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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拉拉卡莉的告白

北京同志中心 北京同志中心 2019-04-21

本文依据受访者卡莉故事改编,人物名称均为化名。



相片由受访者卡莉提供

2018年12月19号,我和玛丽牵着手,轻轻的晃在澳门大三巴附近的卡其色小巷之间。此时无声,只有我俩在泊油路上彳亍的脚步声。玛丽时而不经意偷吻我的脸颊,时而拖长声音呼唤我的名字:「卡——莉——」那俏皮而悠长的声音,彷如一辈子;她时而拿起相机偷拍我的背影,回首一望,金灿的夕阳在她身後静静消逝,依然刺眼的馀晖刻画着她逆光模糊的轮廓。顿时,我猛然的想:「她,是一个她。」我们两个女生,一双紧扣的手。

 

我是拉拉吗?我真的是拉拉吗?我是谁?


第一章  张老师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张老师用她温柔敦厚的声线诵读着初三语文课本的古文。她所站的讲台离教室的窗台很近,乳白色的百叶帘没有拉上,下午两点的阳光随着庭院叶影的摆动,淡淡的流淌在她红润的侧脸上。电风扇旋转的气流微微揭起她圆鼓鼓的蘑菇短发。张老师应该不过三十岁吧?我注意力投射在她捧着课本的手指,并没有戴戒指。我觉得很安心。


撇除我的偶像麻里子酱(按:即日本女子组合AKB48前任成员筱田麻里子)不说,我的初恋可以说是初三的班主任张老师。我本人也难以理解,当身旁的女同学都在为看防弹少年团的演唱会而节食省钱,或者看着某某男明星的腹肌照高声尖叫,我自己却无动于衷,近乎性冷感。对着麻里子出新专辑、要从团队里毕业之类的事,却可以忘餐废寝。「好像有点奇怪耶,为什么我只喜欢女明星呢。」甚至,一个危险的问题萌芽了:为什么,我会对张老师有感觉呢?我的性启蒙,以暧昧朦胧的画质,慢慢放映在我的青春里,时而快进,时而卡机。

照片模特为筱田麻里子。来源:Japan Penguin

其实我给不出任何事实证据,证明我对老师的迷恋,我甚至没有送过一份礼物给她。现在回想起来,看似那种淡淡的少女情怀,但初三至高三的这些年,每每遇到或想到她,就会涌现亲近她的本能冲动。我和她之间的最难忘的事,不过是在走廊里她迎面走向我的那一瞬间,我呼吸的空气曾为她凝结,我的心脏曾为她颤抖。

 

那一瞬间,恍如永恒,而我从最初开始就觉悟了:是的,彼此相遇的瞬间是永恒定格的,但另一个永恒的定律是:我永远不可能和她——我的老师——在一起。

不过我也没真正打算和张老师展开师生恋。年幼的我也缺乏知识资本去思考同性恋、情欲与身体诸如此类的议题。或者心底的潜台词是:「也不敢去想吧?」我就读的是基督教背景的中学,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第二章  Mark

是的,当你以为自从我与张老师的相遇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的展开我的单身拉拉求爱之路。但对于我拉拉的身份,还有许多不确定的地方,我犹如拿着放大镜,检阅一张广漠的卡其色冒险地图,探索了百分之一的新大陆,却还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未知阴影。

 

在我高中毕业之后就读的专科学校里,我遇上了一个住同一屋邨的男同学Mark。在2017年的情人节前夕,他向我表白,然后我们就一起了。然后我们就一起了?wait a minute,「你确定你真的是喜欢他吗?你确定吗?」我问我自己。

只是他在单恋我罢了。

他每天都会在WhatsApp(按:香港网民常用的社交聊天软件,相当于国内的微信)定时说「早上好!」、「晚安宝贝~」跟朋友打球逛街打工上学,统统自动上报行踪。他关心我这个关心那个。住在同一个社区,我们几乎每天都见面,另类的甜蜜同居。

 

他生命的轨迹一直环绕着我,而我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漫无目的地仰望着他回旋。这是一种无法触碰到彼此灵魂的遥远。一开始我以为相处时间久了,慢慢就会有感情啦,俗话说日久生情嘛。但我由始至终,对他毫无感觉。我和他分手过一次,之后再复合,然后再分手:一百八十天的爱情故事。

也许对于他来说,我是唯一的一棵树;但对于我来说,他甚至不是我森林中的一片叶子。

 

他送我很多很多的礼物,我喜欢桃子味的东西,他就买了桃子味身体乳液,桃子味果冻,桃子味蛋糕,桃子味果汁。如今我在卧室的化妆柜旁,把桃子味的白色乳液涂抹在手臂上,仿佛依稀感受到他怀抱里的味道。那是股愧疚而失落的气息。我送过他什么呢?我为他做过什么事呢?我茫然地沉思,却得不出任何结论。

来源:电影《蝴蝶》

在和Mark一起渡过的一百八十天,我差一点点,就真的差那么一点点就能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就差我不是直女。

 

Mark,对不起,我没法对你说「我爱你」。但我想对你说:「谢谢你,让我发现真实的自己。」


第三章  Venessa

来源:电影《骨妹》

约了她去铜锣湾的酒吧喝酒,第一次,去les bar。也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让我内心呐喊「我可以!」的女生——Venessa——太,美,了。就算她静静坐在酒吧一角,也会有一堆女生排排队问她拿电话号码。她通常侧着一头金黄色的长发,翘着脚,灌着酒,手指随意滑动在手机屏幕上,回覆着Her(香港女同志交友软件之一)的邀约。

我在拉拉世界的许多的「第一次」都献给了Venessa——第一次面基,第一次面基之后还能保持联系,第一次跟她在各式各样的酒吧浪,第一次和女生亲嘴,第一次互舔彼此沉默而羞涩的唇……不过我们没有在一起。她是个双性恋,男女通吃,其实无非想要快乐。上一秒在WhatsApp和小明录音说:「挂住你啊baby,今晚去边度蒲啊?」下一秒在Her回覆某某Tom boy说:「wanna drink something?铜锣湾附近?」酒吧粉红色的镭射灯乱甩着头,混乱的节奏敲响在Venessa俯伏在玻璃桌上的脸庞。通红的脸色不知是喝醉了,还是灯光的颜色。

和她渡过的时光,大多数时间都花在暧昧而空洞的对话。

「想亲我吗?」

「想。」

「就不让你亲。」

「醉了吗?」
「醉了,醉了,最喜欢……」

「最喜欢你……正在喝的那杯酒。」

「啊哈哈哈啊哈哈……」

 两个疯婆子就坐在酒吧台前傻劲的拍着桌子大笑。

日子也不过如此。

 

和Venessa的关系几个月之后就无疾而终。我和她之间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里面闪烁着暗紫鲜红的蹦迪灯光,凌晨派对弥漫着五光十色的雾气,雾气中尽是酒和Victoria’s Secret的香水气味。

 

如果让我再次选择,我还是会重新经历和Venessa的一切。以前中学和专科学校的朋友都是乖宝宝,大家都不会去酒吧夜店什么的,但因为Venessa,我看见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人啊,还是需要跟与自己不同的人接触,环抱那来自陌生人的冲击,让固有僵化的世界散落成碎片,再一片片拼凑起来,才能拼凑出自己未曾发现的面貌。


待续  玛丽

相片由受访者卡莉提供:卡莉与玛丽的合照

不外乎是在Her的平台上左划右拨。向左划一划,喜欢;向右拨一拨,pass,犹如少女撕着玫瑰花的花瓣,细数着凋落一地的娇艳,却还未等到那个人。直至玛丽,将我的命运朝向不可逆转的左方,轻轻一划,她仿佛满脸自信地说着:「hey,久等了!」

我的故事总被一个转折词窒碍了叙述的语速:「但是。」对于玛丽,我内心是渐渐浮现那种爱的感觉,一种发自内心的契合感——应该和她合得来吧,WhatsApp通知显示的尽是她的讯息——但是,但是一开始我不敢和她正式在一起。朋友可以天长地久的,但情侣却可以一夜之间各散东西。当两个人越是缠绵在一起,所谓爱与激情越是浓烈,而生命自身被腐蚀,继而溶解的速度越快。维持单纯的朋友身份,是我对她一份沉默的温柔吧?

在她家客厅的沙发和她并肩坐着。那天电视播放着日本大阪北部地震的新闻报导,世界随着地壳与镜头摇晃震动。寂静的客厅除了新闻记者报道的声音,还有我和玛丽的心跳声。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脸侧过来凝望着我,那种凝视蕴含端详着拉拉自拍照的迷醉,那种按图索骥、终而觅得的感动与释怀。我吞了吞口水,四肢定格不得动弹。

 

她越靠越近,那弥漫花香的气息随着她细嫩的手指薰在我的左脸颊上,我们的脸庞之间只有一句「我喜欢你」的距离。

 

而这四个字的距离,终究还是让我们逾越过去了。与其思虑太多,不如试了再说。

我从小到大对于自我、爱、人际关系等都缺乏清晰明确的概念。对于自己想要什么、追求什么、想要成为怎样的人、喜欢怎样的人、不喜欢怎样的人都只有模糊的想像,就好像暮春清晨照镜子的时候,当我想要补上bb cream、戴隐形眼镜,镜子却是沾满了黏糊糊的湿气,只见自己朦胧隐晦的轮廓。在我成长的一路上,耳膜持续遭受千千万万道的声音三百六十度轰炸:你应该是一个女性,你应该是一个异性恋,你应该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你应该是如你应该所是的存在。

那我的声音呢?我可以聆听我属于自己的心声吗?我可以确确实实的把握那微弱却渐渐高扬的心声吗?

玛丽,感谢你让我可以站在属于自己的地方,寻觅真实的自己。很感谢你在我生病的时候,来回两小时从粉岭来葵涌邨给我熬白木耳莲子羹和汤药,感谢你在大庭广众下牵着我的手,感谢你在对的地方,对的时候出现。虽然我们与过去还有种种藕断丝连的瓜葛,但真实就是有过去,有当下,有未来,有你,有我。

我是谁?我喺女人,我就喺钟意女人。我叫卡莉,请多多指教!


作者:Colby

编辑:金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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