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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谣,带我们到终将要到达的地方

2016-11-12 中信出版集团




据说鲍勃·迪伦曾经说过,如果莱昂纳德·科恩是1,那我就是0。


昨天,科恩去世的消息令全球无数乐迷心碎。这位82岁的加拿大传奇民谣歌手,最近在为新专辑接受《纽约客》的采访时说“我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我希望这事不要那么痛苦,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对于许多中国听众而言,了解科恩是从奥利佛·斯通的电影《天生杀人狂》开始的。电影开头的一段让很多人从此迷上了这把低沉、沧桑的男声。



在国内,如今“民谣”这个词也变得越来越难以定义,它的形式更加丰富,它的内涵就更加模糊。不论上溯到《诗经》的遥远年代,联系到台湾70年代的民歌运动,90年代校园民谣的风靡亦或地方民歌与众不同的曲调,没人能概括民谣到底是什么。


姑且引用《中国好声音》副导演吴群达说的:“民谣它是讲故事的,安安静静听歌中的故事。如果是真正的民谣歌者,会散发出一种和快速消费的现代社会很不一样的魅力。”


90年代末到2000年初,北漂一族的“酒吧赶场”滋生出来的另一种情怀和情感,成就了新一代民谣的面貌。周云蓬就是其中一位漂泊的“城市波西米亚人”,行走着、创作者,记录自己作为芸芸众生之一员的生活与兴叹。




当你企图去描述一个人的时候,言语如同散开的枝蔓,越是渴望不断接近,就越难达到主体本身。对于周云蓬来说,或许任何词语的堆砌都不可能说清他究竟是谁。


或许来自《知中》的这些独家采访,能够成为稍稍了解周云蓬的一把钥匙。



▲2016年6月3日,周云蓬在社交媒体上分享的照片


2016 年6 月3 日,北京下过一场雨,临近傍晚的时候,天边出现了两道彩虹。很多人拍了照, 分享到社交网络平台上。周云蓬也拍了三张照片— 三张构图不那么端正,只露出彩虹一小半边的照片。他分享到微博上 ,附文 :“没看见。”


周云蓬,诗人,民谣歌手,1970 年出生于辽宁。九岁失明,留在视觉中最后的印象,是上海 动物园的大象表演吹口琴。二十一岁开始写诗。二十四岁在全国四处漂泊,开始了写歌的 道路。其诗歌《不会说话的爱情》曾获 2011 年度人民文学奖诗歌奖。目前已发行音乐专辑PROFILE《 沉 默 如 谜 的 呼 吸 》《 中 国 孩 子 》《 牛 羊 下 山 》 等 。



周云蓬在九岁时失明,对于他来说,失明并不意味着黑。他形容道:“ 黑是一种比喻,但它也没有黑。你觉得你手背上本来有眼睛,后来没有了,那么这种手背对于世界的感觉,它没有黑也没有白。”当我们注意到周云蓬的时候,首先看到的会是他戴着墨镜的样子,其次才是他朴素的衣着、宽大的身板。对于一个盲人来说,他的生活可能掺杂了太多他人的想象,而周云蓬正是想努力摆脱这些想象。


他不想听话。早年间他上盲校,跟大家一起学习,但是即将毕业的时候,他觉得不对劲了。盲校毕业,大多人都选择了“ 按摩” 专业,似乎也只有这条路可选。周云蓬拒绝了:“这种工作没有美感,像揉面一样,一个人躺在床上,揉啊揉。你要遇见个二百多斤像老罗(罗永浩)那样的胖子,来俩你就完,,腰酸腿疼,根本就不行。”



▲2015年,周云蓬在特拉维夫地中海的海边,正在收录大海的声音。(大方 摄)


后来他离开了盲校,开始了自己的旅程。起初在北京,依靠卖唱赚了一笔钱,周云蓬用这些钱走了很远,,全国各地几乎都跑遍了。他在《绿皮火车》中写了许多旅途中发生的事情。坐火车对他来说是一件充满神奇和冒险意味的经历,他用除了眼睛之外的一切感官来感知每个城市的不同。这些经历像河流般淌过他,同时滋养他。


他在书中写道:“北京是一个‘ 大锅’,煮着众多外地来的艺术爱好者,煮得久了,就想跳出去凉快凉快。但‘锅’ 外面荒凉贫瘠,没有稀奇古怪的同类交流,那就再跳回来。”北京像一个巨大的收容所,也像一个巨大的做梦的地方。于是,当周云蓬走出很远的时候,他又想起了北京。“到了格尔木,中国的铁路到头了。再向前, 是几天几夜的长途汽车,是牦牛的道路、大雪山、那曲草原......这时,我又想念起那个遥远的‘ 大锅’ 了。它是温暖的、可以肌肤相亲的、世俗的、有着人间的烟火。”



▲2015年10月24日,周云蓬在“野孩子黄河谣二十周年”北京专场上演唱。(闫珉 摄)


直到今天,周云蓬仍然辗转在几个城市之间,也许参加音乐节,也许天冷时去大理,过着像候鸟一样的迁徙生活。他一次一次地出发、行走,感受不同城市的气息和特质。他在《盲人影院》中如此吟唱着:

有一个孩子 /九岁时失明 / 常年生活在盲人影院 / 从早到晚听着那些电影 / 听不懂地方靠想象来补充 他爱过一个姑娘 / 但姑娘不爱他 / 他恨过一个姑娘 / 那姑娘也恨他 / 他整夜整夜地喝酒 / 朗诵着号叫 他最后还是回到了盲人影院 / 坐在老位子上听那些电影 / 四面八方的座椅翻涌 / 好像潮水淹没了天空



周云蓬身上似乎总有一种焦虑,他形容它们“ 不是突发性的焦虑,而是日夜不息的,像地下河的感觉”。音乐和诗歌,对他来说像是某种意义上的发泄方式。这种状态在周云蓬身上呈现得十分自然,好像一种顺理成章的创作。世界在周云蓬的心里有着自己的一番样子,他尽量诚实地将它们表现出来,用一种古朴的、自然的方式。《沉默如谜的呼吸》:

千钧一发的呼吸 /水滴石穿的呼吸 / 蒸汽机粗重的呼吸 / 玻璃切割的呼吸鱼死网破的呼吸 /火焰痉挛的呼吸 / 刀尖上跳舞的呼吸 / 彗星般消逝的呼吸沉默如鱼的呼吸 / 沉默如石的呼吸 / 沉默如睡的呼吸 / 沉默如谜的呼吸。


▲2014年,周云蓬在云南大理。(大象 摄)


周云蓬的歌词中的古老传统,来自于中国的古诗词。他用听觉、嗅觉去感受远古的诗句。他面对诗词时,选择去听它的“音阶”,这种韵律在他脑海中逐渐积攒, 最终都被唱成了歌。他曾经在面对采访的时候,提及杜甫。他说很喜欢杜甫的那首《江汉》,正说着便背了起来:

江汉思归客, 乾坤一腐儒。 片云天共远, 永夜月同孤。 落日心犹壮, 秋风病欲苏。 古来存老马, 不必取长途。

对于周云蓬来说,音乐是他生命中极为重要的一节,所有的经验一点一点地推他向前,使得他在一方土地上生根发芽。关于过去的这些经验,周云蓬做了一些不紧不慢的陈述。




以下部分为《知中》杂志与周云蓬的访谈


知中:您是90年代初上的大学,当时中国“校园民谣”正在兴起 ,那个时期的音乐给您留下了怎样的记忆? 


周云蓬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校园民谣对我来说很亲切。因为唱的都是身边的人,那时候我也快毕业了,学校里都在放《同桌的你》和《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音乐会落实到具体的生活里,会有这种感觉。过去的音乐是比较抽象的,离我们比较远。校园民谣是在唱我们这个群体,还是挺新鲜的,有新鲜感。



▲周云蓬喜欢在世界各地旅行


知中:大学期间,您最爱的书是米兰· 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和加缪的知中从小,您便在图书馆中接触到了《局外人》;这之后,又有什么书,对您的价值观产生过影响?


周云蓬:在大学里,尼采《悲剧的诞生》对我影响很大。那时候挺喜欢看的,挺薄的一个小册子。那本书很有力量,从古希腊的艺术开始分析,读起来很有激情,也算是自己看哲学书的入门。过去看的书都是相对容易的。《悲剧的诞生》属于哲学书,有一定的思辨性 ,很费脑子 ,所以那时候读这些东西挺过瘾的。后来又读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知中:从小,您便在图书馆接触到了许多唐诗宋词的盲文书,有哪些诗词令您印象深刻? 


周云蓬:关于古诗词,那时候很喜欢李商隐的《锦瑟》、李贺的《李凭箜篌引》,还有《古诗十九首》。



▲周云蓬喜欢在世界各地旅行


知中:您曾说过,对《诗经》有着很深的感情,在专辑《牛羊下山》中 ,您也运用了大量的中国古代诗歌元素。古诗词会为您的音乐创作带来怎样的灵感?


周云蓬:有一本叫《乐府诗集》,是宋朝人郭茂倩编的。它收的诗都是唐朝以前乐府诗就是能唱出来的,类似于民歌体。其实那本书我很喜欢,那些诗都很有音乐性,是以音乐的形式来划分诗歌,比如相和歌、舞曲、笛歌等等各种。



知中:《九月》的歌词,直接用了海子的诗,是什么契机令您想要把二者结合起来?您觉得音乐和诗歌,这两种艺术形式之间,可以真正相通吗? 


周云蓬:有关于诗和歌,我觉得并不是说把诗唱成歌,就是很奇妙很好的。其实当把诗唱成歌时,诗就是歌词而已。有的可以唱得很恰当,有的就不恰当,其实这两者并不是一定得结合在一起。有一个导向就是,一旦把诗唱成歌就觉得很完美。其实不是那样的,你也可以把菜谱唱成歌,或者你也可以把公交站名唱成歌 ,都可以。诗唱成歌,它只是作为歌词,没有更多的意义。关键还是音乐性,在于音乐本身怎么样。不是说你把李白的诗唱成歌你就很牛,我觉得不是那样。



▲周云蓬以他独特的“视角”拍摄的照片


知中:关于您最近的一个爱好—摄影,显然您是拥有一个独特“视角”的,当您决定按下快门前,会考虑些什么呢? 


周云蓬:拍照按快门前其实也没想到什么,只是觉得有一个高科技的设备在手里,它可以记录下你无法看到的影像,这就很有趣。然后随时把它拍下来给别人看,这就是一个很好玩的事情、一个比较荒诞的事情、一个没有什么强烈目的性的事情。只是玩具而已。




民谣或许也是很多人认识音乐、认识生活、认识世界的管道。当流浪成为创作,生活成为信仰,音乐成为伴侣,唱歌成为说话,就成就了这些民谣歌者的生命之作。浮华的颜色终将随时间褪去,民谣将带我们去到我们终将要到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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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杨梦迪  2016.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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