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四月二十七号还有两小时二十二分59秒
我必须写下来,墨水会稀释我的感觉,否则我会发疯的。我下楼拿作文给李老师改。他掏出来,我被逼到抵在墙上。老师说了九个字:『不行的话,嘴巴可以吧。』我说了五个字:『不行,我不会。』他就塞进来。那感觉像溺水。可以说话之后,我对老师说:『对不起。』有一种功课做不好的感觉。虽然也不是我的功课。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2017年4月27号,台湾26岁女作家林奕含自杀,留下作品《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上面的一段文字,正是从书中截取的选段。
我一直悲哀于房思琪对李国华的这句道歉。简单又赤裸的三个字,却是一个女孩沉甸甸的痛苦。一个被诱骗的受害者,因为无法满足施害者对自己的作恶的欲望,而说了抱歉。仅仅这三个字,就足以在我的大脑里构建出压抑又扭曲的世界。
千百年前,女性为失贞而道歉,并受以火烧或沉塘的惩戒。到如今,我们看似可以把性随口谈及当作玩笑,却仍旧有人在受伤以后,还要因为众人的异样目光而感到羞愧,为自己伤口的“不雅形状”而道歉。
但,该说对不起的,从来不该是房思琪,也一定不能是房思琪。我们要改变的,也是这三个字。
作为笔者,写下这篇文章时曾陷入过一段时间的自我纠葛。单单是把「林奕含去世」这件事用“一周年”来形容,便足以让我觉得有些讽刺与可笑。我们把能够坦然讲出痛苦的女孩当作勇者,不正是映照了现实的封闭与残酷吗?特殊化的过程,也可能是加深痛苦的过程。但矛盾的是,为了打破这种现有的封闭与残酷,我们必须再次把这份痛苦“特殊”起来,所以有了一周年的存在。
Primo Levi说过一句话,“集中营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但我要说,不是,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屠杀,是房思琪式的强暴。我在写这个小说的时候会有一点看不起自己,那些从集中营出来,幸存的人,他们在书写的时候,常常有愿望,希望人类历史上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在书写的时候,我很确定,不要说世界,台湾,这样的事情仍然会继续发生。现在、此刻,也正在发生。
房思琪是那根燃线,点燃了这一年国内披露的所有事件。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正如林奕含生前接受采访时所说的一样,这样的事情一直都在发生。过去,现在,未来,只要有人的存在,恶魔就不会消亡。
那么为什么这一年里,我们所见之事更多了?
我想用一个不恰当的形容,即“房思琪效应”。
过去不是没有,只是都不敢开口。
以下略微浅薄统计这一年内“性”相关的大事件。
我在这里不谈事件本身。只是每一次事件的爆发,都会迎来一场舆论的狂欢。而这场狂欢中,不乏有蔑视痛苦趁机牟利的人存在。而这,势必会给有过同样经历或正在承受暴力的人以第二次暴力伤害。
我希望我们不要揶揄调侃甚是讽刺被性侵者,要给予所有被性侵者以尊重。包括面对男孩,不要提出“爽的还不是你”“你不硬不就行了”这些话语。
我希望当性侵事件被包裹在别的故事内核里时,我们不要不顾事实转移焦点。比如在新东方外国语高中女孩被奸杀事件中,有人曾拿出成绩单并且虚构事实以污蔑女孩的品性,企图把她够造成一个自甘堕落的少女形象。可就算是这样的女孩,就算是在性方面会被人称“随便”的女孩,在经历暴力以后,依旧是受害者。我们不能因为外壳,而无视了罪恶本身。
我希望我们可以关注性教育,希望不再有小孩是从垃圾桶捡来,他们可以通过书本或别的方式了解到,他们是两性结合后诞生的存在。
我希望性不再是被禁止讨论的话题,希望她不再成为中国人的一种宿命。 她应该是我们人生故事的附属品,而不是左右我们人生故事发展的转折点。她不该如此的沉重且压抑,不该把一次性与一生捆绑。
2017.4.27-2018.4.27
一整年,性侵王国似乎从没有被击溃过。有多少人拆墙卸土,就有多少人在添砖加瓦。
于是我们好像什么都没有成功改变。
但我们还是在坚持试图改变,并且一直从未被世界改变。
这大概是这一年里,最坏也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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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稿:绵绵
编辑:D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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