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离首位同志总统还有多远？

美国政坛正刮起一股皮特.布蒂吉格（Pete Buttigieg）旋风。

3个月前，在印第安纳州南本德（South Bend）这个10万人口的小城之外，没有多少人听说过皮特.布蒂吉格。现如今，无论是电视、报纸还是互联网上，这个有点拗口的名字仿佛无处不在。这位37岁年轻市长是2020年民主党总统初选中最亮眼的黑马。在两个重要的初选州——爱荷华州和新罕布尔州的最新民主党初选民调中，他以超过10%的支持率排名第三，仅次于两位年过七旬的“爷爷辈”巨头——前副总统乔.拜登（Joe Biden）和社会主义者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

民主党初选候选人的Google Trends搜索排名，布蒂吉格的从去年年底的第21位上升至4月初的第2位

//皮特. 布蒂吉格是谁？

皮特.布蒂吉格身上涵盖着许多标签：哈佛大学和牛津大学校友、罗德学者、退伍军人、虔诚基督徒、掌握包含挪威语在内的七门语言、精通钢琴等乐器……其中自然也包括他的同志身份。2015年6月，皮特通过本地报纸南本德论坛报向公众出柜，成为印第安纳州首位公开同志身份的市长。2018年6月，他与相识近三年的中学教师Chasten喜结连理。现在，他在为成为美国首位（公开身份的）同志总统而努力。

Pete和Chasten Buttigieg

让我们先抛下“身为同志就要为同志候选人投票”之类的关于“身份政治”的肤浅理解，看一下布蒂吉格凭什么来参选总统，又凭什么从默默无闻到脱颖而出。作为民主党人，他的政治理念和党内主流一致：支持全民医疗保障，减少收入分配不均，支持环境保护政策，当然也支持LGBT反歧视立法。在担任南本德市长期间，他采取了一系列促进地方经济发展和改善城市街区的政策，包括空置房屋修缮、市中心街道改造、城市公园建设等。在他的任期内，南本德市经济增长，市容改善，失业率大幅下降，从人口连年衰退到重回小幅增长。八年的市长经验印证了他解决现实问题的能力。

布蒂吉格的杀手锏是他的个人魅力，以及他善于吸引媒体注意的政治天赋（这点和特朗普类似）。他谈吐谦和有礼，可以给任何背景的听众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他也坦率直截，敢于直面美国政治体制的深层症结，并提出自身的独到见解。他具备精英教育背景，也有地方行政经验，是为数不多的兼具知识分子气质，和中西部人务实、诚恳、“接地气”特征的候选人。这些都使他在拥挤的竞选阵容中独树一帜。

实事求是的说，布特吉格距离美国总统还有很长一段路。在未来的一年时间内，作为政治新星的他将会承受聚光灯的严苛考验，也要面对党内数十位资历、职务、知名度均超过他的州长、国会议员对手们。但我们不妨畅想，首个同志总统，对于美国以及全世界意味着什么。

//同志真的可能当选总统吗？

在美国历史上的大部分时间，同志身份都是参政的重要阻碍。几乎没有人敢公开以性少数身份参选公职，更别提总统这样的高位。即使能深柜当选，一旦同志身份暴露，政治生命也随即结束。很多深柜政客在被出柜前，甚至持有强烈的反同立场，使得他们的被出柜成为了一幕讽刺剧。

1974年，密歇根州安娜堡市的凯西.科萨琴科（Kathy Kozachenko）成为全美首位以同志身份公开当选的市议员，但她的市议员生涯仅持续两年。两年以后，著名同志活动家哈维.米尔克（Harvey Milk）当选旧金山市议员，却被反同议员同事枪杀，足见同志从政的风险。在联邦政府层面，直至1987年，马萨诸塞州众议员巴尼.弗兰克（Barney Frank）面向公众出柜，并成为首个以公开的同性恋者身份当选的国会议员。他在后续20多年连任成功，成为当时国会最有影响力的议员之一（也是著名的多德-弗兰克法案的联署人之一）。1999年威斯康星州的塔米.鲍德温（Tammy Baldwin）成为首个公开的女同性恋国会议员，2013年，她还更进一步，成为首位以LGBT身份当选的联邦参议员。

巴尼.弗兰克（Barney Frank）首位以同志身份当选的众议院；和塔米.鲍德温（Tammy Baldwin），首位以同志身份当选的参议员。

近年来，美国选民对于LGBT候选人的接纳程度显著提升。在2006年NBC/华尔街日报的一份民调中，只有5%的美国选民热情期待一位LGBT总体候选人，38%表示可以接受（comfortable），19%的选民表示有保留（reservations），34%的选民表示“非常不能接受”（very uncomfortable）；在2019年，共有68%的选民期待或可以接受一位LGBT候选人，较13年前提升了25个百分点。在2015年盖勒普的一份民调中，24%的选民表示不会为一个同性恋候选人投票，比例低于社会主义者（50%）、无神论者（40%）和穆斯林（38%），但高于女性（8%）、黑人（7%）、犹太人（7%）等。

在最新一届美国国会两院，LGBT议员的数量达到了创纪录的10位，占比约2%。在2018年亚利桑那州的参议员选举中，民主党候选人西内玛（Kyrsten Sinema）的双性恋身份和无宗教信仰背景甚至都没有成为选举中的议题。越来越多的同志已经不必再隐瞒身份投入政治事业之中。

//同志参选总统，对于社群有什么意义？

首先，LGBT成员在社会权力阶层的代表仍远远不足。作为少数群体，我们难免会担心：自己的身份不会被周围人接纳？会不会构成自身发展的障碍？在工作场所中，很多人体会着“被出柜”的恐惧。过去几年，我们迎来了同志演员、同志歌手、同志主持人、同志CEO的出现，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是在功成名就之后，才取得了面向公众出柜的安全感。很多仍在职场奋斗的社群成员依然身处对于性少数群体不包容、不友善的工作环境中。同志社群仍然需要更多的出柜榜样，使我们进一步相信，性取向和性别认同并不能阻挡我们选择自身的道路，成为我们想成为的那个人。

即使是布蒂吉格自己，也曾面临着自我认同的挣扎。无论在政界还是在军队，同志都不是一个受欢迎的身份。2014年，首次当选市长后的第三年，32岁的他才肯面对真实的自我：“当我去服役前我才意识到，如果我的生命在30多岁时（在战场）结束，我也算是一个小有成就的人——但我却不知道身处爱情之中是什么感觉”。2015，布蒂吉格通过南本德当地报纸向公众出柜。同一年，时任印第安纳州长的保守派政客迈克.彭斯（现任美国副总统），还在企图颁布法令允许商家歧视LGBT顾客。彭斯对媒体表示“我不认识一个同志朋友”。

能见度的力量，不会仅仅停留在美国国内。2013年，冰岛总理西于尔扎多蒂访华，她的女同性恋身份在国内网络上引起关注。2015年，身为同志的卢森堡首相贝泰尔携同性伴侣访华，新华社关于其生平介绍的通稿中，颇为内涵地写了“已婚”两字。如果美国选出一位同志总统，其在全球范围内的轰动效应，将是难以想象的。

从法律及政策的角度，LGBT社群仍面临众多挑战。即便在美国的许多地区，由于缺乏反歧视的联邦性法规，雇主仍可以因性取向和性别表达解雇员工，房东可以因此赶走住客，甚至商家可以拒绝为LGBT消费者服务。跨性别者则面临更多的歧视和污名。有理由相信，一位同志总统可以借助自身的权威和生活经验，促进社会对话，推进LGBT社群权益的保护。

真正平等的时刻，是候选人的性少数身份不再成为新闻的时候。

布蒂吉格，一位公开以性少数身份参选的总统候选人的出现，以及他所取得的小小成功，本身也是LGBT平权事业取得巨大进步的一个象征。近些年，在日本、菲律宾等亚洲国家，跨性别候选人也已经登上政治舞台。如布蒂吉格所说，真正平等的时刻，是候选人的性少数身份不再成为新闻的时候。不论布蒂吉格最终的竞选之路怎样，这一天离似乎又近了一步。

阿澄

I'm always ang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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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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