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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性主义者在纽约经历的一次生育 | 世界邮编

密斯赵 三明治 2022-07-17


作者 | 密斯赵 📍 美国纽约

编辑 | 依蔓


小朋友呱呱坠地,无法选择地,我成为了“母亲”。七周时间,我已经强烈地意识到这是一个比女人、妻子更加难以突破的身份。


自成年以来,因为幸运,我轻松解开了亚洲社会对年轻女孩几乎所有的枷锁——选择不稳定的行业、谈不现实的恋爱、成为“剩女”;结婚之后,我也从来不是一个“传统的妻子”——先生分担家务,我也曾为了自我实现离开他、去异地独自生活。但当我接过“母亲”这个角色,由于它对身体、心理、生活等所有面向的严苛要求,我无所适从。


成为母亲五周之后,我完成了一件许多人会反对的事——停止母乳。虽然这决定完全应该由我自己做出,但“现代独立”如我,至今依然怀有身为“母亲”的愧疚。以后,我还将做出许多决定,它们有可能与“常规”吻合,更有可能不是。


这些决定帮助我定义、实践母亲的角色愿每个母亲都不被“母职”绑架,夺回自己的能动性,成为独一无二的母亲。



01


我的生产过程非常顺利。


见红之后,没经验的我为保险起见,去了医院。经过一系列检查,得到“未开指”的结论,下午四点,我被遣送回家。五点,规律宫缩开始;九点,宫缩加快。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先生打开投影仪,我们看了半部电影。我趴在沙发上、先生身上、地上,疼痛并没有被转移。十一点,宫缩时间缩短疼痛加剧。我们想到去医院再回家的折腾,决定试着入睡。


宫缩是一种非常狡猾的疼痛。痛的那一分钟,你会觉得无法忍受;但一分钟过去,你又仿佛和常人无异。就这样,我一次次尝试着十分钟、八分钟、五分钟的睡眠,又一次次被痛醒,先生在旁记录着我宫缩的时间。凌晨两点,宫缩仍没有达到医生多次强调的“511(五分钟宫缩一次、每次持续一分钟、连续一小时)”。忽然之间,间隔缩短,等我们上了车,我的宫缩已经是三分钟一次,而每一次的疼痛、加上车子在路上的颠簸,对我来说都是折磨。凌晨三点半,我们赶到医院,和上一次的悠哉完全不同。“开了四指”。


现在回想,在现代社会,一个女人的生产经历从一开始就被冰冷的“制度”所限。即使在强调“疼痛管理”的美国,你依然可能被医院拒之门外或因此“不敢”去医院(我决定去医院时仍未达到“511”的标准)。


好在,“四指”意味着可以上“无痛”。随后,护士把一个巨大的“花生球”夹在我的两腿之间,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早上十点醒来,医师助理告诉我,我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生”了一个半小时后,医师助理通知了医生,一个响指间,至少十名医务人员冲了进来。聚光灯打开,产科医生出现,一大群人给我“助威”了五六分钟后,宝宝出生了!


有三四只手合作亲密无间,打开了我的病人袍,一边擦着浑身是血的宝宝,一边把他丢在了我的胸上。医生和助理同时处理胎盘以及缝合,我就这样成了妈妈。对于医务人员,这种“混乱”是他们的日常;但对于新手爸妈,那个场面和阵仗是我生命中前所未见。惨白的聚光灯让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没有准备好的演员,忽然被推上了主角的位置。


医生还在缝合我的伤口,似乎过了很久,我听到她说“别担心,伤口不深,只是你一直流血,我要确保处理好”。宝宝被推出去做检查,我躺在突然安静下来的产房,左手的IV针头周围有一片淤血,背后还插着“无痛”粗大的针头,身下插了管子,下半身不停地流血。我想象,如果从上往下看,我的整个身体就是一个敞开的伤口。过了一阵,护士扶我去洗手间确认小便顺利,我突然晕倒,各种管子重新插上。因为担心我随时需要输液,IV针头一直跟了我入院的三天,出院后两个星期,淤痕才渐渐消除。


出院后的第一个晚上,正准备进入被窝的我忽然全身发冷颤抖,先生用冬天的厚被子盖住我也无济于事。随后是高烧两小时。后来,护士告诉我,这是因为产后荷尔蒙失调导致皮肤无法调节温度,是正常现象。直到现在,我还无法睡在平时的床单和被褥下,每晚入睡前都要用毛毯把自己裹起来才觉得温暖。恶露在不停排出,我无法下蹲,每次起身和入座都要小心翼翼。偶尔出去散步,不到十分钟就觉得疲倦。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领的“短期残障保险(纽约州产假由两部分组成,顺产后前六周是短期残障保险,后十二周是带薪家庭假)”名副其实。


产后七周,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可以弯腰捡东西了;我不需要侧睡了,不用翻来覆去找一个放好肚子的位置;不再担心每半小时就要去一次洗手间;YouTube上的产期瑜伽视频都不再用了,我把它们一一删除,换上产后恢复运动……孕期如此突兀地结束,甚至没有一张毕业证书。我有点替孕期的自己不平。


先生问我,有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坦白说,我并不觉得。亲身经历了这一遭,我只能说,生产比我想象得还要更不堪。每个母亲都是真正的勇士。但我不认为自己因此有能力去评判生产这件事,更加不愿去赞美它、颂扬它。


一位男性友人听了我的生产经历后,嘻嘻哈哈地说“你真幸运”。我知道,他是“善意的”,但不知怎么,我很不舒服。我幸运吗?和我见过的、听过的许多女性的故事相比,我的经历相当顺利。但我仍然无法用“幸运”来形容。如果生产没有和“伟大的母爱”挂钩,如果它只是一个独立的医疗事件,我想,所有即将生产的人——女人,都应被给予警告“生产有风险,当妈请谨慎”。但我们当然不会收到这样的警示牌。



02


这也是我第一次入院。


从小到大,我没有住院的经历。生产之前想到要住院,颇觉忐忑。应该说,前半部分的体验是不错的。前半部分即是生产。虽然第一个护士在我身上戳了三个洞又换了护士才把IV针头插进去;虽然打“无痛”的麻醉师是个尚在培训中的新手且我确实听到他的犹疑以及对身边老师的请教,但彼时我已被宫缩折磨得生不如死,我如鱼肉,任人宰割。我心头闪念,就像《实习医生格蕾》里的Seattle Grace,既然是教学型医院,总要有人教有人学的。


生产全程,医师助理和护士也十分专业。我以前没想过,原来她们需要付出如此高强度的情感劳动。对我在那漫长的一个半小时里的每一次努力,她们都是专业啦啦队级别的“你做得真棒”、“就差一点点”、“你太厉害了”。产后晕倒的我也直接瘫在护士身上,她对其她护士开玩笑:“我们刚刚拥抱了。”


这热情体贴的支持和关怀从护士把我从产房推出那一刻起了变化。我们经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是一个个房门紧闭的小房间,来到产后护理单元。546号房门打开,面积是产房的约三分之一,“啦啦队”不见了,分娩生产单元的兴奋和高效消失了。


我数不清有多少人进过我们不足十平米的房间:每隔几个小时就来给我量体温和血压的护士、值班护士、儿科医生、儿科护士、妇科医生、泌乳顾问、营养师、护士经理、第三方医生……产后三天,房门似乎没有被关上过。因为宝宝出生后黄疸值偏高,几小时后,儿医决定上蓝光垫,他们在凌晨冲进来,给宝宝加了沉重的垫子;没过两小时,儿科护士推宝宝出去抽血;然后是宝宝的环切手术;值班护士告诉我,不要慢慢等母乳了,为让宝宝黄疸值降低,要补配方奶;然后是泌乳顾问,得知我“放弃”了全母乳,戏剧化地长叹一口气;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护士经理来咨询我们对医院的意见和对护士的评价……有些时候,我和先生要同时应付两批医务人员,而她们提供的信息都是我们闻所未闻,每个问题都似乎比我人生前三十几年面临的所有问题更严峻。


初时怀着感激态度回应的我慢慢领悟,各个组别都需要抓住我们入院的短短两天半时间完成她们的任务清单,而我只是在她们长长的病人列表中的一个。这里不是“我们一起努力”以分娩为目标的地方,而是一个官僚的、各方协调并不完美的医疗机构。医务人员标准的礼貌背后,是赶紧把事情做完送我们出院的急切。她们的态度无可厚非,她们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这是她们的例行工作,如同吃饭、如同睡觉。但可能就是这种习以为常击垮了我。我刚刚经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最巨大的转变,却无法按下暂停键,去理解这个变化、处理我的情绪、找到一个出口。


当局者迷。当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措和不安,直到回家后第一次看儿医,他问了我一个问题:“what's your goal(你的目标是什么)?”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他解释:“母乳?配方奶?混合?养小孩有1000种方法都是对的,你想用哪一种?”我到现在还记得自己那刻的豁然开朗。从小养成的“听话”习惯让我不自觉地听从“专业意见”——护士、泌乳顾问、营养顾问……在养育孩子方面,她们每一个人都比我“专业”,她们的意见相左令我不知所措,而我自觉没有足够的经验和知识去建立自己的方式。我根本没有想过,我才是妈妈,是宝宝的“话事人”。What is my goal? 我要好好想一想。



03


生产前,我没有认真考虑过哺乳这件事。我不知道它将是产后最重要——如果不是唯一,的议题。我想的很简单:以我的体型和罩杯估计无法母乳,有就喂;没有就算了。听上去没问题对不对?


我怎么会知道,产后第一天根本看不出有没有,泌乳顾问说“人人都有,宝宝有吃就是有,没有也要坚持十五分钟,吃着吃着就会有”;第二天,她拿来乳盾,“你的nipple不够长,戴上这个宝宝好吸”,好像我昨天的nipple和今天的不同;第三天,她得知宝宝因为黄疸补充了配方奶,长叹一口气,仿佛黄疸和坚持母乳比起来不值一提。她叫我每次两边至少亲喂十五分钟后(“至少”两个字她强调多次)再手挤五分钟泵奶十五分钟,“至少”。“最终会有的,不用担心”,虽然我看出了她眼神的闪躲。总结下来,我每次哺乳需要“至少”五十分钟,是有效时间五十分钟,不包括宝宝的哭闹、停顿、拍嗝……而新生儿一天需要喂8-12次,也就是平均每两小时一次,每次一个小时。我无法坚持这样的日程表。


我的泌乳顾问是一个壮硕的澳洲大妈,浑身上下写着“泌乳顾问”四个字。自打她进了房间,我的衣服就再没有合上过。当她握住她是我几倍的胸部,对它做着各种我以前没有想过的动作,每一个动作都需要我熟悉被牢记的时候,我疲于应付,现在回想,从那一刻起,我已经感觉到自己作为女人最重要的身体部分之一和自己的割裂。我似乎失去了对它的控制,把它的拥有权和使用权完全交给了另一个人——宝宝。从前,我没有认真地关注过它,此后,我再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它、如何对待它。


回家之后,哺乳开始了。我终于知道原来哺乳的前几个星期,宝宝每吸一口都会带来疼痛;知道胸部会被拉扯、会皲裂、会出血;知道宝宝——不知什么原因,哭着不肯吃的时候,我会惭愧会内疚会自责是不是因为自己的“nipple不够长”;知道大半夜从睡梦中醒来低血糖而宝宝吸上来的瞬间,我会感觉他真的在吸取我的身体、我的生命。原来胸部还会直接影响到我整个人的状态。短短一个月里,我乳腺炎三次,浑身发抖然后高烧,最严重的一次烧到40度,哭着跟先生说“我不干了,我要回家,我要我的妈妈。”我终于明白“过来人”说的,“哺乳比生产还痛”,“哺乳是我经历最难的事情”。


即使是这样,我没有想过断奶。哺乳时间,我都会在小红书上看其她妈妈的经历,比我悲惨的,大有人在。她们描述对哺乳的恐惧、叫着崩溃、不想坚持,但仍在坚持、仍在求追奶的方法。我也一样。直到有一天,在对各种追奶方法的不可操作性感到崩溃之后,我试着搜索“断奶”两个字,整个人轻松了。(虽然断奶又是一个星期的剧痛。)


回想短暂的哺乳经历,我仍然没有办法理清自己的感受。在小红书上,有许多年轻漂亮的妈妈对“哺乳”充满怨恨——婆婆妈妈亲戚朋友随意的“指点”;胸部的受伤变形;对其她妈妈“撩起衣服掏出胸部”的鄙视。我理解但并不完全同意。在Instagram上,我的girl crush(原意为女生之间的欣赏,这里指欣赏的女生)——一个法裔越南博主,发了许多她在家、在法国街头哺乳的相片,相片很美。我曾以此为标杆,对自己说,我也要为自己的身体骄傲、为哺乳自豪。我相信,那才是女性主义者应有的样子。可事实上,我没有一天建立过这样的信心。


产后复查时,我的妇科医生听说了我的决定,表示非常支持。同为亚裔的她告诉我,她的很多病人都有类似的经验,她自己也只喂了两个月而已。她说,不需要被“母乳神教”影响,特别是在宝宝打了疫苗之后,母乳就失去了和配方奶相比的优势。


“而且,你不觉得断奶后更享受和宝宝一起的时光了吗?”她的话让我的眼泪在眼眶打转。的确,哺乳期的我被身体上的疼痛和各种负面情绪影响,之后我才恢复了精神,有精力和宝宝玩、哄他入睡、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抱着他。



04


先生在我的月子期间包揽了哺乳以外、几乎全部的育儿工作。


做妈妈以后,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他。婚后,二人世界里爱的表现形式几乎已经穷尽;但有了宝宝,我才意识到,他给了我最重要的东西——时间。断奶之后,我终于不用夜夜起床,而他承担了所有晚上的feeding。两周前,我可以睡整觉了。四十多天后第一个睡整觉醒来的早上,我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他对我的所有决定也都百分百支持。在我的利益和宝宝的有所冲突、而我为了“对宝宝好”不顾自己时,他总是说,you know what else is good for the baby? A happy mom.


身为女权主义者,我有时会对自己对他一次次的赞美感到怀疑。我不知道,自己对他的表扬是不是因为这个社会对男人要求太低。和他说起,他说,我是这么看的,身为男人,就好像一个支持种族正义的自由派白人,永远不要为自己做了什么自满,而应该时刻反省自己的不足。


和先生——而不是婆婆妈妈月嫂,一起照顾宝宝,让这件“家务的”、“琐碎的”劳动变得有趣。先生会抱着宝宝写作、开会;也常常拍宝宝的视频、配上画外音和音乐,做出各种类型片;在读经典的《饥饿的毛毛虫》童书之余,他也读克尔凯郭尔的《非此即彼》(还问宝宝“你听懂了没”)。我会在宝宝握拳举手的时候逗他是不是要“夺回我们的街道”,问他是不是天生的左派小青年;会在无法写作的时候编“不同的小动物都可以做朋友”的故事给他听,然后被自己感动;每天下午和他的dance party时间,我们从窦唯伍佰跳到五条人New Order;宝宝的催眠歌单里,有电影《Minari》的主题曲《雨之歌》,还有我和先生共同喜欢的作曲家Max Richter的《梦》……我们把他出生之前的生活和喜好一点点传递给他,让他成为我们的宝宝。


我们也常常拿宝宝开玩笑,我给安抚奶嘴起了新名字“iSuck”,先生在我给宝宝展示香蕉的黑白卡并说“一个香蕉,好大”的时候幽幽地接了一句“that's what she said”。每天晚上,我们都会紧紧拥抱,感谢彼此的存在、感谢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天。有次凌晨睁眼,我看到他直勾勾地盯着我,又摸了摸我的脸,睡着了。第二天提起,先生说,他一瞬间迷糊了,以为我是宝宝,所以伸手想要确定宝宝是不是一夜长大。


出月子之后,我们回想不请父母/月嫂帮忙这个“耸人听闻”的选择,依然觉得是最棒的决定。是有辛苦的、甚至似乎撑不下去的瞬间——当我高烧而宝宝哭闹的时候,先生一手抱着宝宝一手搂着我,而我又为他的辛苦疲倦而心酸难过。两人带宝宝并不像有些人说的“超轻松”,但也不像几乎所有人警告我们的那般“不可能”。在我看来,它的辛苦在于这是在你最差的状态被派了一个学习曲线最陡直的工作,随着身体的慢慢恢复和对宝宝的熟悉,一切会变得容易,你也会开始享受和这个新生命之间前所未有的联结。


是的,没有什么比新生儿更令人沮丧。每个问题在那个当下都至关重要——黄疸、皮肤疹、消化系统……而当你刚刚学会如何应付,那个问题就结束了。但同时,也没有什么比新生儿更能让人体会到时间的力量。问题的结束单纯是因为,他长大了,他的身体机能每一天都在发展、都比前一天更完整。他吃得更多了,他的疹子退掉了,他会自己打嗝了,他在我怀里忽然就重了,他抬起了头,他的眼睛盯着我片刻都不离开,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真正意义上的微笑……


我已经可以想象,随着宝宝的“技能”一天天增长,他会一天天更像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人,他会大笑、会撒娇、会“操纵你的情绪”(先生语),会最喜欢妈妈(在最喜欢别人之前)……而我也会一天比一天更爱他。


最终,也许我会忘掉生产的痛苦、哺乳的辛酸、初为人母的彷徨。但我不想让这个“也许”否定当下伤口未愈时裸露的仍在疼痛的感受。我想记住,成为母亲,是这样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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