗舰店开业系列活动作为手帐主题嘉宾出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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