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腿毛啊。这讨人厌的腿毛哎！｜三明治
在每日书女性班里，我们讨论过当代人的身材焦虑、容貌焦虑等话题，思考这些对外在的评价是如何作用在具体的人身上，我们又该如何审视与反抗压力。今天分享的文章来自IrisL，她写到自己这些年和“腿毛“斗智斗勇的故事。有时候我们要做的不是寻找“大和解”。能够向默认了某种不合理规范的社会提出一句，“为什么？”，正是一场觉醒的开始。
文｜IrisL
编辑｜万千
01
第一次意识到女生有腿毛穿短裤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是我高一运动竞赛的时候。
我记得那时候的我穿着一条刚过膝盖的短裤在赛区到处逛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扯我的裤尾，好像这样能稍微遮一下我的腿毛。因为我意识到了在我看到的女生身上，她们裸露的地方都没有毛，而我的小腿却零零散散的有着一簇簇的毛。
是我的问题吗？我常常疑惑。为什么男生全是毛，而女生都没有。是男女基因问题吗？可是为什么我却有毛。
我以为以前我从来不穿短裤的原因是怕晒黑而且我也不大喜欢露肌，所以我 365 天都穿长裤，尽管这些想法估计也是我潜意识内化了女生白皙比较好以及女生穿太暴露不安全的各种社会声音。但后来我意识到，我估计是看到了自己身上的毛与其他女生的无毛对比，出于不解以及羞耻，我宁愿继续捂着自己的长裤在夏天发热流汗也不愿意露出我的腿毛献丑。所以那天当我好不容易比赛完换上自己的长裤后，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我不需要再担心别人会不会在心底评论我那一簇簇奇怪的腿毛了。
这种对体毛的在意越来越强以至于慢慢的，我不再去游泳，不再去水上乐园，不再去沙滩，不再去泡温泉。
我以为日子能这么将就下去，直到我高中毕业后去了美国加州读大学，我才发现体毛这个坎比我想象中难很多。
在无毛是常态的阳光加州里，每 5 个女生里就有 4 个不是穿短裤就是无袖背心，剩下的 1 个估计穿着可以看到小腿的连衣裙。于是，我的常规T-shirt和牛仔长裤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不热么？”我的朋友常常问我。
我笑笑摇头，然而内心却是挣扎的热，热死了，可是我不想剃毛。
我知道自己腿型不好，小腿肌肉过于结实是我另一个纠结点，但小腿腿毛旺盛永远是我不想献丑的主要原因。你可能问，何必这么为难自己呢，既然这么热，那就爽快地穿着短裤在沙滩玩耍不好吗？
好，听上去好极了，可是我有腿毛啊。这讨人厌的腿毛哎！
02
有人也许会说，腿毛没关系的，没人在乎的。是吗？真的是没关系吗？真的是自由吗？如果你是一群无毛女生里面唯一有毛的，你真的没关系吗？
有关系的。我没有那个勇气一个人打破这个常态。这个常态是一个社会标准、一个固定声音、是房间里那头大象。为什么我非得把腿毛剃了才能穿短裤呢？有毛才是正常好吗！
于是，我只能默默地用我的方式去对抗。不剃毛就不能穿露肌服是吧，行，那我不穿了，反正之前那18年也是熬过来了，再加上我们有伟大的人类发明——空调，我就不信我斗不过你们。
有趣的是，直到多年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我一直在和这头大象打持久仗。那时在大学的我还天真地以为我是在和我的腿毛对抗着。
我第一次剃腿毛的时候用的是化学膏，大概在我大一下半年。我忘记了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屈服了，可能是天气实在太热，或者我也真的好奇自己无毛的肌肤会是怎么样，反正我决定实验一下。但是我记得那时剃完后很失望，为什么别人都是光滑白皙的皮肤，我剃完了还是有各种浅疤小洞的瑕疵肌。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对比意识更加加强了我的羞耻感，以至于我继续坚持只穿长裤，所有水上活动能避开就避开，如果实在不行，例如大二有一次泡温泉活动，我也会强压着不适感，顶着我那一簇簇尴尬的腿毛倔强地上场。
总的来说，大学四年下来，我剃腿毛的次数估计没有超过5次。每次我看到那些在路上悠然自在模特般的大长腿，每次去海滩听到那些清凉欢乐的笑声，我都会被提醒自己的腿毛有多让我苦恼，自己的腿型有多让我困扰。
然而，与此同时，我的内心也有另一个不服的声音不停地在自我辩解，自我愤怒。明明那些除毛用具会伤害皮肤！为什么大家都默认无毛是常态的游戏规则，明知道有毛才是正常？为什么女生就得有光滑肌肤，而男生顶着一腿长毛就可以是性感？
这种内心不甘心的挣扎一直持续着，有时强烈有时能假装完全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后来读研的时候偶尔也会妥协下，因为实在太想去潜水或玩其他水上活动。
03
后来，我遇到了我的第一个男朋友。我鼓起勇气问他对女生剃毛有什么看法。他说他理解女生在这个社会生活比男生生活得更辛苦，也明白有很多期望被强压在女生身上，所以他对于我剃不剃毛无所谓，也不会特别强求我剃毛。正当我觉得：啊，幸亏这个男友能理解时，他加了一句，但是如果下面不剃可能……做的时候会有点难。我问为什么，他支支吾吾地说，等到时候做了你就知道，我再告诉你。我说好，然而内心却有些失落，所以终究，还是不能完全接受啊。
于是我再问，出于不安全感，说真的，你的偏好是什么，我有我自己的坚持，可是我也想听听你的需求。他说，well，如果摸你的时候能完全顺滑那当然再好不过了。嗯，果然是诚实的回答，但我却觉得更加失落。
我期待的是，你不剃更好，我就喜欢你现在这样。可是并没有，他终究还是喜欢被社会规定固有化的理想女性身体。
我问他，如果我想你剃毛呢？
他说，开什么玩笑。
所以你看，你不介意我不剃毛，但是你的不介意不代表喜欢，你的不介意似乎暗示着你的妥协，因为女生就应该光光滑滑吗？可是我想要的是完全接受的喜欢。是我要求太高了吗？因为我就真的完全接受你的多毛。我就是没有偏向。或者我真的没有吗？是不是我也在同时内化了男生有毛是常态的标准？反正最后为了他我还是妥协了，虽然也不是百分百无毛。
于是乎，在这妥协与不忿之间，我继续挣扎着。随着我的女性主义意识更加强烈，我期望着有一天也许我能和那头大象拍板对峙，然后或许有个和解。
而在那之前，我能做的应该做的可能是先和自己有个和解。
“哎，我的腿毛呀，咱们来聊一下吧。”
每日书连续第三年在3月开设女性主题班，写作者们根据感兴趣的话题形成写作小组。借由对自身经历和认知的梳理，不同视角的碰撞与互补，更好地理解女性在这个时代的处境，在性别、平权议题上勇于发声，探索更好的可能性。
本文来自每日书女性班。在每日书，记录你的生活和情绪。4月每日书设有常规班和共写班，并开设新的主题班躺倒班和读书主题班。点击下方“三明治写作学院”小程序参加。或点击了解：每日书是怎样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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