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13年前最喜欢的语文老师每日共写 | 三明治
文 | antevasin、重重匆匆
编辑 | Hazelnut、依蔓
在这个月的每日书共写班中,有一对非常特别的共写伙伴,一对曾经的师生,antevasin和重重匆匆。
重重匆匆是一名语文老师,antevasin则是她在十多年前教过的一位学生,也是她很喜欢的一位女孩,“非常认真,成绩优秀”。重重匆匆在每日书里写,“带学生很奇妙,有的师生一场,出校门就一别两宽,再见也是淡然。有的,却会成为一辈子的缘分。”
学校建校25周年校庆前,antevasin去学校看望重重匆匆,提起了每日书共写活动,邀请她参加。重重匆匆很惊讶,感兴趣的同时也有一点忐忑,担心自己不能坚持,担心自己写得不好,好像自己成了那个贪玩而不能完成作业的孩子。但一想到“挑战”这个仿佛不属于自己年龄的词儿,又有一点激动。
antevasin自认一直是个很任性的学生。一门课喜不喜欢,学不学得好,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喜不喜欢那门课的老师。喜欢,会没日没夜地扑在这门课上,和老师也走得特别近,满心想着获得老师的认可;不喜欢,虽然不至于逃课逃作业,但会固执地不举手发言,学起来也懒懒的。因此学科成绩一直大幅度起起落落。
但重重匆匆是antevasin最敬佩、最爱戴、又最亲近的老师之一。她记得重重匆匆为了锻炼学生们的思维和表达能力,鼓励他们写每周日记,做读书笔记。上学时,每个礼拜最大的盼头,莫过于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读书笔记本交上去。让antevasin忐忑的,与其说是老师对作业的打分,不如说是老师看到自己用心写下的文字会不会喜欢。
这样想起来,antevasin和老师的“每日书”,其实早在十三年前就开始了。
于是这个月,这一对师生在每日书里共同书写,让多年前的师生对话再度延续下去。我们节选了部分和大家分享。
重重匆匆:拥抱自己,享受孤独
To antevasin:
每天起来,读到你的文字,都会触发我很多。开始参与每日书的时候,我担心我不能坚持,担心没话写。现在不会有什么担忧了。有时候提前一天写,让我感觉有点时空错乱,但又更安心,自己给自己提取了一个“翘写日”。
2021年6月份我开始减肥。其实每年6月我都会减肥,理由一般人肯定想不到的:带初三的六月是送考月,我必须保证在6月17到19这三天中考的日子我能穿上压在衣柜底的旗袍。我挺喜欢穿旗袍的,但只有这三天可以非常理直气壮地穿。而且中考期间不用上课,也不必担心穿旗袍写板书伸不开胳膊。
这次的减肥和之前不同的是加入了运动,一直到暑假也断断续续地在跳操,后期还加入一段八分钟的气质芭蕾的美背动作。这套动作的放松环节,有一个动作,是尽可能地环抱自己,头深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双臂把自己抱得紧紧的。第一次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眼睛湿了。这个极其简单的动作,让我感受到对自己的珍爱和怜惜。我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可怜,但是又觉得非常爱自己,认为自己非常值得拥有一个拥抱。
去年有一期《三联生活周刊》上讲舞蹈和人的关系:“理论上说,人人都有通过肢体表达情绪的意愿。普通人和舞蹈之间,本来就有着来自天性的联系。即使我们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更直观的表达代替了肢体语言,但舞蹈给了人们重新认知自己身体的机会,能让人更坦诚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也更加自信。”尝试戏剧表演和练习舞蹈可能有相同的效果,给自己一段离开日常轨迹的时间,给自己一点异于日常生活的运作方式,是一种放松,也可以说是自救。
现在老师的工作时间很长。有大半个学期,我都是早上六点半出发,晚上七点到家,这样才不会遭遇堵车。回到家,基本上也是一个人,进门就打开投影,一边刷剧一边做事。简单吃点儿,开始打扫卫生、整理房间,做一些白天遗留的工作,带回家的作业基本上也没心思批。如果工作不多,就运动个半小时,然后洗漱、等待十点半女儿的电话。上床看会儿书,就关灯睡觉,三分钟入睡,非常规律。
这么想起来,工作日晚上的独处好像也没做啥事儿,但是也蛮充实的,基本不会有停下来的时间。
也曾经一个人去爬穹窿山,一个人去走过几圈石湖,一个人骑自行车绕行金鸡湖。唯一还没有过一个人去旅行。一个人做这些的时候,状态都是不错的,觉得非常自由。这么说,我还真挺享受独处的,也许是留给我能独处的机会也并不多,二来和别人结伴的经历也并不都是愉快的,还不如一个人来得自在和痛快!
在人群中,常常会没来由地感到孤独。“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大概就是如此。我高中的时候,班级里举行舞会。最热闹的时候,我却从红楼的教室走出来,一个人走到科学楼边上的路灯下,生理性地感到肚子很疼。这种情况以前不止一次发生,但最近好像没有了。工作和生活忙到没有空隙去感知孤独,其实也是有点遗憾的。
From 重重匆匆
antevasin:
为别人而活让我好累
To 重重匆匆:
“以一个奔五的女性来说,这样的举动(看戏剧演出)还是有点儿小资、有点儿文青的,不过我和我的闺蜜,好像都过了为别人而活的年纪,就爱干点儿自己想干的事儿。我们语文老师的圈子里,这样的女性还是并不缺乏的。”
老师之前写的这段话,我读来尤其触动,又略加惆怅。我和老师一样,都喜爱阅读,喜爱戏剧,喜爱那所谓的“看似与物质生活搭不上边,没法变现成面包”的事物。不记得这样的爱好是何时养成的,又有多少来自后天环境的习得,多少缘于骨子里的某种天性,但我似乎总被人委婉地批评 “清高” “不接地气”。如果说这样的爱好在毕业以前尚且被容忍,毕业后踏入社会,就被完全剥夺了立足之地。
从香港回到苏州以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维持一贯的写作、思考、讨论,以多种方式持续学习和输入的习惯。这种困难不仅仅表现在因为离开了学校的环境,缺乏外在监督而动力不足,缺乏资源而难成体系,缺乏同伴的互相鼓励而意兴阑珊甚至自我怀疑,更源于那现实的压力,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子,终于缓缓地落在我的脖子上。在周围人忙于求职考研结婚生子的匆匆脚步中,再去追求这些“有的没的”,似乎显得太过奢侈,甚至是幼稚,不懂事。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在倍感孤独和彷徨的日日夜夜里,我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我不打游戏不追星,没有看过言情或武侠小说,几乎不玩桌游,不会打桥牌或麻将,也不关心数码产品的迭代....,我就注定是个异类,被周围人排挤,被时代淘汰吗?从今而后的至少二十年里,我都必须藏起自己不被主流接纳的那一面,“为别人而活”吗?想想觉得好累啊。
可是老师您又说,“语文老师的圈子里,这样的女性还是并不缺乏的”,又让我怀着半点希望,好生羡慕。是否自己当下感到的孤单和格格不入,只是由于没有找到适合的圈子,更广阔的平台,更包容向上的环境?
From antevasin
重重匆匆:
如果别人觉得你是异类,
那是他们的问题
To antevasin:
我重新去看了你写你对戏剧和表演热爱的文字。亲爱的姑娘,无须怀疑,你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就是主流。时代进步,文明发展,一个标志是个体越来越被尊重。
最近两年我分管的工作里有一部分叫做“融合教育”,这个名词以前对我是完全陌生的,意思是很多学校都会有一些特殊孩子入读,国家规定了八种这样的情况,包括听力障碍、肢体障碍、精神障碍等。我们学校参与这个项目后,获得了一笔经费,改建出一个融合教育资源中心。这些特需孩子享有八倍的公用经费,学校可以用这些钱给他们聘请专门的老师,进行一些康复治疗或者上适合的课程。这样,孩子们就能更好地融入校园和社会。在我们这样的学校,特殊孩子大概每一届只有一两个,比例极小。但是每年上级主管部门对学校进行考核的时候,这部分的占比很大。我们常规的教学工作可能只有零点几分,融合教育则有十倍的分值。
做融合教育两年,我感觉这件事非常有意义,和每周来我们学校的特教老师也成了朋友。不光是对于这些特需孩子有意义,还在于给其他孩子提供了世界的另一部分。这个世界,不是我们想当然以为的那样,而是由各种各样的人组成的。有的人之所以成为那样的人,并不是他自己的主动选择。而一个人愿意成为怎么样的人,只要他不犯法、不违背公序良俗,就应该被接纳。宽容是社会进步的标志,如果别人觉得你是异类,那是他们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你自己不觉得自己是异类就行了,或者承认自己异类,但并不为此苦恼,也行!(要去批作业了,待续)
From 重重匆匆
文字承载的是我们的联结
To antevasin:
我把字体调大了一点,因为我有点老花了!
我一直觉得,让学生每天写点儿什么对他们学习语文、爱上文字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一直有一个作业,在antevasin那届之前就做了好多年了,叫“每天动动笔”。学生写得好的片段会在课上和其他同学分享。我常常觉得,这些文字比正儿八经大作文更具灵性。到教antevasin这年,就不叫这个名字了,可能我觉得学生作业多了,做不到每天动笔,所以就成了“读写本”了。这个名字明显比“每天动动笔”呆多了。
写完昨天的内容,跟antevasin说我写完了。今早收到她留言,打开链接的时候,非常期待,终于明白“每日书”承载的,其实还是两个人的联结。阅读她的回忆,也点开她之前写每日书的链接看了一点点,几乎落下泪来。往日的共同时光,学生的记忆和老师的记忆,重点一定是不同的。但是antevasin的鲜活文字让我分明地记起了当年的画面,仿佛又回到了九号楼的教室里。
From 重重匆匆
*本故事来自三明治“每日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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