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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22年的婚姻,我搬进了一间单身公寓,一切都是新的 | 三明治

W医生 三明治 2021-05-13


这是作者W医生在短故事写下的第二个故事。在第一个故事里,她向所有人展现了自己在面对生命危险时的冷静和从容,她不断自愈,反而找到了力量。在4月的短故事里,她写了一个自己主动离开婚姻的故事。和上一个危急的故事不同,这是一个关于婚姻生活与个人自由的复杂故事,它不那么容易被呈现,因为真实的生活是复杂的,是艰难的,在经历了喜怒哀乐的22年婚姻生活之后,她选择“从婚姻中退休”。退出后的生活是好是坏可能没那么重要了,她听从了自己的内心,她决定爱自己,这是最重要的。


文|W医生

编辑|胖粒


 

Z先生翻到印满密密麻麻文字中的一个表格,指着中间的一条横线,对我说:“这里,你把你的单身公寓地址写一下,签一下名。离婚协议其他的部分,我会填好。公证完就可以递交到郡民政局最后确定。


我抬头看着他,有点不敢相信他的平静。这会不会是他情绪暴风雨前的预备?我的头皮不禁有一点点发麻,心跳开始加快,手心微微出汗。我拿着笔,犹豫要不要在他面前写下我的新地址。


我已经搬到单身公寓快两个月了。日子过得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以往那种回到家里就觉得压抑的感觉一扫而光。


“我想通了,假如不能和以前彻底切割,我和你都没有办法继续各自的生活。我想给彼此一个机会。我们做回同桌吧。”Z先生心平气和地看着我,难得地居然带了点幽默。


“不要用这种怀疑的眼光看我,我是认真的,比当年请你考虑一下我,还要认真。”他话音刚落,我眼前就不由自主地回放我们二十二年的婚姻生活。从小学的三个月同桌,到毫无交集的十多年,各自成长,到戏剧性地重逢,十二个小时内决定闪婚,然后移民,生活在一起二十二年,共同养育了三个孩子,房子从小换到大,到更大,到如今决定和平分手。原来一辈子也不是那么长。


我们的前半生,都有哪些改变?是时间改变了我们吗?还是能被时间改变的,是那些本来就不坚牢的东西。成长,工作,结婚,生育,这些都是社会里预设好了的人生必做的论文题,既然拿到了,就要努力去完成吧?




01


“你们显然在成长的步调上出现了不一致。往后是grow together,还是grow apart,就要看你们各自的学习能力,以及决心了。但不管怎样做,首先要忠于的是你们的内心。任何一段关系,从根本上都是回到你和你自己的关系上来(you and yourself)。”


前年在接受婚姻顾问辅导时,Halina对我们说。她是一位胖胖的白人老妇人,有三十多年心理治疗和家庭关系辅导经验。关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个概念,美国人的做法是求助于专业的婚姻咨询协调人士,再到律师,再到法院,他们劝和不劝离的方式是:离婚成本很高,要想清楚。


“她没有在这段婚姻中得到营养。”Halina对Z先生说,“你是否除了她,就没有别的可以专注了?你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吗?为什么?”


“因为她不成熟,天真,过分善良,做事冲动,不顾后果。她没有经历过人生的险恶。”


“她是一个成人,受过高等教育,她当然可以做她认为对的事情,她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而你也是成人,你只要对你自己负责,你必须收起你的控制欲,出发点不是理由,你需要专注的是你自己,而不是她。”


回来的路上,他沉默不语。到家后我们坐下来,他对我说,“我从来不知道,我对你的保护,是一种控制。原来你对别人的否定,是这样敏感,什么话都容易伤到你。我们真的如此不了解对方。”他又自顾自地讲了很久,似是辩解,也似呓语。


他很少在我面前讲这么多话。大部分的时间,Z先生都是不主动沟通的。他有一句名言,“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生活中的事情,若是他能不关心,或者不愿意参与的,不想惹麻烦的,一概用这句话来应对。一开始,包括我父母在内,都觉得这是一种优点,这孩子懂事,不八卦,不顶嘴,服从上级,特别是当他碰过几次钉子,看出我母亲在家庭的权力范围后,更加无原则地顺从她,甚至自诩为“傀儡”,在所有的家庭矛盾或者亲子关系教育互动中,做到“片叶不沾身”。他的惯性沉默,如严肃的潭水一样,常常令我恨不得向里面扔两个石头。


虽然平时话少,但他一旦生气起来,就会大发雷霆。从平静到暴发,中间没有必然的警报。沉默的人一发起脾气来,会显得格外有震慑力,使大人小孩子和狗都很害怕,我父亲曾用“钟馗”来形容他。有些人的怒气,是虚张声势的泡沫,虚无的浩大。而他的怒气,是山泥倾泻,前一刻风和日丽,后一秒山崩地裂。小孩子的房门被砸开过,里面的东西被毫不留情扔掉;电脑被抢走举高摔坏过,天花板的吊扇被怒吼震动过,我陪着受惊的孩子们失声哭过,这些都和墙壁上相框里家庭照里露出笑脸的每一个人,形成了对比。


一开始,Z先生虽然情绪疏离,行为上却很尊重的态度,也让我窃喜过。他尊重伴侣隐私,比如手机摆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桌面上摊开的日记,不用担心会被偷窥。可就像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当他这种“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的态度延伸到生活里,在看似给予了我极大自由的同时,是相互沟通的严重匮乏,以至虽然结婚了22年,我却一天比一天感觉到孤独。


我从2013年3月30号发第一条朋友圈,到他有微信并加我为好友,中间隔了7年。期间我写了多少关于生活,工作的文字,发了多少照片,多少育儿的感悟,他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几家报社陆续登出我的一些文章,我们家庭交际网络的扩大,他也是后知后觉的。他父亲曾经说,四个孩子里(Z先生,他妹妹,妹夫,我),只有W是可以和我们聊得来。今天回想这句话,我不应该沾沾自喜,而是应该想一想,如果我能多了解他的原生家庭,了解他父母抚养他的模式,知道“逃避”是他从小远离麻烦,自保的方式,“暴怒”是当他无力掌控局面时内心的恐惧,“沉默”是他拒绝沟通的表现,也许我不会那么受伤。因为,我是一个情绪化而且超级敏感的人,心思更是细腻得可怕,别人无意中说的的一句重话,就能让我伤心难受好久。这样的两类人,要想做到互相理解,包容,付出的努力,显然要比别人更多。


大前年十一月份,我和大儿子开车去俄亥俄州参观一个录取了他的大学(Case Western),在路上,我们有过一次关于婚姻的对话。他说,“婚姻是你希望和某人生活在一起的最高社会形式。首先,你自己是一个具备幸福力的人,对方也是一个具备幸福力的人。你们先是投缘的好朋友,相处下来,发现可以生活在一起,却没有减弱彼此的幸福,反而因为彼此的存在,能够解决更大的问题,处理更大更复杂的事情。你们互为动力,形成合作关系,分担风险,共享成果。最终是两个人一起生活,比一个人更快乐。这里面当然有彼此包容的成分,但却是你在结婚前就已了解的细节,你选择了接受,并承诺包容。而不是结了婚之后才发现彼此和婚前有多么的不同。”


他看着我,说:“妈妈,我绝不会像你和爸爸那样结婚,这种事情我不会允许它在我身上发生。太糟糕了。”


“有那么糟糕吗?”“这个只有你自己最清楚了。”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美国人在决定结婚前,平均约会多长时间,你知道吗?九年。在这九年里,通过约会,充分了解自己,和了解对方,并且共同面对各种问题甚至危机,到最后,才会决定是否以及和谁走入婚姻。”他从小就是一个old soul,也是我家的“金句王”,一直是我的buddy(老友)。


什么?!九年!我惊叫了起来。怎么可能?九年,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好吗?九年的青春啊。儿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他接着说,“瞧,这就是你们。一定要把婚姻和年龄啊,生孩子啊这些联系在一起,它们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结婚就是commitment,如果结婚前,互相不了解,你们commit个什么?别说九年,只要不足够确信,就不贸然决定。”在这些从小思辨能力就很强的孩子面前,我向来词穷。“我希望通过结婚,有一个自己的家,可以离开原来的家庭环境。你是知道的。”


儿子表示理解,他接着说:“你要知道,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you just can't。爸爸不是你的出路,没有任何人是,我真希望当年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02


1998年的年底,离元旦还有两天。母亲打电话告诉我,说有一位美国的Z姓同学回国了,希望和我见一面。她已经见过了,还一起吃了饭,说同学很有礼貌,很尊重长辈。既然同学山长水远回来了,我应该礼貌回家见一面。母亲说:“你一直在学英语,考托福,准备出国或者考研,你是从一开始就不准备留在我们身边的,对吗?你就是想跑得越远越好。既然如此,你就回来和同学聊聊,他说在出国这件事情上,也许可以帮忙。不要觉得我什么都反对你。”母亲曾说过,全世界对我的反对和批评加起来,也没有她对我的多。凡事都喜欢和她“顶嘴”的我,始终不是她的理想型女儿。


我听后,有点心动。于是科室调班和连续值班后,就从深圳坐长途巴士回了家,见到了我的小学同桌Z先生。感觉还是挺陌生的。小学四年级时我插班到他的班上,五年级和他同桌三个月,之后我考上了重点中学,他读六年级(即重读),晚我一届也考上了同一所中学,算是我的师弟。


高考前我收到一封来自美国纽约的信,信寄到了我的班上。看了信,知道他随家人移民美国了。信里他主要是希望以后能保持联系,他附了一张他的照片,是出国前在北京颐和园前拍的,个子瘦小,笑容可掬,穿一件墨绿色的polo短袖T恤。当时没有回信,直到我上了大学,才开始给他回信。大学期间陆续有一些通信,礼貌寒暄,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后来随着实习毕业分配工作,我的地址不断变化,也就完全失联了。


这次见面,彼此都有点生疏。毕竟大家之前都没正眼瞧过对方。上一次讲话可能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带着他逛小镇。其实我对小镇也很疏离了,高考失手后,我寒暑假基本不回家,每次回家也照例和我母亲大吵大闹,和高考前如出一辙,待不了几天。从小到大,我和她的关系为什么如此剑拔弩张,一直是个谜。从我懂事开始,我们就是“相克”的,连一次心平气和坐下来讲话的情形都没有。仿佛我身上有个隐秘的按钮,一按就能使我从天使秒变成魔鬼,而母亲就是那个唯一知道按钮在哪里的人。


那天下午,在小镇上逛了一圈,不咸不淡聊了点往事,拜访了我们共同的化学老师,再一起去餐馆吃了一顿饭,夜雨里,我们往回走。Z先生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没有。他问我对男朋友有什么要求?我还真想了想,列举了三条。第一,要和我志同道合,性格善良。第二,不能眼高手低。第三,有什么事情可以摆到台面商量沟通。他说,“就这样?别的什么身高,外表,职业都没有要求吗?”


我说,那些都是变量,都不是我在乎的。听到这里,刚好也到了我家楼下,我们停下了脚步,收了伞。Z先生说,他从小学开始就很喜欢我,因为除了我,没人这样关心他,他很感动,也已经喜欢了我很多年,希望我能给他一个机会,考虑一下,让他做我的男朋友。而且,他很快就大学毕业了,就算不真结婚,他也能够帮助我实现出国梦,以此“报恩”。记得当时我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画面——从此自由飞翔的我。


路灯下,我看着比我高不了几公分的他,真是又瘦又矮,和我梦想中的白马王子似乎不沾边,可以说是毫无感觉。他接着说,“如果你答应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很珍惜,因为你一直是我的第一选择。”从来没有被男生直接表白过的我,心里有一点小欢喜,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我也是有人喜欢的。结不结婚是次要,但我一直很喜欢小孩,所以当时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终于不用偷生了,不怕计划生育了。”但从我嘴里说出来的,却是这一句:“我要问问我妈。”回到家里后,我把Z先生的事情跟母亲提了一下,心里觉得她肯定不会同意的。


一来我工作业务水平很好,技术全面,基础扎实,人缘也好,在单位是内科急诊科各个科都争着要的香饽饽。单身,模样也还好,还是党员,文能给科室出墙报,给领导写稿;武能参加文艺表演,能出救护车,一宿一宿地加班,很能吃苦,又还烧了一手好菜,科室里的护士姐妹好多尝过我的手艺,所以黄主任说我是“绩优股”。作为一名女生,对“贤妻良母”这样的评价是非常受用的,总觉得那就是成家后幸福的基本要素。其实是有认识误区的,源于不了解自己在婚姻中需要什么,能获得什么,又能提供什么。二来我觉得父母不会放心让我嫁给一位方方面面都“配不上”我的男生,他们也很重视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我似乎从来不觉得母亲对任何一位男生(或任何人)真正认可过。


没想到她居然点头了。父亲则更是高兴,连连说,“总算有男孩子上家里来了。”


当年的我,终究没有尽全力去寻找爱,去表达,去追求,而是被动接受了面前的选项,颇有点功利主义。当时我母亲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讨厌他吗?”


“啊?怎么会讨厌?连感觉都没有。”


“不讨厌就行。你总是想出国,想离开,我也劝不听你。反正我们培养了你,真是千辛万苦,没想到还是没能留在自己身边。既然你要出国,这个方式我最放心,起码不会为身份而奔波,不用象那些留学生一样洗盘子。而且,我和你爸爸实在没有那么多钱给你去留学,这你也要理解我们为什么一直反对你出国。”


“那我不用喜欢他的吗?”


“他不是一直喜欢你吗?你不讨厌他,这就够了,作为结婚,这样的基础可以了。恋爱谈太多没用,多少夫妻结婚前爱呀爱呀最后还不如那些没谈过恋爱的。而且妈妈也去你们一中了解了他和他的家庭,镇上并不大,想查清楚一个人的底细并不难。这样知根知底的,我们就比较放心。听妈的没错。不过我有些话是必须亲自和他说清楚的。”


“哦。”


是我太想有自己的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这就够了。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相爱”,那不仅仅需要运气,还首先需要自觉,自知,和自爱。这些都是我欠缺的。




03


第二天Z先生上家里来了,他和我父母在聊天,我自己跑开去阳台砸核桃去了。不知道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似乎是说了一下家庭环境,隐约听见Z先生说家境不算好之类。


我听见我母亲对他说,“只要你答应我们一点,去到美国之后,一定先让她读书,我们才能同意。只有她读书,你们才可能好起来。我们总不能培养个医生女儿,反而嫁到美国去唐人街打工。图啥?”又听见父亲说,“她可聪明了,读书可好了,一定要读书,她能使你们的家运完全改变。不让读书我们就不让她出国。”


Z先生一一答应了下来。并且也守诺了。后来我一到美国,儿子出生后三个月,我就开始读书。并且在最短时间内以全A GPA 4.0满分拿取到学位,以当年新州针灸师执照考试口试面试满分而拿到了执照,开始了自己的医疗事业至今。


拜访我的父母两天后,Z先生就回了美国。分开前,他答应我两件事,第一,一定去查一下自己有没有生育力,没有的话这桩婚事就拉倒了。(可见我多么喜欢孩子,所以他曾经说过自己就是我的生育工具,这句话似乎也没毛病。)第二,假如结婚后我不幸福,我可以提出离婚。对于后一条,他更是一口答应,原因是他认为,他的婚姻本来就是希望帮我“出国”,是报恩式的“假结婚”,只是没想到我居然真的答应了。这一点,也是婚后我们一旦有矛盾争论时的灰色地带,毕竟两人的结婚“动机”都不太纯。


我回到医院后,和闺蜜护士小徐说,我要结婚了。她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了,问:“和谁?”“和一个一直深深爱着我,而我却毫不知晓的人。”“你这是有多缺爱啊!”


Z先生也告诉我,他一下飞机就跟来接他的妹妹说,他要结婚了,也是被问同样的问题,“和谁?”不过他的回答是,“你就别管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Z先生很自信,并且说,就算是被骗也愿意,他本来就没有对此事抱太大希望,没想到居然发生了。


我们的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从提出到确定,不到十二小时。既惊吓又意外。


是啊,请个假,离开几天回来就说要结婚了,简直跟扔了个深水炸弹似的,据说当时医院里很多人都在打听,各种版本都有。他回去后的几个月,我们书信往来,恶补了解一下这些年发生在各自身上的事情,当然都是“扬长避短”,选好话来说,那些不好的就留给以后慢慢发现吧,侥幸觉得说不定顺便也改了呢?愿望总是美好的。


五月份他大学毕业,我去香港接他,我们就这样结婚了,没有正式婚礼,单纯民政局登记,又请各科室吃了喜糖。发糖到了八楼,黄主任打量了他一番说,“原来娶走我们绩优股的人,就是你啊。”大家都笑。Z先生觉得莫名其妙,什么“绩优股”?他当时还不了解我的能力和潜力。我带他回了我的出生地柳州,他也带我回了他的故乡三洲铁岗看一看。一路上开始有意见分歧,忘了是什么事,反正到了桂林我哭得眼睛都肿了。因为是涉外婚姻,结婚证先发一个,另一个要十五天后才发,据说是为了有个“考察期”,两证都领了才是正式登记。结果我一路上都在倒数,每天都想回去撤销婚姻,直到十五天到期,才死了心。原来我不是在过家家,是真的嫁作人妇了。


一个月后他回美国。两年后,我随之来到美国。很多年我都觉得,自己当时胆子很大,敢赌婚姻。其实我想我还是因为非常希望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又相信他对我的感情,况且还有“后路”,所以才大胆做出了这个决定。就像我母亲说的,“结了婚的人,不要管后来有多么怨恨,之前总有那么一刻,是心甘情愿的。”


就这样,柴米油盐的生活过了二十年有余。大家的本性,也在婚后尤其是共同生活之后,逐渐显现出来。当孩子们还小,生活很忙的时候,其实是反而没有很大矛盾的,因为力量集中要解决生活中的大小问题。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捉襟见肘的生活里没有那么矫情。Z先生中规中矩,做事认真尽责,尤其是在我父母在美国和我们同住的那些年里,他对我父母很尊重,是个不怎么挑得出错的女婿。对我的工作也很支持,但我在经营诊所上,对盈亏毫无概念,他一直是很有意见的,即使我是一个非常受病人尊重和信任的医生,在他看来,也不能如此不接地气。十年前他辞去药厂的职务,开始管理我的诊所,为此我父母都很赞成。“她不识数,你要把好关。”父母寄望于他。“她喜欢听好话,容易被骗。她眼里没坏人,怎么都教不会,还以为我们害她。”母亲补充。


父母还观察到他的心态相对而言比较负面,谨慎,防备心重,经常显得不那么高兴。和我的马大哈个性以及容易满足很不一样。迥然不同的家庭环境,塑造了两个价值观相去甚远的人。尤其在对孩子的教育方面。四个大人三个小孩两只狗十二只鸭,家里天天一台戏,心累。


我被所有朋友形容得最多的就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和“既要赚钱养家,又要负责貌美如花”。朋友们都说,不是他的能力普普通通,而是我能力太强了。这些固然加分,但和我的奇思妙想、天马行空相比,后者才令Z先生头痛。我敏感的内心和天真的个性,更令他无所适从。我想法很多,每冒出一个泡,Z先生的头发就要愁白一根。他不能理解我哪里来的那些想法,也不知道应该和我怎么沟通,干脆充耳不闻。有一次我站在后院子里感叹说:“真想有一匹小马啊!”他很紧张,马上用了很多理由来证明,我这么想是错的,是不切实际的,养小马是不可能的,说话的时候表情严肃极了。“直男。”我心想。“织女和牛郎怎么可能不吵架?”离开婚姻后我才明白,其实如果能把爱情和婚姻的关系,比作兴趣爱好和本职工作,烦恼就会大大减少。


记得以前父母一直对我严格要求,还要我对自己也严格要求,从小到大家长回复老师的学期评语永远是“希望她戒骄戒躁,争取更大的进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当我确切这样执行人生信条时,却又成为了别人眼里的一个完美主义者,多矛盾。父母对我的教育里,有如何负责任,如何做事,如何严于律己,所有一个社会好人所需要的一切,唯独没有教我如何爱自己,和怎样去遇人。




04


二十二年的婚姻,假如我愿意,还可以持续下去,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白头偕老。至于这个成语是指“一夜白头”的白头呢,还是两个白头在晚年相遇,然后相偕?没有说清楚。“白头偕老”,是婚姻为参与者们画的一个大饼,又像单位招工信息里描写关于员工福利的字眼:“优厚”。


婚龄,除了能够证明你在一段法定关系里具备特定身份的时间长短之外,几乎不能够说明什么。它既不能体现你的生活质量,不能鉴定你的幸福指数,更加无法指导心理刚需。就好像工龄,只能说明你在这个单位已经呆了多少时间,并不能说明你热爱工作。然而,假如能够做自己热爱的工作,那是幸运的,就像女生嫁给了爱情,那种不管生活有多苦,都甘之如饴。


最理想的,莫过于单位和个人双双发展。模式灵活,福利更好,通过努力,你从打工仔渐渐上升到管理层,也开始有了话语权,在单位里举足轻重,工龄就是你的资历和底气。也可以是另一方面,说明你并没有更好的选择。你懒得改变,一动不如一静,离了这里又能去哪里呢?都是大同小异罢了。就算想跳槽,原有体制内已经消耗了太久,能力限制了你的自由,有个工作已经庆幸。时代没有好到有很多的工作选择,而我们也没有自信到觉得自己值得更好的选择。“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一句话就能缓解所有的不甘心。婚姻也是这样,求仁得仁。


这就是我们的婚恋焦虑,和其他社会家庭焦虑缠绕在一起,形成了挣脱不掉的关系网,越挣扎越粘得紧,直到精疲力尽,不再求变。我曾在森林里入迷地观察过蜘蛛结网,那撞进罗网的小虫子被紧紧粘着,不断挣扎,直到最后精疲力尽,不得不放弃抗争,束手就擒。但是,人是需要被客观看见的。若能被安全地爱着,身心就会非常松弛。不止婚姻,任何一段关系是否健康,判断标准主要看双方是否感到安全,松弛,快乐。


我和Z先生从一开始就不了解对方。结婚以后,也没有注意沟通,说起来还是“当局者迷”。当然有过快乐的家庭时光,但更多的是误解和委屈,彼此截然不同的个性,筑起了一堵堵隔断心声的高墙。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剧情开始变得狗血。然而在所有的生活琐碎里,最令我感到害怕的还是他的暴怒和自伤行为,以及对事悲观的负面情绪。他不是那种不管生活有多苦,都能尝出甜的人。他是即使你尝到了甜味,他却要告诉你,“不,是你的味觉有问题”的那个人。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真的没觉得甜,他的品尝甜味的味觉,已经在以往生活的重压下失灵了。


很快,精神心理的压力,就反应在了身体上。既往几年,我的身体健康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亮起了红灯。验血和多项化验结果显示:在工作时,我的血液肾上腺激素等指数最佳,心率呼吸脉搏这些都处在相对放松休息的状态,内啡肽水平很高(很享受)。相反回到家里,所有的指数就截然相反,处在应激危险的反应状态,多种血清素和皮质激素高于异常,激惹,甲状腺激素和糖皮质激素水平都高。体内并发现了早期的癌细胞。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情绪居然可以被量化。科技到底还是进步了。


2018年11月的一个周五,前一晚因为和他剧烈争执,白天我心脏很不舒服,胸闷气短头晕明显,不敢掉以轻心,于是下班后,直接去了医院急诊,身上连上导线,接上监护仪,护士医生不断过来询问,抽血,做检查。我呆呆看着病房的四周围,厚重的帘子被医护人员推过去拉过来,金属圈吊环摩擦在支架上,发出呲呲啦啦的声响。医生来问诱因。诱因?还不是家庭经济这些。情绪永远不是Z先生的死穴,经济才是。也许我的数学太不好了,不知道一百块钱是五个二十块,也是十个十块,还是二十个五块钱。而生活里是由很多个一百块,二十块,十块组成的具体诉求,而Z先生的责任就是处理好这些诉求,单单是这样,他已经很穷于应对了。


我是一个基本没有经济头脑的人,家里从来没有让我为了经济担心过。而他却是一直在财务非常紧张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母亲多年患病卧床,并早逝,父亲脾气暴躁,他年纪很小就要肩负养家的重任,这使他严重缺乏安全感,所以他只是在尽最大能力去规避各种风险,以免现有的生活方式被迫发生改变。2010年我意图扩大诊所,拓展业务,投入了很大一笔钱,结果投资失败了,项目没能做起来,还被税局查税,焦头烂额。虽然当时很失望沮丧,但过后我却没有因此而消沉。同一件事,这一次,却真正触到了Z先生的底线。他的关于以往动荡不安生活的创伤,以及我由于天真冲动,一意孤行的个性而对他造成的压力,自始自终提醒着他。自此,只要生活中发生矛盾,他就翻这笔旧账,痛心我的草率,埋怨我好了伤疤忘了疼,使家庭经济遭受如此巨大的损失。当他又开始祥林嫂那样讲他一直以来受过的苦,一件一件。我知道那些全是真的,我没有怀疑过,但我也知道这也许是我一辈子不能真正感受到的。因为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夜里,静谧的急诊观察室,他对我说,“你本来应该嫁一个很有钱很有钱的人,你的所有想法、概念,他都赞同,然后大笔一挥,支票就写好了,你就无忧无虑了。你不应该和我在一起,我永远不能在经济上满足你。”


“我是一个物质主义者吗?家里的这一切所有,不是也是我辛苦工作挣回来的吗?我有过私心吗?没有因为经济而苦恼,是我的原罪吗?”我难过地问。他低头不语。那一刻,我意识到,人和人是完全不同的,也很难被改变,连对痛苦的感受也不相通。我们都在期待着对方为自己提供其不具备的特质,而不是完全接受和欣赏彼此。我们爱的,只是对方爱我们的感觉。


我是一个精神需要远远大于物质需要的人,我结婚,图的是一个爱我的,能理解我的人。沟通缺席或者冷战,甚至言语暴力,在我身上是绝对行不通的。每一次我不开心,他认为我只是在闹情绪、发小姐脾气,矫情,只要晾几天就好了。我有一次,连续好几天,情绪不稳定,充满了自伤念头,开车的时候,彩色世界变成黑白色,视野会忽然缩窄,两边看不到,手指颤抖,耳朵后面的皮肤有电刺激的麻木感。很显然,我的抑郁症发作了。


回到家里,我去找他,告诉他我不舒服,甚至有自杀的倾向。但Z先生无动于衷。


“如果你真的要去死,我也没有办法。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也是孩子们的命运。就算没有你,生活还是要继续的。”说完他走进他的房间,关上门,也把我关在了房间外。那个晚上,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脑海里不断重复每当我发作抑郁症,千里之外的小徐对我说的话,“请坚持多一天。如果到了明天还活着,就再坚持一天。”靠着这句话,一夜过去,我挺住了。


第二天,Z先生看见我下楼,他没有奇怪,也没有慰问,只淡淡说了一句,“你以后不要那么幼稚。”接着又说,“该干嘛干嘛,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是三个孩子的妈。”


此后,我接受现实,开始不再尝试和他沟通,除了上班,我把大量的精力放到钻研技术,以及独自做喜欢的事情,比如音乐,读书,写字,种菜,爬山,烹饪。我们各自有各自的房间,就像一对室友那样和平共处,礼貌又客气。我的眼泪和笑容同时减少,只有在上班时,我才是那个充满活力的,容光焕发的W医生。本以为,也能如此终老,却没想到发生了桥水遇袭一事


死里逃生的我,被警车护送回家时,没有奔向安全怀抱的欣喜,反而是担心该怎么说,才不会被Z先生责怪,故此自己要先在门外,抑制内心的惶恐,练习若无其事的表情,再镇静地轻描淡写,对前来开门,表情疑虑的他说,“没事,遇到一点点小麻烦。”我知道他不会赞美我的优秀,不会陪我一起庆幸,只会不停痛心,抱怨,使我更负疚,仿佛我做了什么大错特错的事情。我一个人面对整件事,一个人出庭,一个人去看创伤后遗症治疗师,一个人疗愈自己。Z先生后来说,一定是这件事,导致我想和他分手。他说得没错,是因为这件事,却又不仅仅是这件事。


记得同年秋天,我要回国探望父母。离开家前往机场时,上车前,我张开双臂,想要一个离别前的拥抱,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坐飞机走这么大的事情,不拥抱会后悔,他说过,“我们不要像港剧里的万梓良,听到周海媚坐的飞机失事后,泪洒当场,后悔没有告白。”但这次,他拒绝了我,无视夜幕下我张开的双臂,扭头转身离去,很快关上门。原因是“他还在生气。”为的是出门前一刻我居然还要他帮忙找驾照,我总是那么马大哈,那么麻烦,让他不省心,永远丢三落四。而我能想到的是,回家前一刻,我还在抓紧时间多看几个病人,连吃饭都顾不上,还要自己开车去机场寄存车子,再上飞机,以便回来时自己能取车开回家。我能做的都做了,唯独忽然找不到驾照而已。于是彼此都觉得很委屈。而我还能放下情绪,和他拥抱,他却不能,他只活在过去,总是如此。


路上,我不停流眼泪。冷静地想,既然没有很多很多的钱,也没有很多很多的爱,我为什么还留下?而这两者,我往后都可以努力给自己。只有当我自己变得强大又幸福,才可能照顾好我那些想照顾的人。婚姻是有生命的,需要双方共同灌溉和培护,才能枝繁叶茂。但我们没有达成这个共识。女人花,不应该仅仅是survive(活下来),更应该是thrive(繁盛)。若再不悟,更待何时?




05


我正式提出离婚。


Z先生开始先是充耳不闻,认为我又开始作了。


我坚持要离,并对他说,是否还记得,结婚前他曾经答应过我,如果我觉得不幸福,我可以离婚。他生气地说,“哪有这么夸张?你不能任性,当时和现在情况不一样。”当然不一样,我已经成长了。剖腹产生三个娃;怀孕一直没休息直到去医院那天;身怀六甲独自开车去考场考执业执照试;风雨兼程起早贪黑去纽约上学;产后一个月就上班;在火车上太累了睡着了错过站;二十二年来烧饭南北通吃很少重样;做儿媳妇做大嫂做孩子们的感情依靠;年复一年带着仪式感地推动这个家朝前走;默认严父慈母的育儿模式……


所有这些我都不觉得辛苦,只觉得那是我作为一名妻子的份内事和精神财富,是确定的幸福。但既然这一切,都不能为我换取一份“懂得”,沟通变得如此困难,亲密关系里的情绪价值接近负数。那么,对不起,这个婚姻样板,我不要了,就像离开一个“鸡肋”的工作岗位,让生活里一切重新排序。


我对Z先生说:“I can live with you but I don't want to.”知道我坚决要搬出去,他说不能理解,我说,理解不了没关系,你知道我的决定就行。而且,我为我的决定负全责。因为现在的我,不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更重要的是知道“不想要什么”。我的智慧不会比二十二年前少,所以,我的决定只会比当年更正确。


他彻底被激怒了,好几次在我面前情绪爆发,我们又陷入了旧的那一套车轱辘话,剪不断理还乱,无法向前走。稍微平静下来之后,他会说:“你不担心你父母不高兴吗?她们会怎么说你?她们年纪都大了。”


我回答:“这是我父母需要学习的地方,就是为我的开心而感到开心,而不是质疑我怎么可以做她不允许的事情。我是一个成人,我选择首先忠于自己。”


“二十几年的相处,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我对你当然有感情,那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对孩子的父亲的感情,I love you but I am not in love with you。我的婚姻必须是能让我舒服的关系,并滋养我,而不是消耗和将就。”


“一定要分开吗?不可以多等几年,等孩子们都长大了再说吗?谁的婚姻不是这样呢?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你不能这样自私。”


“一定要分开了。不需要等,孩子是一定会长大的,但更需要长大的是我们。如果婚姻有评分标准和各种硬指标,我已经超标了。如果婚姻是单位,我现在就准备退休。余生我想自私一点,因为我值得这份自爱。日子不但要过下去,还要过得更好。而且,不要把自私和坚强混为一谈。”


“那以后呢?分开以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在一起吗?我是真的很爱你啊。我以后不再控制你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限制。”


“不,不要抹杀你的个性,来迁就我。等到你学会爱你自己,我也学会爱我自己的时候,我们再看看会不会相爱。成长的目的,首先为的是自己能变得更好,更能感受幸福。婚姻这个形式其实已经不重要。若你爱我,就请用我能感觉,我能懂的方式来爱。”




06


决定分居后,我人生中第一次租房子,而且是单身公寓。


曾想过不如买吧,一步到位,但女友Marie的话打动了我,她说,“不管是租还是买,其实并不重要。你迫切需要的是一个空间,一个绝对完全属于你自己的空间,没有任何外来的干扰,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或者什么都不做。要和以往有绝对的不同。你可能会先休克,然后慢慢地你会适应,最后你会清楚知道,这种状态,是不是你想要的。”


是的,我太希望有个自己的专属空间了,多少年,没有对一件事情这么渴望过了。 


今年二月的最后一天,小雪,下午三点钟,Crown Court公寓管理处的杰奎琳打电话通知我过去拿钥匙。见面后,她把一串钥匙放在我手里,又递给我一个欢迎新租客的礼品袋,里面是一瓶矿泉水,一卷卫生纸,一小瓶洗洁精,一小袋洗衣粉,还有一份“租客须知”。“你所需要的知道的都在里面啦。”她看着我,说:“现在,让我们去你的apartment walk through一次吧。看看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是需要我帮助的。”她特意把“你的”这个词说得十分夸张,眉梢带着笑。


来到公寓,她教我如何我用感应钥匙进入大门,带我再次上楼,确定我能用钥匙打开门,接着又把房间里面各个电源开关,配套的干衣机,洗衣机,洗碗机,冷暖气这些向我再介绍了一次。第一次来这里,是二月十三号,情人节前一天,杰奎琳作为公寓介绍人带我参观,我几乎是一眼就爱上这个地方了。租房的事情很顺利,完全不像前几次看房,遇到的各种卡壳。人容易在所处理的事情上不由自主的迷信,在“一帆风顺”和“好事多磨”之间全凭自己的信仰而选择视角。


我们斜靠在厨房的吧台旁,一起看向空空如也的房间,木地板干干净净,窗明几净,一室耀眼的阳光,一切都是新的。


三月一号,我搬进了这个单身公寓。离诊所不到十分钟车程。一室一厅一卫,还带一个小偏厅,开放式厨房,吧台,全新,干干净净,附近鸟语花香。


刚开始搬家那个星期,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衣服被子,大包小包,一趟趟装车,一趟趟上楼下楼。最后从家里抱走我的那一盆绿植,还有一盆竹节海棠。


我煲了一锅汤,烧了几个菜,和过来暖屋庆祝的女友共同举杯,祝我们都“健康,幸福,平安,自由”。





作者后记



一天下班后,Z先生请我回家一趟,说有一些文件需要我签字,也就是开头的那一幕。


他在我身旁坐下来,忽然对我说了一句,“喂!W小姐!”我扭头看他。他脸上居然有久违的笑容。“对不起呀,这些年是我没有理解好你。看着你越来越忧郁,我真的抱歉。我愿意离婚,彻底脱离过去。从小学四年级就梦想跟你结婚,我的理想其实已经达到了,是我自以为是,没有珍惜。你的大脑不同凡人,最近我一直在学习心理知识,学习有效沟通,理解彼此的创伤和怎么面对诱因。你说得对,假如我们不了解自己,本身没有获取幸福的能力,心理上也就没有真正成年。就像当年同桌,我向你学习,好好培养自己的兴趣爱好和能力。等我进步了,足够好了,我再真正追求你一次。”原来,绕了一圈,我们还是“同桌的你”,平视彼此,团结友爱。至此,我们和解了。


感恩人生以这样的方式来教会我们逆生长。先做了人生的必答题,才倒回来做选择题。然而哪些是必答题?哪些又是选择题?该如何作答?希望忠于内心,且智慧增长,余生有更多的精彩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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