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羊毛党”们，都在用什么方式省钱？ | 症常青年
文 | 赵景宜
“年纪越大，越没有人会原谅你的穷。”国庆长假前，你肯定被这系列支付宝的假文案刷屏了。
从很大程度来说，它说出了一些真相，击碎了很多人：没错，生活在大城市里的人总是感到贫穷，又永远生活在消费主义的陷阱里。在日本都市，很早出现了飞特族（月光），现在中国的年轻人更迈前了一步，靠分期、借贷方式来生活。他们大多数选择合租的方式，上班靠搭乘地铁的方式通勤。然后在各种日常支出中，利用便利的移动支付和商家促销，计算出各种优惠的方式。
今天的购物方式越来越多：从各类支付方式，到早期返利网站，美国亚马逊直邮为代表的海淘，从携程、飞猪这样的旅行网站，到一小时达的盒马鲜生、永辉超市。它们都在让你更容易花钱，当然，也会时不时抛出一些看似省钱的方式引你消费。
不过，善于研究商家优惠和各种会员规则的年轻人，偶尔也会有不错的收获，他们被称为“羊毛党”，专门“薅羊毛”。
“只要多比价，肯定能买到便宜又好”
“以前我都在楼下菜场买，后来发现太贵了。” 方宇说道。他住在上海的大华三路，四人间的复式楼，前年在自如上找的合租房。尽管工作在浦东，但他很满意住所有个大客厅和餐厅，双开门的冰箱都放不下想买的东西。
在他附近有两个菜场，还有大润发、家乐福这样的超市。“只好买东西选尽量优惠的，要不然在上海很难过好点的生活。”每到周末，他会骑车去附近商超买东西。“没有最便宜的地方，不管是沃尔玛，家乐福，还是大润发，每家便宜都是固定的那一类。所以我去买的时候，就买它总便宜的那一类。”
想要淘到便宜日用品，重点还是多看。每天回家，方宇都会去家门口的迪亚天天看一圈，“每天都会做活动，9元钱一箱农夫山泉，不到五块的酱油，经常能买到。有一次阿华田只要2.8元，我基本把整个超市库存都买完了。回家搜了搜淘宝，比全网最低价还要便宜。”
“只要你多比价，肯定能买到便宜又好的东西。”方宇总结道。
不过，他更多用手机来买菜和日用品，“最早的时候，我用天猫超市买一周所需的菜品，每次收到货时挺有收获感。” 买的时候，经常等做活动时，“常规优惠66-30也挺不错，再用支付宝积分兑一个代金券，算下来就很优惠。”
后来，因为“天猫收货时间不太确定”，方宇开始尝试用盒马鲜生、永辉超市、每日优鲜这些生鲜类APP。用久后，方宇总结出了优惠规律：有时候会去“每日优鲜”买水果，蔬菜、肉类这些东西在永辉更划算，买啤酒、牛奶在盒马最划算。
“需要比价，看看当期的活动力度。最近我用盒马比较多。它种类挺多的，每日鲜系列蔬菜价格有时很便宜，免邮还没有起送价限制，最重要是能用花呗支付。”他补充道。
每个月，方宇要还3000元左右的花呗，“有时候还得分期”。花呗是一种类信用卡服务，因为办理门槛低和消费场景多的原因，它几乎成了很多年轻人的必备品。支付宝在五月发布过统计，中国近1.7亿90后中，超过4500万人开通了花呗，其中40%人作为了首选支付方式。
已还完本月花呗的作者
这也成了一种趋势，信用卡不再成为年轻人的生活首选。因为消费能力不够高，他们基本享受不了信用卡带来的增值优惠，更为灵活的互联网积分更能打动他们。打开支付宝积分，它有各种各样的优惠：饿了么10元红包、DQ暴风血兑换券、五元火车优惠券、花呗账单分期免息券......“支付宝”们在形成自己的闭环。
方宇这样的年轻人，是它的受益者，同时也是买单者。方宇向我算了他的开销，每月到手6000月工资，交了房租后基本都还花呗了。“钱用得虽然很节约，找各种优惠，但总感觉青春就是在向阿里巴巴借钱”他说道。
薅羊毛，还是在薅时间？
“能用优惠券，就用优惠券”，李城在团购网站刚兴起时，他就成了深度用户，“我只是一个最低阶的“薅羊毛”爱好者。”
几乎每天，李城都会刷下团购网、拼多多。除了爱“占便宜”，他把原因归为“时间空闲”，“每天上班没事情做，休息的时候无法出去吃饭、唱歌，干脆就看看。再说以前的人去夜市买东西杀价，要讲半天，现在找优惠只用动动手指。”
他是武汉本地人，在事业单位上班，月入四千元，但有可观的公积金、年终奖等隐性收入。不过就算在街边买杯奶茶，他都会打开手机，买一张代金券，“能便宜一点就便宜一点”。在大众点评上，肯德基的20元代金券卖出了11万张，优惠幅度只有一元钱。
我有些费解这种优惠的必要性。李城告诉我：“习惯就好了，学会用最少的钱做更多的事，也是一种聪明。以前美团和大众点评没合并时，还会经常比比价。”
通常人们认为时间很值钱，但排队买喜茶的人则给你相反答案。年轻人更多反感形式上的麻烦，并不怎么担心占用时间。李城说，“小时候，我总觉得妈妈攒超市优惠券，后来发现确实能便宜很多，只不过我找优惠方式和她不一样。一般卖家让利，但大部分消费者享受不了，优惠都给爱琢磨的人占了。”
李城经常囤券，“有时团购网会做促销，遇到满减时就多买些，反正用不了也可以退。有次，我刷到了一家口碑很好的茶餐厅9.9元兑50元，买了好几张，没过几天就下架了。这家店人均90，当时我只花了人均30。”
直到现在，方宇都不喜欢团购。“不光麻烦，请朋友们吃个饭，还要点团购指定的东西，感觉太小气了。” 他更热衷支付宝或“微信支付”本身的立减优惠。“最多看看'口碑’还是大众点评的‘优惠买单’谁更便宜。”
每天，他为了获得奖励金，会至少刷一次支付宝和微信支付。“有时候随机立减了几块钱，都还觉得挺开心的。” 在方宇手机上，还装了银联钱包、京东白条、QQ钱包等应用，主要是为了参加“30-10”、“20-5”这些活动时用。“反正只是注册安装的事情，”他说道。
很多商业模式为了推广，总会给新用户福利，这也是“薅羊毛”最简单的方法。“比如说点外卖，我从不用百度外卖，但会用一次它的首单优惠。”方宇说道。他常用饿了么叫外卖，“刚出来的时候，我用打折价买了年度会员卡，配送费全免，没有起送价。到期后，我就用积分换两天会员体验，能省个好几块钱。”
在占新用户福利上，李城更喜欢商家给推介者优惠，一般人称“薅人头”。在网约车刚出来时，李城就在朋友圈分享了一号专车的注册链接，双方都能享受首单30元免费。当晚，李城的账号就有了400多元入账。后来Uber进入武汉，他用同样方式得到很多乘车金。
李城这种做法，只是在互联网创业风口下，利用了信息时间差的小案例。他告诉我：“那段时间坐了很久的免费车。不过这些要趁早。等到你邻居阿姨都会用时，就没有推荐必要了。”
会折腾，才能买到特价机票？
“930 、2862、3202、2147、2282、3338、5728。”
每隔一段时间，钟明翰会在脸书上分享些不同的数字，朋友们总在猜测这是什么爱好。其实，这都是他每次下单机票时花的新台币。除了出门玩，他最大乐趣就是搜索特价机票了，“即使我不买，看看也觉得很有趣的。”
钟明翰在辅仁大学念大三，他没有住校，下课搭捷运回士林区的家。只要是第二天上午没课，他就去餐厅做夜班兼职，用来支付每年八次左右的出国旅游花销。只要看到了便宜机票，钟明翰就会买下，他的IG主页上写着：背上书包，抢到一张最便宜的票就走了。
除了在亚航官网、携程、Skyscanner搜索外，他还订阅了像“廉价机票福利社”这些主页。上面经常分享便宜的打折机票，推荐些“500元有找，600元吃到饱”的当地旅游项目。后来，钟明翰干脆自己也在脸书做了个“一万元带你出国玩”（人民币2000元左右）的主页，上有“怎么在枫叶季抢票”、“JR PASS八折优惠”、特价机票之类的信息。
钟明翰的出行方式，在台湾网络社群称为“小资族”，其实就是穷游的意思：花最少的钱，去更多的地方。它几乎快超越了“出行”本身，成了很多年轻人的新兴趣，他们天然地乐于分享这些信息。
在我的微信朋友圈里，Mitweis也经常分享特价机票。他曾考虑过帮人订便宜机票来赚些外快，后来效果不太理想，很快就放弃了。但似乎并没有打消他的热情，这种兴趣也变成了职业选择。毕业后，他去了E旅行做过几个月新媒体编辑，现在在亚航做地勤工作。
我和他在两年前认识，在吉隆坡机场候机时，找他借了充电宝。那时他还在清迈念大学，第一次带着全家人出行。闲谈时，他向我分享一路怎么买机票，怎么通过兑换积分的方式花200元住Hilton酒店。
他向我解释是怎么买到特价票的：“总是会有bug票。前段时间，我在飞猪搜到春节期间，上海飞哈瓦那往返2600，我看了下光税价就要2000左右。过几天后，价格就恢复到一万左右了。有次，我看到一个从上海去加拿大的一个往返机票，才1000出头。半天内就恢复了，航空公司说搞错了汇率，把加元直接算成了人民币。”
“很多订酒店网站也总会出bug价。有次，我看到一家订酒店网站促销，每单能减50美金。虽然只针对美国用户，但也有漏洞可以钻，那趟去越南的住宿基本每晚只花了几美元。”
网络上几乎每天都有特价机票，除了要花时间关注和有自由时间外，更需要不怕折腾。8down住在哈尔滨，有天，他看到了张从上海飞西安、香港的300多元的联程票，就毫不犹豫地买了。“只有你喜欢，你才可能为这投入精力。有一次，我在飞猪做买大送小活动，去三亚只要300多，立马买了带小孩出去玩。”他说。
我问8down，经常买特价机票，会不会担心后来去不了。他的回答很简单：“这有什么？每个人都退过票。但我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白金卡进阶之路：160000公里的定级里程
有人警惕“薅羊毛”，觉得他反而增加了不必要的消费。《新周刊》主笔陈漠这样解释过“消费主义”：“它以品牌为噱头，以时尚为药效，将人卷入无休止的购买与淘汰的恶性循环中。”
但不论是使用花呗，还是享受星级酒店，都是所谓“消费主义”的一种。区别只是在于消费能力不同，以及对“优惠”的迷恋程度。Genius在一家电商公司做生鲜食品采购，经常需要出差。公司的住宿标准比较高，Genius一般会选择洲际酒店，他最喜欢杭州和九寨沟的洲际，“我会利用酒店常旅客计划，用信用卡积分攒里程。”
每年，洲际集团都有“住二送一”的促销季。只要入住两晚旗下酒店，不管是洲际、英迪格，还是更经济的皇冠假日、假日酒店，都能任意换一晚住宿。那时候，Genius很乐意帮朋友们代订酒店，主动在朋友圈发安利，“他们能享受白金价，我也能完成任务。”
利用这种方法，Genius换过大约十晚住宿，包括两晚纽约洲际。“国内住一晚最便宜的有四百多块的，但你可以换国外的洲际。这种活动不能错过。”Genius说道。
生活中，他关注“什么值得买”了解些划算的购买渠道，“都是网友推荐的白菜价”。他建议不要过于关注Bug价，也不要对优惠太关注，“我每天都会创造很多促销给别人，所以对定价很清楚。不要害怕错过促销，因为几乎每天都会有优惠。”
除了几个航空，以及万豪、洲际的会员卡外，Genius没办理太多会员。“商场的会员卡也会有些优惠。但福利太少了，我不会花时间去关注它。” 他觉得自己不属于薅羊毛的那类。“我不会刻意飞行很多，来刷行段，这种薅羊毛太累了。为了占便宜，我做不到。”
但这种优惠对很多人来说无止尽的。在“积友之家”（3798.com)网站上，很多资深羊毛党分享攻略：星级酒店买积分促销、万豪Q4额外羊毛、海外刷银联卡最高送......有些不惜空住房间为了得优惠，有人还以转卖定好的房间为副业。
从2011年海淘开始，8down慢慢成为资深的薅羊毛爱好者。比起刚工作几年的方宇，8down的薅羊毛更多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方式。他热衷白金卡，会用计算公式来算回报率，热衷参加商家的消费任务。
“信用卡才是最有用的工具，网络支付回报太低了。” 在他看来，立减活动都比较初阶，他更爱用Apple pay，上面绑定了信用卡。“虽然支付宝也有积分礼品，但远远比不上信用卡。比如交通银行有周周刷，达成任务可以得到奖品，有时候是几十块礼品，有时候是自行车、电视机。”
他喜欢增值服务，“白金卡分很多种，有的发行量很大，没有具体的会员。比如我是招行的付费会员，可以享受免费体检，还能送延误险。8down还花了498元成为招商银行的年卡会员，他最喜欢参加招行的十元购活动，兑换了很多礼品。我问他，会担心用不了占地方吗？他回答我说，“反正这些都是送的。”
为了成为东方航空白金卡会员，8down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财经记者吴诗源写过《用多少条命才能飞出东航白金卡？》，里面分析道：“如果以里程来计算，中美线来回一般 20000 里程，一年飞 8 个中美经济舱来回也能获得白金卡，几乎是一个半月就要飞一次国际长线。”
8down在当地学校做行政工作，几乎很难完成“160000公里的定级里程”、“90个定级航段”的要求。但他头脑里做了精准的计算：“这几乎是中国最好的航空公司会员卡了，如果头等舱没有卖完，几乎百分百免费升舱。我做过一个公式，里面包含了：升级舱位、对应里程数、SPG积分、里程能免费兑换的机票，后来发现回报率很高。”
那段时间，8down每个周末都会飞行一次，终如愿拿到了白金卡。他承认虽然过程很折腾，但自己却觉得开心，“你只有兴趣，才会想着去薅羊毛。”
在他朋友圈里，经常能看到星级酒店里摆着巴黎水的照片，那是他觉得最好喝的饮料。按照东方白金卡的规定，每十二个自然月都要上述要求。可预见的是，即将到来的2018年，8down要再次完成100次飞行。
“现在几毛钱掉在马路上，都没几个人去捡，但是抢红包或者是微信支付返现，几毛钱都成了大红包了。”有人这样感叹。当年轻人们曾经看不起父辈在菜市场为几毛几分的价差而僵持的时候，他们手中的智能手机带来的看似便捷的省钱之道，让他们感觉良好，也更加愿意花时间在一个个消费世界里面继续遨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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