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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建强:一个人能快乐,还要婚姻做什么

2016-08-16 姜建强 大家



文 | 姜建强


一人的夜晚必孤单?

都说日本率先步入了一人主义的后性时代。至少在亚洲。

这个时代的最大特征是什么呢?通俗的语言恐怕就是:

我不幸福,如何向你描述幸福?

我没有梦幻,如何向你出售梦幻?

我不想结婚,如何向你表白爱情?

我不想上床,又何以送我玫瑰花?

于是在今天的日本,最热销的是小户型房。最好卖的是单人床。最人气的是小型自驾车。最空闲的是婚庆场所。最滞销的是婚礼用礼服。最难预约的是胶囊旅馆。

便利店推出一人配料食材,料理店推出一人烧烤,无印良品推出一人用厨房系列,旅行社推出一人兜风路线,娱乐推出一人卡拉OK,医院推出一人医疗特别措施(如动手术无家属签字怎么办等)。电影院不用推,也事实上成了一人影院,因为至少有65%的男女称会一个人去看电影。

商家推出专为独身男设计的“大腿枕头”,推出为独男独女共同设计的“棉先生”与“棉太太”。前者身材魁梧给独女带来安心,后者身材性感给独男带来满足。虽然日本人在职场也调情,但不是为了结婚而是为了婚外情。虽然情人旅馆也火爆,但仅仅是身体消费的一个“经济”行为,与婚姻的“前戏”基本无关。


▲ 资料图:拍摄“假装有个女朋友”系列照片的日本人Keisuke Jinushi


这些都指向这么一个数据:在日本年轻女性中,有高达90%的人认为独身是最理想的状态。50岁还一次没有结婚的所谓“生涯未婚者”,男性占了21.5%。而42.7% 是东京在住的30到35岁的女性未婚率。

今年7月7日刚去世的日本著名随笔家、词作家永六辅,他最为有名的一首歌,也是日本人都会唱的一首歌就是《上を向いて歩こう》(《昂首阔步向上行》)。歌曲反复咏唱的一句“一人ぽっちの夜”(孤单一人的夜晚),令多少日本人流着泪在大街上吹着口哨,将孤单重叠在月影里,将春夏秋冬还原成凄美的一人夜晚。

问题是一人的夜晚必孤单吗?

未必。

这就像一个人吃冰淇淋更惬意吗?答案也同样两个字:

未必。


“愿意洗我的内裤吗?

早在10多年前,日本美女专栏作家兼演艺者遥洋子的《我不结婚》(讲谈社)就这样写了:咦?单身?是理想?是无奈?是灰心?是主义?是制度的牺牲者?——然后,是高兴?是难过?


▲ 资料图:遥洋子


在黑眼珠骨碌骨碌转动的同时,日本人的求婚言辞也十分有趣。当然是来自男方的设问:

愿意洗我的内裤吗?

“愿意。”
“愿意每天早上为我煮酱汤吗?”
“愿意。”

尽管海风吹干了汗水,黏答答的肌肤打着冷颤,但遥洋子说她还是不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脖子,在问自己:我愿意吗?我能写下这样的言辞吗?

当然我们在看高收视率的日本爱情剧时,其中的台词也令人吃惊:

“我们二人一起营造幸福吧。”

手中的苹果差一点掉落——做得到吗?二人一起。

“我会给你幸福。”

咖啡几乎喷出来——能吗?你。

“我会爱护你。”

水壶的水差点溢出来——如何爱护?


▲ 日剧《幸福的面包》剧照,与内文无关


遥洋子说:如果说这等的天真和不负责就是幸福的话,那么我不结婚,是因为我看透了幸福的真相。什么真相呢?

如:在日本男友的母亲常会对未来的儿媳这样说:“要学会尊重男人。”

未来儿媳则问:“如何尊重?”

答:“比方说,有知道的汉字也假装不认识而问男人。”

问:“如果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答:“男人说乌鸦是白的,就要说是白的。” 哦,原来如此。在日本人的眼里,有这等智慧的女人才是聪明的女人。而真正聪明的女人则是傻瓜,如考进东京大学的女生,就是一等傻瓜。因为她们不知道幸福为何物。


快乐是M系的一个妄想?

多少年前,作家酒井顺子的《败犬的远吠》成了畅销书。书中的一个主要观点就是女人如果没有男人没有孩子就是人生的“败犬”。这当然是射向不婚女人的冷箭。日本女人在检讨自己是否是一匹“败犬”的同时,又被另一种说教所迷惑。

这个说教来自于日本著名女权主义学者,东京大学教授上野千鹤子。她在《一个人的老后》(文艺春秋,2011年)中,提出了一个“快乐寡妇”的概念。什么意思呢?是说“只要送走啰唆的丈夫,人生就有如再度染上春天的色彩。今天泡温泉,明天逛街,后天看舞台剧”。从这个意义上说,“二度单身”和“始终单身”其本质是一样的。

这位1948年出生的女学者并不年轻了,但她前几年为《朝日新闻》写专栏,提到一名年仅15岁的少年写信向她求助。求助什么呢?说来非常的不可思议。少年在信中说自己性欲太强,担心自己会“忍不住”攻击班上的女同学或路上的女孩。

对此,上野千鹤子向他提出的建议也令人震撼:“找个经验丰富的熟女教你做爱,就算是跪在地上求她都好。”上野还说,我曾有朋友这样试过,你求10个老女人,总有1人会答应的。她还说自己如果再年轻几岁,也愿意让你成为一个大人。

这里,这位上野教授是一种怎样的思路呢?与这种思路连接的又是怎样的一种学术情绪呢?在我们这里恐怕是难以理解与接受的。

就是这位教授在2010年出版《厌女:日本的女性嫌恶》(纪伊国屋书店出版)专著,声称在二元制的性别秩序里,深植于人们心理深层的便是厌女症。在男人视野里,女人总是以双重身份息憩着:母亲——娼妓,圣女——荡妇,妻子——情人,结婚对象——玩弄对象,生殖用女性——快乐用女性。

男人们通过对女性精妙的定义,在成功回避自我人格分裂的同时,也使得“厌女”有了个客观标准。所以上野说,男人为了成为性的主体而把对女人的蔑视深植于自我确认的心理机制中,这正是“厌女症”的精神基础。



明明厌女却又喜欢女人。这个看似难解的矛盾恰恰在于女性一旦被工具化和被支配化,那么包括裸体、迷你裙、口红、高跟鞋、紧身裤等女性符号,就能引起男人的反应。所谓喜欢就是喜欢这串符号。所以风俗店的女孩天天换,但男人们还是天天上门。

这表明男人寻欢的是女性符号。而当男人一旦清醒过来他所喜欢的只不过是一串符号,他就会从厌弃这串符号开始厌弃整个女人。所以如果问厌女症能消除吗这个问题的话,其实也就是在问男人的欲望最终能消除吗?

2013年,上野千鹤子与汤山玲子对谈的《快乐上等——活在3·11以后》(幻冬舍)一书出版。书中提到一个叫熊谷晋一郎的小儿科医生。他是一位脑性麻痹残疾者,每天坐轮椅为患者看病。这位医生用自己的经验写成《康复治疗之夜》一书。

书中提出的一个观点就是按摩师决定客人的舒服度。这看似了无新意的观点,引申出的一个问题则是何谓快乐?那么何谓快乐呢?原来快乐就是受动之物,就是M系的妄想。用医学用语表述就是感觉器官的“预测误差”。

上野与汤山在对谈中说道:既然快乐是受动之物,是M系的一个妄想,那么能自控的自慰岂不也能带来快乐?既然自慰也能带来快乐,那么还要结婚干什么?还要情事干什么?日本人现在对男女情事都感到麻烦,都缺乏耐心,是否原因就在这里?作为周边产品的成人玩具卖得最好的一个原因是否也在这里?

不断的技术开发不断的挑战和触碰G点,使得成人玩具有了个全方位替代“真刀真枪”实干的趋势。抱个“仿真人”回家与电话招妓到我家,倒反是后者难以释怀心绪与情怀,就像陷入无边的黑暗洞穴一样,令人不快。而AKB48握手会的聪明做法就在于看透了男人心理的深层,为了反“厌弃”反“厌女”,发明了将对象具象化——活蹦乱跳的鲜活之人在你面前闪动,而不再是一个集合体的干瘪的女性符号。

这种将欲望提升至一个要素,一个具有普遍性和社会意义的要素,显然是传统的一纸婚姻所难以做到的。现在看来用快乐来代替货币的支给也是当今时代的一个形式逻辑。

在性的自由市场中,人如何用自己的身体体验更多的快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日本AV女优人选的大增,尤其是一些高学历的白领女子前来应聘,就在于她们并非看中报酬(当然有报酬也需要报酬)的多少,而是看中快乐的成分有多少。

AV女优在拍摄过程中在播放过程中在他人观赏过程中体现出的那种快乐,恐怕超出了我们原本的想象。在日本,“素人女”(良家妇女)和“玄人女”(娼妇)的角色日渐混淆,就与AV女优人气度大涨有关。


熟人性爱还有意义吗?

2000年韩裔日籍女作家柳美里发表《男》小说集。小说写了男人18种器官:眼睛,耳朵,指甲,臀部,嘴唇,肩膀,手臂,手指,头发,脸颊,牙齿,阴茎,乳头,胡须,脚,手,声和背部。小说中的“我”是一位女作家。她回溯了与男人们身体交锋的过去和相恋时的热情与无情。当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身体呈现无限地接近性,对方的每寸每分都无比熟悉。但高潮一过就什么都不是了。


▲ 柳美里


身体在哪里?感觉在哪里?心魂在哪里?全然不知。因此“我”有时生出情事其实是对自我的一种撕碎与勒索的想法。更甚者还生出与其和熟悉的男人做爱还不如跟陌生男人做爱更具快乐的想法。与心意相通的男人互诉衷曲,彼此激烈地攻防,就一定是情事的最高?“我”始终对此有怀疑。所以,《男》里写了男人所有的器官唯独没有写男人的心。这是为什么?是男人无心还是心根本就不属于男人?或者,男人真的就是一具随时发情的感官动物?

饭岛爱曾在《柏拉图式性爱》里大声设问:谁?有没有男人肯为我流泪呢?大家玩完就走人。就算爱我,也只有在床上的那个片刻。真是非常的寂寞啊。到底有没有好男人呢?其实,饭岛爱“有没有好男人”的设问与柳美里的男人“无心”属异曲同工。

尽管这样的男人都有一种不需要脱下女人的鞋子就可以直接把她的袜子脱下来的魅力。但是,它所凹凸出的一个话题就是熟人性爱真的还有意义吗?一夜情是否就是未来的男女性形态?这就如同柳美里另一部小说《家庭电影》,诉说母亲离家出走的首要原因,是因为父亲的暴力和痴迷赛马,其次是父亲的太小气。

看来父权的被解构其原因就在于父亲(丈夫)本身的自私和对女性的欺凌。问题是20年后再相聚,一家人再次围坐在圆桌旁,一切如旧,连尴尬窒息的气氛与20年前相比也丝毫未变。当然彼此的恨意和焦躁感也没有变化。

小说这样设问:问题多多的血缘家庭还是唯一吗?还是不可破碎吗?这就令人想起宫崎骏的动漫片《哈尔的移动城堡》展现出新型的家族形态。没有血缘,素不相识的人居住在一起,像大家族一样共同生活。不是女儿的女孩会照看老人的生活。可能受此启发,有日本女人竟这样提言道:应该提倡共同居住。生下的孩子作为“国家之子”由大家来抚养。凡属抚养过的人都是孩子的亲人,孩子的未来也未必不好。这种不固执于血缘的新型家族关系不是也很好吗?随心所欲的维系是否要胜于虚空失意的家庭构造?

男人无心,但女人就一定有心吗?未必。这就是上帝造人的有趣之处了。村上春树《没有女人的男人们》短篇集里的《独立器官》,就将主人公渡会临死之前得出的一个惊人见解,作为对女人亦无心的一个投射。“为了编织谎言,所有的女性都天生地装置着类似特别的独立器官的东西。”


这位52岁,经营一家美容店的渡会,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但不婚不等于没有性。他的身边不缺女人。但就是这位情场老手,生来第一次坠入情网,一个比他小16岁的有夫之妇,将他彻底逼入绝境。但这位有夫之妇最终没有倒向他,也没有跟定自己的丈夫,而是去了第三个男人那里。这位美容师最后不吃不喝,让自己衰竭而死。



他为谁死?为这位情妇?为自己的被耍骗?都不是。是为了自己不知究竟为何物而死。是为自己不知人的个体生命体验究竟为何物而死。熟人性爱的意义究竟何在?甚至家庭存续的意义究竟何在?


村上的这部小说,就像一张玄妙的概念唱片,用积淀岁月的留声机,放出嘶哑的返回人之初的乐声。就像在自驾车里流淌着披头士《昨天》的音乐。而昨天是什么?不就是明天的前天?不就是前天的明天?


所以,还是一个人好?

我们并不陌生的山本文绪的《恋爱中毒》,开首句就是“恋爱可以毁掉一个人”。



32岁的水无月美雨,她打败了正室,也驱走了小三小四小五。为了得到想要的男人,她像神一样隐忍。但男人轻慢她,让她陪正夫人一起出游。甚至在她面前大讲与其他情人的逸事。最终她走向疯狂。真可谓愚蠢到无可奈何的爱情,纯粹到无可奈何的爱情。“我曾把情人的手握得太紧了,连他感到疼痛都没有察觉。所以,从今以后,请不要让我再握住谁的手。”最终的结局是夏日依旧是夏日,冬日依旧是冬日。黑暗寂寞的阴翳,夏日带不走。街道浮躁的喧哗,冬日挥不去。

小说的情节实际上很老套,观念也老旧,总以为情人要有一个出头的时日。但故事最后得出的结论倒是有意味的:所以,还是一个人好。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旅游,一个人喝酒,一个人醉酒,一个人睡觉。


一个人的日子固然没有红叶的片片那样暖心,没有樱花的簇簇那样喧闹,但寂寞着的也是快乐着的。所以山本文绪说“极致的幸福,存在于孤独的深海”。人会在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里,渐渐达成对自己的一个和解。哦,还是一个人好。

在《然后,我就一个人》中,山本说,我喜欢一个人在家里喝酒。先把房间打扫干净,再准备好新洗过的浴巾和睡衣泡个热水澡,很认真地洗干净身体的每一处。一身清爽后,悠闲地打开冰镇啤酒,悠闲地看着电视或一本自己喜欢的书。不管喝多少,心情都不会悲凉或寂寞,只是非常单纯地感受幸福。肚子饿了,把别人送的岁末礼品吃了。肩膀酸得难受,忍不住低声叹道,谁来给我揉揉肩吧。谁呢?没有人。但有钱就可以去店里按摩。所以我会拼命工作。没有人再没有钱,那就惨了。那就快结婚吧。

但何谓结婚?结婚是对现实的承担。哦,太可怕了。现实要我承担什么?为什么要我承担?我又能承担什么?最终,婚姻显露出最大的悖论:选择了的会后悔,放弃了的会遗憾。总在身边是累赘,离异又觉寂寞。


很多女性主义者都喜欢波伏娃的《第二性》,因为波伏娃终生不婚是想告诉女人一个故事:女人是不需要用婚姻作为枷锁捆绑自己的。但后来我们才知道,波伏娃是多么想与哲学家萨特步入婚姻的殿堂。原来她心里有爱就想结婚。但是爱与结婚是两个故事。现在看来这位女权主义者也什么都不是。因为她在理想与存在之间,还是愚蠢地将婚姻放置在了理想之上。

渡边淳一在《在一起,不结婚》中提出这样一个概念:事实婚,比同居更牢靠比结婚更自由。因为不是结婚而是事实婚,赋予了日本女性更大的自主权。不用改变姓氏,可以自由外出工作。一旦感情破裂,没有婚姻束缚的两个人就会自动分开,户籍上也不会留下痕迹。不会当二手货处理。渡边说事实婚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选择自己的墓地。



“我想和妈妈待在一块墓地里。” 日本女人说,事实婚可以使这个梦想变为现实。因为事实婚在本质上还是一人主义。虽然性爱所具有的专一性和排他性是对偶婚的性心理基础,但只要是心理的东西,就是可以改变的东西。日常的心理咨询不就是要改变原有的心理机制吗?从对偶到换偶,从换偶到游戏,是否就是对专一性和排他性的一个颠覆?女人可以自由地支配自己的身体固然是婚姻的一个前提。但同时也是离婚或不婚的一个前提。

我是一周没有洗衣物了。

我是一个月了。换下的衣服也因此长霉了。

这肯定是离婚或不婚女人的一段对话。


女性更易复数恋爱?

不伦,掠夺爱,外遇,婚外情。日本人最近给它一个统一的说法:复数恋爱。日本男人们写书,向女人们传教复数恋爱如何成功的六大诀窍:

(1)不要让他感到你有其他男人的感觉。与男人相会之前,要检查全身,检查所带物品等。

(2)因为女人都想独占复数男人,所以要有知道男人一般都讨厌女人。

(3)与各路男人的意思疏通,完整地日程制定等,要有诚意度。

(4)即便败露也绝对不能承认,但一定要给对方留有优雅的感觉。

(5)如果自己是属于不能复数恋爱的类型,如果没有感到快乐反倒有一种罪恶感,那就立即停止复数恋爱。

(6)要有危机感,要意识到自己年龄的增长,不要怠慢对自我的磨炼。

总之,不满足于一个他,与不同的男人交往,用复数恋爱来磨炼自己,是这些男人写书的最大要旨。日本医学博士衣川端水写书这样说,从生理上说,女性的复数恋爱比男性更为有利。如女人什么时候都有可能上床,但男性就难以做到。尽管随着伟哥的诞生,男性的回数也在增加,但还是有个生理的限定。这是支撑复数恋爱的生理说。


▲ 资料图:日本描写家庭主妇婚外情的热播剧《昼颜》


以前日本男人还这样说,如果妻子有外遇,绝对会在丈夫面前败露。为什么?这是因为婚外情的妻子回家后,对丈夫的性要求肯定是拒绝的。但现在的日本人妻,外遇回来后照样可以接受丈夫的性要求。而男人的场合就困难了。如果马上要迎合妻子性需求的话,会力不从心。为了不在妻子面前败露,也只能努力再战。

衣川博士进一步的研究,得出了一个仰天的结论:女性的大脑更有利于婚外情。由于男女大脑结构的不同,女性更容易接受复数恋爱。连接数理系统的左脑与连接艺术系统的右脑,靠的是细小的神经血管。


衣川的表述是男性比女性更为纤细。因为更为纤细,男人的左右脑就不能很好地调和与运营。也就是说要么是左脑,要么是右脑,总之都是单个的脑在分工运作。如没头于艺术的话,理性就难以驱动。没头于理性的话,艺术就难有作为。


恋爱面也是这样,如果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其他的女人就难以入眼。但是女性就不同,在喜欢上一个男人的同时还可以再物色其他男人。一心不乱是男性。一心两用是女性。所以女性可以做酒吧女,可以做出张女,可以每天面对不同的男性客卖弄风情。总之与复数的男人交往是女性的本事。


那么,婚姻还有前途吗?

山田咏美,这位嫁给比自己小7岁的美国黑人的日本作家,则让婚姻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尴尬。在《风味绝佳》里,我们看到大学时代暗恋的女孩竟与自己在殡仪馆工作的父亲暗生情愫;脚手架作业员——做这般低下工作的人,也有一个比自己年长15岁的女友,而他同时与另一个同龄女孩保持着情爱关系;有妻室的下水道清洁工爱上了忧郁的酒吧女孩;迷恋情人并喜欢为情人做饭的主妇,爱上了垃圾清扫工;而跟妈妈一起搬家的那天,上门的搬家人员居然是妈妈以前的情人。

这乱七八糟没有一个正经的故事,指向的则是人类的婚姻一定在什么部位患病了,而且还病得不轻。而对婚姻的厌倦,在山田那里则表现为“我仍然想要一张床。”不过,这张床已经不是她以前用惯的,毛毯里除了自己的体温之外,还有另一半的余温,一只胳膊总是舒适地枕在她的脖子下的床。现在想要的床,则是没有任何余温没有任何体味简简单单普普通通只是用来睡觉的床。

在山田的笔下,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就像“见到色泽鲜亮,恰如灌满了琼浆玉液的熟果子,谁都仍不住要咬上一口的”。而嫁给年纪老得足以当父亲的鳏夫的弥生则说自己“是猫,而且是春天的猫”。

打开网页搜索山田咏美的《YO-YO》,满视野的是这么两句话:一对男女相遇,相互买春,头一日她买他,下一日他买她,每一日少付一张钱,等到最后,一张钱也不剩,买春便告结束。你看,连买春卖春都显得无精打采。


而在另一端虚拟的游戏世界里, 41岁未婚的田中装扮17岁的少年。而与他交往的幸子也是一位高中生。游戏里的她会永远爱我。我也会永远与她交往下去。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然后一起回家。田中带有幸福感地叙说道。而高桥是一个38岁的已婚男人,但他在游戏里只有15岁。他虚拟了一位女友叫纶子。当朋友问他如何在虚拟女友与太太之间做出选择时,他说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这里,如果不婚比结婚更快乐,那么是不婚更道德还是结婚更道德?显然是不婚更道德。确实,婚姻防止了乱伦,但同时也抑制了欲望。据说莫扎特写完《女人都这样》的剧本后,很是绝望。因为他看到男女好像是被一种机械装置左右着,无自主性地被驱赶到婚姻之中。

而笔者记得黑格尔在《法哲学原理》中也说过这样的话,在婚姻中提到性,不会脸红害羞,而在非婚关系中则会引起羞怯。但现在人的作法与黑格尔正相反:非婚关系中提起性是眉飞色舞,婚姻关系中的性则难以启齿。如是这样,那么试问:婚姻还有存续的必要吗?尼采说,心中充满爱,刹那即永恒。看来还是尼采点中了问题的死穴——婚姻是人类的荆棘。

独女与独男,是否会生出谐音的“毒女”与“毒男”?从不恋爱“中毒”到不结婚“中毒”来看,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毒女”与“毒男”。问题在于他们不恋爱不结婚并不等于没有性。成人玩具与性,仿真人与性,虚拟游戏与性,风俗店与性,是否就是一人主义的后性时代在日本的显现?

当我“喜欢”做什么一旦大于高于我“应该”做什么的时候,包括婚姻在内的一切“文明”束缚(有序)都将面临一场灾难。但灾难有时则是对灵魂的一次洗礼。《深夜食堂》《孤独的美食家》之所以在日本走红,其背后就是“一人主义”这个亚文化扮演了强力推手。不高档但无拘无束,即便一人也能挺胸光顾的食堂,将光棍从惩罚和罪恶中解放了出来。因为我们夫妻吵架的一句经典台词就是:当初怎么瞎眼嫁给你的,让你光棍一辈子。这里,光棍岂不成了一种惩罚与罪恶?

瞧,日本独女独男何其多。前几天刚刚获得芥川奖的村田沙耶香,就是一位36岁的独女。而去年以《火花》获芥川奖的又吉直树,则是一位36岁的独男。看来,生的孤独与死的孤独,是否就是一人主义的至福?这个“至福”是否就是看透了一件事:结婚是新一轮的受罪?于是我们看到了诸如《真心不想结婚症候群》《我不是结不了婚,只是不想》《不结婚》《我们这一代不恋爱》《不能恋爱的理由》等雷人日剧的上演。


▲ 资料图:又吉直树和《火花》


(原标题:《独女与独男, 一人主义的后性时代》)

【作者简介】

|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著有《另类日本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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