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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活着”:一名“普通”性少数的自白

尊重多元合作 北同文化 2021-01-25


当病毒带来的长久改变,逐渐被人们习惯的时候,口罩也成为一件生活的必需品,在地铁、公车和擦肩而过中,被拉到口鼻之上。


MC是我见过最独特的人。ta的脖子上始终挂着一个彩色荧光透明的塑料链条,一指的粗细,两端连接着口罩挂耳的部分。我们甚至可以将这一装置称作某种“行为艺术”——例如象征着被口罩绑架的人群。可实际上,对于MC来说,这样做纯粹是为了方便。

 

很难寻找一个确切的“代词”去指代MC。“工作的时候,有的大人会让小孩叫我‘哥哥’,后来发现我不是‘哥哥’,就改口叫我‘姐姐’。这两个称呼我都不喜欢,我说,叫我MC就好。



01
MC


MC—Microphone Controller,控制麦克风的人,一种职业,可以是主持人、说唱和喊麦歌手。


从小城走到大都市,初入社会那几年,MC在一家酒吧工作,多数时间在当服务员,偶尔跳舞。


夜场人人饮酒,但ta并不爱酒精,ta不喜欢失去控制带来的不安全感,却享受着这样自在喧哗的氛围——频次快、高强度的灯光,让每一张面孔若隐若现。那些亢奋快乐的脸围绕着ta,便足够使ta摆脱拘束。DJ台上喊麦的人是这种气氛的创造者,ta说那些“MC”让音乐与自由像风暴那样浩浩荡荡、席卷全场。这种闪耀的一呼百应让ta羡慕,于是“MC”这个代号便成为了ta的名字。


MC镜头下的夜场生活

“特别”和“普通”对于MC而言并不是两个相悖的概念。

出生在小镇,不爱读书,来到大城市想要“见见世面”,MC时常怯于自己的平凡,也在同时害怕变得与众不同。

“我特别担心其他人觉得我奇怪。我很小就发现自己喜欢女生。当时想要掩护这种‘不正常’,所以不敢和别人说。后来我尝试过留长头发,打扮成其他女生的样子。但是依然有人觉得我很奇怪。”

生活的“平庸”和身份的“边缘”彼此蔓延,交织成迷雾。这团“迷雾”对于许多和MC生命轨迹相似的而言或许并不陌生。即便是离开“端盘子”,开始探索“摄影”的领域,直至现在,34岁的MC始终是混沌的。


02
绘画、爱与生命


偶然的一次机会,MC看见了一幅画。那是一副日记形式的画,记录了绘画者日常的一天。于是去年冬天,MC开始画画,生活中的许多细微感受都被MC融入到画里。


最近她时常思考生命。


“我就是恰好在一本书上读到‘人终将死去’这句话,然后画了出来。我觉得我需要记住它,来提醒自己不要害怕‘死亡’,这样才能珍惜当下,无所畏惧。


ta用明亮、大胆的配色画了一个骷髅头,在阴郁的黑色背景下,被鲜花围绕。MC说色彩是生命力,在我看来,这幅画像是一场欢乐的葬礼,用以祝福一个拥有“爱”的生命。



但MC告诉我,ta并不会“爱”。


“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就想谈个恋爱。”MC不好意思地笑了。


在自己出来租房之前,ta一直住在市中心楼顶一个小小的样板房。这是工作的酒吧为员工提供的宿舍,坐落在这个南方一线城市跳动的心脏中央,六至八个人一间,逼仄的双层床紧挨着,过道狭窄。那张拥挤的床铺上,MC触摸过一个女孩的身体。


ta回想起初次的性爱体验:胶着的空气、压制的欲望、害羞、慌张、忐忑。“我们也没有在一起,就是在酒吧认识。”触碰之后又快速收回,碍于自卑的MC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之后我也和其他人发生过性关系,不过我至今也没谈过恋爱。”


“一个正经的恋爱”在MC看来需要更多的了解和连结。

 

现在MC仍然住在城市中心,在江边小区的合租房,有一个五六平米大小的房间,墙上贴着想看电影的海报、彩虹旗和大大小小的便签,便签上是零碎的内心感受。


MC说ta就这样贴着,偶尔看一看,不过近期ta正学着去探索自己。


MC参加了一个创意写作的工作坊,ta第一次回忆起自己的家。准确来说也并非是第一次,七月的时候,MC参加了广州女性小组女友组关于童年的分享会,结束后ta画了一张画,是一位大人牵着一个孩子。


我问ta,为什么翅膀要长在大人身上,MC说:“大人有翅膀,孩子才能有。”



二十岁之前的模样对于MC而言几近模糊了。ta恍然想起那些家庭间争吵的话语,“你死了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还是体会到了远久记忆里传来的阵痛。


在工作坊,MC写下自己的故事:小城市的第一家肯德基,家人的疏离和对自身的不认同。Ta叙述着高中时期曾经想到的死亡,站在公园的石桥上,班里最要好的朋友,一个胖胖的男孩,从ta的手里抢下农药。


与我见面这天,我们靠在ta家楼下江边的护栏旁,MC问我想不想坐上去,我点点头。Ta手撑着石柱,正准备翻身上去,突然看着我,露出一个有些傻气的笑,说:“算了,我怕掉下去。”

 

这样的反应并不出乎意料,对“存在”这件事有着许多混沌、困惑和不理解的MC,其实真诚而炙热地爱着生活本身。


“我希望未来可以有一些时间去发展自己的兴趣,比如继续画画,或者加入蓝天救援队的培训。”


在ta平时工作的桌子上,有一个小小的塑料圆筒,外部贴着标签“MC幸福罐”,里面五颜六色地排列着一张张折起的纸条。


从八月底到十月,这个罐子将近装满,随意抽出一张,2020年9月22日,ta写道:“我还活着。”




03
影像

从酒吧服务员变成职业摄影师的四年里,MC学会在影像里捕捉最本真的“人”的状态。


“影像”在MC的观念里是诚实的、源于内心的——相机是ta的探照灯,ta看见了每个人的美丽、失落和困境。


选择“看见”而非“被看见”,对于MC来说,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ta是个天生好奇的人,即使是一次以“采访”为目的的对话中,也很难不被ta带着,去解答ta的问题。


MC就是能够从每一句只言片语中找到自己感兴趣的点,然后不断提问:“等一下,我有一个问题,我应该怎样去和别人交流呢?……你对‘死亡’感到害怕吗?……”

 

“参加了社群活动之后,我意识到我们这个群体需要被外界看到。可是我感觉自己很普通。”谈及身份,MC仍然是迷茫的。


这两年ta接触到更多性少数的社群,也在迫切地寻找自己的位置,可MC太平凡了,在一个集体中,ta好像什么都可以做,而又什么都做不了。

 

可事实并非如此。


我想到我曾在MC的作品里看到过一副名为《窗外》的画。


春天的某个晚上,MC坐在房间里,一扭头看向窗外,瞬间被击中,决定将此刻记录下来。


动人的并非画本身有多么精美,而是城市每日灯火闪烁,它本是高于人的,却由璀璨变为日常,然后被遗忘,但是就是在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天,它再一次被看见了。



MC喜欢新裤子的歌,喜欢的电影是索伦蒂诺的《绝美之城》,ta说这些作品都很热闹,但内核是孤独的。一如ta在画出《窗外》时所感受到的温暖与渺小。


MC拥有着这种“看见”的能力。“特别”与“普通”、“被看见”与“看见”本身就是可以相融的概念。

 

在社群中,或许MC并非一个博学而立场鲜明的传播者,但ta凭借最本质的直觉去看见、去表达,透过作品,我们看得见被呈现的对象,也同样看得见一个细致入微的MC。

 

MC或许真的很普通,但每一个普通人都是珍贵的。每一点零星的日常感受,都值得被铭记。

 

今年,MC有了一个新的计划,ta想为社群的朋友拍摄一组照片,用影像留住ta们的样子。MC依然很紧张,ta害怕自己做不好。


MC在七月做的一次尝试,拍摄对象为男同志

一顿饭后,我们告别。到家的时候,MC给我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里,ta说:“我打给你,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在火锅店你问我们要不要走的时候,我不好意思说,其实我没吃饱。”

 



作者:77

编辑:罗汉果、春心

排版:g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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