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同志软件的直男室友
阿秀刚刚从宿舍的浴室走回房间,他用白色长毛巾擦拭那维吾尔族人的小麦色肌肤。书桌上的纸巾差不多耗尽了,我走去他身旁的杂物柜拿新的一盒纸巾,柜内慵懒堆积的杂物一涌而下。他连忙蹲下帮我捡拾,他结实修长的手臂碰到我的胳膊,那股炽烈的温暖蔓延过来,那是来自太阳照耀喀纳斯高山的温度。
“谢谢你,阿秀。”
“客气啦!”书桌上琥珀黄的台灯照耀着他立体的轮廓,他乌黑的瞳孔深邃得恐怖,犹如美杜莎回头盯你一秒,一秒之间,你就化成天长地久的石雕。
我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稍微平复一下激动的心。我偷偷侧眼看着阿秀,他在键盘抽屉的底下正按着手机屏幕,似乎和谁交换着私密的言语。我一如以往打开小蓝,尽是些无脸人(虽然对五官没自信的我也是其中一员)与腹肌怪。
这是个讲究暴露与收敛的时代:我们一边暴露胴体,一边收敛灵魂。
一个无脸人发信息给我:“嗨,你也在宿舍吗?”近在眼前的距离:0.01km。
“是啊,你是在40楼吗?”
“这么巧啊,我也是呢?你几号房呀?”我在脑海中扫描着同层宿舍每一张雄性脸孔,哪一张标示着“我是gay”的痕迹。应该面基吗?我犹豫着。
“?”一个迫不及待的问号。
“我在117号,你呢?”沉默的一分钟,117号房里,只有我和阿秀,而已。
“你也有用小蓝吗?”我尴尬的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明显啊。”
“你用多久了啊?”小蓝的使用年期刻画了一段同性情欲的历史。
“我想想啊,从高一至高二那年下载,嗯……大概三四年左右了吧?”
“哦,是吗……”
“但不要误会哦,我是直男。”
啥?What?直男?好端端一个直男用小蓝用了三四年?
“那你这个直男为什么会用小蓝呢?”
“最初使用小蓝是在我高一至高二左右,当时我和前任女友分手了,内心寂寞得很,便在手机下载了各种的社交软件,填补内心的空虚,而小蓝只是其中一个。刚开始我还没意识到小蓝是针对男同交友的平台。直到我开始注册用户,才发现里面尽是gay。”阿秀目前19岁,大一,迫不及待地想探索这世界未知的版图。
“那你会觉得反感或者恶心吗?”我假设通常直男们多多少少都有反同的嗜好。
“不会啊。无论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我都会把他/她当成是人来看待。我愿意保持好奇心继续探索男同群体的世界,至少是在小蓝的虚拟平台里面。我知道我将来会陆续遇见各种各样的人,我想要深入了解他们的处境与经历。所以在小蓝上的每一次邂逅,我都会用笔记簿作小小的记录,记下聊天对象的个人资料、家庭背景之类的,方便我进一步思考一个核心的问题:究竟男同性恋者是如何发现自己的性倾向的呢?而随之而来的观察与反思,大多都围绕着他们的家庭背景与童年经历。”
“不过话说回来,我接触男同群体的起点并非软件,而是从李银河老师和王小波老师合著的《他们的世界》开始入手。我在小蓝上开展的”田野调查”算是把这本经典里的观点作实证考察吧。虽然二十多年前两位老师的观察与结论大多数已经不合时宜,但他们在研究中国当代男同性恋群体的范畴中,可谓开创先河,值得借鉴。”
《他们的世界》
“那你在小蓝上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以及经历呢?”
“我发现当初在小蓝上遇见的gay质素挺高的,讨论的话题固然会从交换双方个人信息开始,称谓角色身高体重是基本吧。噢,顺带一提,我在小蓝上开设了三个账号,一个自称是“0.5”,两个是绝对的“1”,这样就可以让我吸引到不同类型的gay,可以观察到更广泛的群体。然后我们还会谈到大家念哪间学校、入圈的经历之类的话题,就好像跟普通的朋友聊天一样。当然,直播平台上总是不缺露肉卖屁眼的人,为了吸粉,还是有这些人的。”
“在小蓝一直保持联系的大概两到三个人左右吧,聊天对象的年龄大概介乎二十到三十岁左右。有些“哥哥”们会劝说我回归异性恋的圈子,曾经说过“怎么这么小就入圈了啊?”、“想清楚才入圈啊”、“还是做回直男吧”诸如此类的善言善语。当中流露出深柜男同在社会眼光与真实自我之间拉扯挣扎的压力。他们的劝说,也是真切地为我着想吧?”
“有一个高中男生让我留下比较深刻的印象,我们还面基至少四次了,就在新疆一家小小的餐厅,我只带好朋友去的老地方。和那个男生交谈得还蛮深入的,深入到他连自己的家庭状况也一一与我分享。具体细节我并不赘言了,但聆听他的经历让我验证了《他们的世界》强调的一点:家庭因素可能会塑造个体的男同性恋性倾向。那男孩的父母性格迥然不同:爸爸逆来顺受,软弱没主见;妈妈却是强势霸道,咄咄逼人的女强人。那高中男生从小开始见证了父母权力地位之间的悬殊,父亲尤其给予儿子「男性地位低」的强烈印象。父亲如此懦弱不可靠,驱使那男孩日后对男性产生巨大的情欲,以弥补父爱的缺失。”
“你对于男同有什么看法呢?”
“我觉得男同是一种高级的体验。异性恋者通常只为了生殖繁衍后代而在一起,不过,两名男性在一起,如此义无反顾地超越社会常规,当中必定有理想的追求推动他们这样做。”
“那你觉得男同有什么理想的追求呢?”
“男同们之间会更真切地体会彼此的感受吧?始终大家都是同性,会更明白彼此。同时,他们也会更有主见,更有自己的想法吧?而且,两个男的在一起,好难想象是为了繁衍后代。不过话说回来,我所观察到的男同性恋者之间的关系也颇为脆弱的,一来缺乏像异性恋情侣那样具备婚姻制度的客观约束,二来在小蓝上结识对象都是以性为前提,感觉关系很随心所欲。唉,不过在中国,同性婚姻要合法化,还早得很呢。”
“同时,我也发现男同性恋已经形成了自己的小社会,他们具备充分的群众基础,已经建构了一个有架构的社区,但主要还是聚集在网络的虚拟社区吧?始终在现实的社交圈子里,目前男同还是要面对社会压力,难以出柜。至少我在新疆地区观察到的情况是这样。”
“如果要你对我们男同说几句话,你想说什么呢?”
“同性恋不意味着低素质。如果想要这群体站得住脚,你就需要有精英,而不只是只有播主和屁眼儿。我希望我能保持住这种高级体验的感觉。”
此时,晚上九点四十三分,阿秀的手机响了响,原来是附近一公里的帅哥嗨了他,是在海淀黄庄附近。
他乌黑的眼睛专注的盯着屏幕,手指急速输入着:“要面基吗?”......
本文依据受访者阿秀的分享改编,人物名称均为化名。
Colby不是Kobe Bryan
Colby就是Colby
Colby在北同:
图片:来源网络
编辑:Yu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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