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迅速发生呼吸困难,昏迷,我用气管插管暂时稳住了他的生命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听李医生说 Author 李鸿政
血液内科医生打电话过来,说有个病人情况很重,要我去看看。
我去到的时候,患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喘着气。扣着面罩吸氧。
是个50岁出头的中年汉子,皮肤黝黑,看样子是外地来的病人。床边守着三个年轻人,样子比较相似,估计是三兄弟。
管床医生快速跟我讲了病情。病人今天早上才来的医院,是因为颈部多发淋巴结肿大,并且外院CT看到纵膈肿块压迫了气管。估计是淋巴瘤。
什么位置叫做纵膈?简单理解,人体两个肺脏之间的区域就是纵膈,纵膈里面有心脏、气管、食管等重要脏器。现在CT是看到纵膈里面有肿物,而且这个肿物压迫了气管,患者呼吸困难,可能跟这个原因有关,管床医生说。
我望了一下床头的心电监护,心率140次/分,呼吸频率32次/分,血氧饱和度仅有89%(正常人应该有97%以上),血压还好。
这么快的心率,看来缺氧很厉害啊。我嘀咕了一句。
管床医生说是的,刚刚抽了动脉血气,看到氧分压只有62mmHg(正常人有90-100),而且,他是在吸入高流量氧气的前提下还是这么低的数字,说明非常缺氧。
所以呼吸会急促,心率会这么快,因为心脏要拼了命地做功。
还清醒的吗病人。我问管床医生。同时我自己走过去大声喊他,没反应,再拍他肩膀,也没反应。几个儿子见他们爸爸没反应,都在呼唤着他。
患者似乎微微睁开眼,但最终没能睁开。
意识不好,差不多昏迷了。我暗自思忖。这是大脑缺氧的表现。
拍了胸片么,胸片怎么样,我问管床医生。他告诉我说胸片提示双肺炎比较厉害,而且双侧都有胸水。情况不好。他望着我说,有点担忧。
我大概了解情况后,简单查了心肺。然后把几个儿子叫到外面。
一个戴眼镜的,看起来稍微老成一点,是大哥,我望着他,说目前你们父亲现在情况不好,有呼吸衰竭,原因很多,一方面跟肺炎、胸水有关,一方面可能跟纵膈肿物压迫气管有关,造成严重缺氧,所以人就昏迷过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几个儿子都开始有点哽咽,眼泪在眼睛打转。
看得出他们非常紧张,害怕,而且无助。
你们暂时不要太担心,我是ICU的医生,我今天来,就是看看能不能稳住你们爸爸的生命,让他有机会接受下一步的肿瘤方面治疗。如果你们积极救治,那病人需要做气管插管,然后接呼吸机帮助他呼吸。
他们几个没说话,只是点头,听我说。
但是ICU的费用比较高,一天要花费差不多1万左右,我看了你们爸爸是异地医保,大概自己出50%左右,压力还是蛮大的。我接着说。
从他们的几兄弟的装扮来看,应该不是大富大贵人家,医疗费支出肯定是问题,而且是个比较大的问题。
这时候大哥迅速接过我的话,说医生,不管花多少钱,请你一定把我爸爸稳住.....他欲言又止,眼泪流下来,无法继续说下去。此时旁边围了过来很多其他看热闹的家属。
我低声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跟他们交代相关事宜后,准备转入ICU进一步治疗。
走之前,我跟管床的医生说,让打电话叫麻醉科过来,先把气管插管给病人插上,路上才安全些。
虽然转运来我们ICU的时间就几分钟,但这几分钟,却是危机四伏,不能大意。如果先把气管插管插上,捏着球囊辅助通气,患者最起码能保证氧气供给,不会那么快因为缺氧而死亡。我跟他解释说。
我有过血的教训,所以这么危重的病人,必须先插了管再转运。
管床医生接受我的建议。于是我匆匆忙忙回ICU了,科室还有其他病人要处理。
几分钟后,又接到血液科电话,说麻醉科恰好在抢救,走不开。
没办法了,只能我自己去插管。于是我交代护士,备好床,备好抢救物品。拿了气管插管箱,匆匆去了血液内科。
到了血液内科,发现病人情况更差了些,完全昏迷了,血氧饱和度更低,一刻也不能耽误了。我跟几个儿子说,做这个气管插管,最大的并发症就是会发生心跳骤停,如果真的停了,我们会马上抢救,需要你同意,我才给他插。
他们猛点头,说都听医生的。
我让管床医生还有护士准备好相关物品,然后我迅速挪到病人床头,卸下床头板,准备插管。
管床医生让几个儿子到外面去,说这里抢救。我余光瞥到几个儿子并没有走远,而是站在门口,远远看着,我已经顾不上理会他们了。
气管插管是ICU医生最常做的一项操作,是我们的看家本领(当然麻醉科同事做的更好)。呼吸衰竭的病人,我们需要呼吸机支持。这就需要我们建立一个人工气道,把一根长约30cm的导管从口腔或者鼻子插入,一直进入患者的气管,以保证这段气道通畅,再接上呼吸机打气,这就万无一失了。
当我的喉镜进入患者口咽部时,发现水肿、淋巴结肿大非常明显,咽喉腔非常小了,插管难度比较大。
这个还不好插啊,陈医生。我小声跟管床医生说。
我深刻知道,如果这根管子插不上,不用很久,患者可能就不行了。作为一名在ICU摸爬滚打好几年的医生,我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样子了。
此时重担都在我的肩膀上。
还好,破除困难,我的管子顺利置入了气管。我长呼了一口气。
进去了?陈医生问我。
进去了。我赶紧回答,然后示意他把球囊接上,连接氧气,把氧气开到最大。
(这是麻醉科的气管插管)
不好!患者心率很快,180次/分,似乎是室上性心动过速了。陈医生惊呼。
我抬头一看(此时心电监护放在了床尾),卧槽!
是室速!血压还低了,赶紧把除颤仪推过来!我大声喊了一句。此时终止室性心动过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电复律!室速是非常致命的心律失常,危险性仅次于室颤,如果不及时处理,很可能马上就会室颤。
此时所有人都动了起来,1个护士急忙跑去找除颤仪。
我迅速挪到病人右边,等除颤仪到位,马上就能电复律。此时留意到患者还穿着衣服,我不能隔着衣服给他电复律,来不及多想,我抓起他上衣,用劲一把扯烂开,露出了胸膛。
就在此时,心电监护提示变成了一条直线。
患者的室速直接变成心跳骤停了!
天啊!
本能反射,我立即给他做胸外按压。此时听到背后有人在哭。估计是病人的儿子。他完整地看到了我们抢救他父亲的一幕。
赶紧准备一支肾上腺素,我大声吩咐旁边的护士。护士是血液科的护士,我不认识,但此时我们是战友。
我按了10多秒钟,我似乎看到心电监护有正常的波形了,我赶紧停了一下,没有继续按下去,果然!回来了,按回来了。恢复了窦性心律,心率130次/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却不敢放松,因为病人还不是很稳定,随时有可能再发心跳骤停。我检查了一遍吸氧装备,确保病人吸入了氧气。然后迅速看了一下病人瞳孔,还好,瞳孔不大,而且都有对光反射。
见情况稍好,我说赶紧转ICU吧,下去接上呼吸机再说。
一个护士自告奋勇,说她去按电梯。她是对的,保证电梯为我们所用,一刻也不耽误。
我就在床头,捏着呼吸球囊,几个护士还有管床医生,推着病床就出房间了。
我弓着腰,疾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捏着球囊,我务必保证氧气供应!
走廊所有人都为我们这个抢救队伍让开了路,病床快速移动着。家属走楼梯,我喊了一声。
顺利进入了电梯,我看病人脸色还行,虽然呼吸还是急促,但是心电监护提示氧饱和度还有88%,这个数字不好看,但是基本合格。
很快就到了ICU,ICU的呼吸机早早就待命了。我们的护士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病人一到,迅速动了起来。
大家一起用力,病人顺利过了床,过床前已经接上了呼吸机,这是第一件事,必须先做的第一件事。
接上我们的心电监护,见病人的心率仍然很快,但血氧饱和度能逐步提升至95%,呼吸还是比较急促,我给推了一点咪达唑仑,咪达唑仑是镇静药,可以让病人安静下来,配合呼吸机。
终于稳定一些了。
此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经湿透。陈医生在我们旁边,也满头大汗。
我出去跟病人几个儿子说,现在安全到了ICU,我们肯定会竭尽全力,稳住他,下一步再商量如何应对肿瘤方面的治疗。
他们对我感谢万分。以至于半个小时后出去给他们签字时,大哥硬是要塞我一个红包,我说不需要这个,赶紧收好。
我们都是打工的.....我估计他下一句说的是“红包数目可能不大,但是聊表心意”之类的话,我打住他了,说真的没必要这个,你们不送红包,我们一样尽心尽力,这个你可以放心。我望着他们,斩钉截铁地说。
不收病人红包,是我们科的铁律,也是我内心对自己的底线。
病人生病受苦,本来已经倾家荡产,此时还要花钱打点这些东西,真的让人心酸,试问这些钱能入口袋吗,将心比心吧。
我只希望,我们的努力,能让病人好转起来。如果万一没治好,家属不要怪罪我们。即便要怪罪我们,也不要意气用事动用武力或者集结人员闹事。
如果是那样,我们会很伤心。
祝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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