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将至,南非暴乱 | 世界邮编
祖马入狱
2004年,祖马把他的前任、曼德拉的继任斗下了台,成为南非黑人独立后的第三任正式总统。
2005年,祖马被指控犯有强奸罪,但最终被无罪释放。女主角过了夜吃了早饭后才离开,然后把祖马送上满城风雨的风眼,案件不了了之。
2016年,富可敌国的Gupta家族与祖马长期进行钱权交易,曾干涉或影响了南非公共企业部长、财政部部长、矿产资源部长、合作治理和传统事务部长等多个重要内阁成员的任命。祖马下台后不久,美国FBI对Gupta家族在美成员开启调查。不久,该家族逃离南非迁往迪拜。
2018年,南非高等法院支持恢复2009年对祖马的腐败指控,这些指控涉及上世纪90年代一笔50亿美元的军火交易。他面临包括腐败、敲诈勒索、欺诈和洗钱、接受非法款项在内的16项指控。
据统计,祖马的总统任期给南非经济造成了1万亿兰特(约830亿美元)的损失。
“祖马怎么当上总统的?”我从新闻屏幕前抬起头,戳了戳身旁的开心果。他10岁随父母移民来了南非,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正是曼德拉执政的第一年。他们欢喜地度过了曼德拉的黄金时代,又小心翼翼地捱过了黑暗的祖马时代,对于南非,开心果一家人又爱又恨,这爱恨之情,也深埋在许多旅居南非几十年的侨民们心里。
“祖马他儿子说,警察要逮捕他爹,就得跨过他的尸体。他们家屋子外面还围了一大堆抗议者,警察怎么抓人啊?”开心果的爸爸已入古稀之年,老顽童一般,一双巧手,会煲汤也会修理家电,还喜欢在饭桌上和家人天南海北家国天下。因为不识英文,移居海外的生活过的并不容易,但最不易的是,大概是26岁的开心果遭遇持枪抢劫的那日,他对这个国家的失望、愤怒和惶恐升到了极点。如今,那个把南非拉入黑暗时代的前总统即将入狱,他自是喜不自胜。全家人继续聊着,谈笑间,南非逐渐变天。
这天是7月7日,南非前总统祖马(Jacob Zuma)自首的截止日。
风起云涌
周末的阳光似乎格外明媚,或洒落在车道旁姜黄色的落叶上,或铺开在紧挨蓝天的红叶间,让冬天的约堡看起来温暖如春。商场内,五颜六色的口罩在穿梭,不慌不忙,即使明天他们中的某个人感染,今天依然要过的灿烂靓丽,这就是南非人的精神吧。我推着购物车匆匆离开商场,食物塞满了后尾箱,今天买的有点多,够吃一星期了。
“我回来啦,来帮我拿东西!” 没人回应,我气喘吁吁走进书房。
直击长空的黑烟、狼藉不堪的地面、空空如也的货架。镜头拉近,看起来像是个商场,黑人们像蚂蚁般扛着大包拖着小包匆匆走出,更多的人快步跑进商场。男人、女人、戴口罩或者不戴口罩,电视机、微波炉、食物、衣服,他们走出一个摄像头的画面,又走入另一个摄像头的画面,他们或驾车离开,或头顶着战利品,走上高架桥,走过街道,一直往前走,没有人阻挡。
发生了什么?
开心果神色变得凝重,他关掉Youtbue,切换到新闻网站,“Riot”、“Violence”、“looting”这些充满暴力的字眼扑面而来,点开最上面的新闻:自祖马入狱后,他的支持者对此极度不满,9日夜间开始在祖马家乡所在的瓜祖鲁那他省(Kwazulu-Natal)展开大规模暴动,自行架设路障封锁交通、四处纵火、掠夺商家、洗劫大型购物中心,暴行延烧到近600多公里外的第一大城市约翰内斯堡所在地豪登省(Gauteng)。
这些火,在祖马入狱的隔日,便烧起来了。
“哔哔哔哔……”,我的What's app响了,是南非的好友Schan。
“你还好吗?”听起来,Schan不太好。
“我在看新闻,你还好呢?”
“我妈妈和弟弟弟妹从凤凰城的家逃出来了,现在去亲戚家躲躲,哎,怎么办……”Schan的老家在德班,印度人最多的城市。
“凤凰城怎么了?”我隐约想起,刚刚看过的视频里有几个拍摄于德班。
“离我妈妈家3公里之外的商场被烧了,超市都空了,路障到处都是。你知道吗,最让人生气的是,有人对着抢匪开枪自卫,被传到网上就变成了种族歧视,简直是莫须有好吗!还好我妈他们离开凤凰城了,太可怕了,为什么会发送这种事,老天……”
一小时后,Schan的家人平安抵达了亲戚家,只是他们依然买不到食物,靠家里剩余的一些面粉为继。我看着冰箱里堆满的蔬菜水果,有些感伤。
平日里笑嘻嘻的开心果一反常态,不再和我说话,呆坐在电脑前,点开一个又一个视频。画面里不是黑烟漫漫就是青天白日,不是哄抢就是攫取,不是黑人平民低头忙着搬东西,就是白人工厂主抬头对着镜头哭泣。
入夜了,我准备睡觉,但开心果还坐在桌前,咬着嘴唇,屏幕上依然是暴乱视频,眼角好像有泪光,我从没见过开心果这般模样。
随着时间推移,事态变得越来越严重,几十个商场沦陷、成批的仓库被烧、某个医院血库被抢、某个药店的医疗器械被抢,因暴乱导致的死亡人数已经逼近百位。祖马的儿子对着镜头说暴乱和自己家族无关。华人在微信群里实时更新暴乱动态,不看担心错过什么,看了惊心触目惶恐不安。黑人白人在Facebook上大骂,骂曼德拉的有,骂祖马的有,骂天骂地的都有。洪水漫灌,各肤色的人积压了几十年的伤痛,大概都被暴乱连根拔起,扯出来噼里啪啦,也不知最终炸伤谁的脚。
开心果时而叹气,时而沉思,在Facebook上连发了几个长帖,排解心中的郁结。Schan试图把妈妈接到约堡。而我担心14周后的婚礼是否能如期举行。
这天是7月11日,祖马在两天前已自首入狱,但暴乱横生。
乌云笼罩下的金边
武装部队和警察开始联合执勤、并挨家挨户搜查,试图给民众一个迟到的交代。
祖马仍在监狱中,黑人区仍有余震,但也有更多巴士车挡在商场前、更多的社区居民抱团自救、更多被贫穷蒙蔽双眼的平民共犯开始清醒。
无端聚集的乌云似乎正被什么力量逐渐拨开,新闻报道开始披露不一样的内容。
如很多人预料,暴乱之初,原是祖马余党的暗中策划,试图挑起黑白对立继而逼迫现总统下野。但他们绝对没有料到,不计其数的平民和贫民在无望中把这场混乱误解为生存的希望而飞蛾扑火。短暂的欢愉之后,他们被逮捕入狱或者被举报入狱,留下一个残局给一个本因疫情已不堪重负的国家。
“我们顺利回来啦!”开心果爸妈的欢呼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哦,打完疫苗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打完了,是个高高帅帅的黑人男医生给我们打的哦!”开心果的妈妈兴奋地如少女一般,充满艳羡地描述接种疫苗的医院多么漂亮、拿着iPad走来走去的黑人医生们多么神气。
这是本周内最好的消息了。
这天是7月15日,巴士、卡车、飞机、直升机合力出动,将25000名士兵(National Defence Force )运往暴乱严重的Kwazulu-Natal和Gauteng,暴乱逐渐得到控制。
生活如常
冰箱里只剩下一把干巴巴的芹菜,黄不拉几。我和开心果决定去家附近的玫瑰公园散散心,回家的路上再顺便采买些食物。
草枯木黄,但阳光依旧明媚,温暖地铺在公园里的每块草皮、每只游水的鸭子、每一道被船桨劈开的浪花、每个蹒跚学步的宝宝、每只奔跑的狗狗身上。此刻的公园和往日一样恬静悠然,草地上依然坐满了各种肤色的人群,依然有人对我们微笑,也依然有人擦肩而过不打一声招呼。玫瑰区的玫瑰还在冬眠,睡到下一个夏天,它们就红灼灼的了。那时,万物生长,万花盛开,而我的婚礼应该会很漂亮吧。
回到家,帮佣Comfort已经搞好了卫生,正给她一岁不到的孩子喂奶。Comfort给孩子取名Natasha,是个极其普遍却又寓意美好的名字,不白不黑,让不认识Natasha的人无法猜到其出生背景,或许就能少受些世俗偏见,少受些从天而降的无端横祸吧?
“下周二我要带Natasha去做检查,换个时间来你家好吗?” Comfort问我。
“你家附近的医院安全吗?要不要去市区医院看看?” 我担心黑人区依然没有从暴乱中恢复过来。
“哦,不行,我们只能去家附近的小医院。谢谢你了。”
她是津巴布韦人,在这没有合法身份,只能在灰色区域生活。她的辛苦,我无法体会,但她抱怨生活的样子,都是温柔的。
这个国家,不被我喜欢,却有人很依恋。
这里不平静,却也不缺希望。
打开电脑,婚前“To do list”还有好几项待办,哎,婚礼的现场用什么颜色的花呢?
打开电视,总统讲话,暴乱渐息,待秋后算账,咦,哪些坏蛋会被揪下马呢?
生活恢复向前奔涌,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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