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拨鼠表情包，有多火就有多残忍

尽管有那么多的“明令禁止”，但还是阻挡不了人类大肆地亲近野生动物，并对野生动物做出诸多不恰当的举动，尤其是在社交网络、短视频平台如此发达的今天，“可爱有趣”所带来的娱乐传播效应，明显会胜过一则“义正言辞”、提醒你“不要再这么玩”的扫兴的公益宣传片，而错误传播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也明显会盖过那些正面的宣传。

作者 | 段志飞编辑 | L题图｜网络

说起土拨鼠，想必大家一定对那个站立起来一声吼叫的、流传甚广的表情包印象深刻。然而没想到的是，作为“网红动物”的土拨鼠，近日也被推上了流量的风口浪尖。

先自我检讨一下。曾几何时，每当我在手机上刷到小动物的视频，眼睛都忍不住多驻留一会儿。有的时候，即使是遇到人与野生动物互动的内容，也完全没有将“投喂”与“野生动物”这两件事物联系起来，只觉得有趣。

事情是这样的。前阵子偶然翻阅朋友圈，看到“坚果兄弟”发出的一则声讨——《旺旺雪饼欠土拨鼠的百万代言费，何时给？网友已经在集体催讨了》。话题的热度直接登上了热搜，我猜想，这调侃背后必有言外之意，因为媒体界但凡知道坚果兄弟的，都清楚这是一位国内少有的，致力于环保实践的行为艺术家。他向来关照社会困境，也为不被人所注意的弱势群体发声。只不过这一次，发声的对象显然是土拨鼠。

（图/来自网络截图）

坚果兄弟告诉记者，近些年来，很多出去旅游的网友们经常给土拨鼠喂雪饼，并且拍成视频和段子在各大平台上传播。因为土拨鼠很“可爱”，所以投喂土拨鼠成了大家纷纷模仿摆拍的“趣事”，然而投喂野生动物是非常危险的动作。

（图/来自网络截图）

“人流涌动的暑假又要来了，野生动物又可能要面临被大规模投喂……我拉上旺旺集团现身说法，以付土拨鼠代言费的方式，尽量让更多人得知土拨鼠与雪饼的关系……”坚果兄弟公开在自己的社交主页上写道。

陷入“可爱门”，

是土拨鼠的过错吗？

为了扩大环保和普法的效果，坚果兄弟在声讨中还特别提到了另外一件事情——肆无忌惮晒投喂土拨鼠“可爱照”的，除了普通游客以外，甚至还有明星。

知名演员郑业成，在29岁生日期间拍摄了一组用雪饼投喂土拨鼠的“可爱”照片，并公开在知名潮流杂志《昕薇》微博等平台。这组照片被细心的网友扒出来后，6月24日，《昕薇》紧急删除了相关照片。

“××门”经常被用来指代一些焦点事件或新闻，毫无疑问，土拨鼠就是被卷入“可爱门”的受害者。土拨鼠的确可爱，但可爱并非原罪。

广州地铁一号线花地湾A出口刊登的“反向宣传”投喂广告。（图/由被访者提供）

继《昕薇》删除相关照片之后，“可爱门”事件继续发酵。7月3日，坚果兄弟在悠悠智投上花了666元，以个人名义往广州地铁的灯箱广告登入了一幅“明星投喂土拨鼠”的照片，并在现场举出了写有“反对投喂野生动物，明星也不例外”的告示牌，引起了路人的关注。

（图/由被访者提供）

第二天，坚果兄弟没有去现场，广州地铁认为单独的“投喂”画面如果没有加以说明的话，恐怕会引起误会，于是便紧急下架了该广告。坚果兄弟告诉记者，他这样“反向传播”的目的，不仅是想向社会呼吁，引起大家对环保的重视，同时也想测试一下社会公共领域对这件事情的反应速度。结果看来，效果还算理想。

在坚果兄弟看来，明星在网络上发布写真照，这种事情本来见怪不怪，只是其中所夹带的“可爱”信息，却存在着明显的错误引导。尽管发布信息的官方自行删除了组照，但是“明星效应”和“错误引导”所产生的不可见的影响，事后却没有人正面公开回应，更别提以致歉的方式来进行消除。

实际上，当我们在旅行途中进入野生动物保护区时，经常都会收到“请与野生动物保持距离”等手机短信提示，也能在保护区看到不少警示标识，提醒大家注意“有野生动物出没”。然而仅仅靠一条短信、一块警示牌，似乎并不能提升大家的自觉意识。

禁止投喂野生动物的常识，也还没有成为大家的普遍共识。于是乎，从明星到群众，几乎所有人都成了“聋子”和“瞎子”。

   投喂野生动物，

百害而无一利

早在今年5月份的时候，北京晚报一则关于“北京奥森南园出现土拨鼠”的消息，就已经引起了不少的讨论。有人觉得可爱，有人觉得不可思议，但大多数人都只是觉得新奇。

据专业人士分析，那不是一只宠物市场中常见的美洲黑尾旱獭，而是一只可能生活在西藏地区的喜马拉雅旱獭。那么问题来了，一只生活在藏区的土拨鼠，怎么会出现在北京的奥森公园呢？

奥森南园出现土拨鼠。（图/陈女士 摄）

土拨鼠，学名旱獭，是一种生活在草原、山地等环境中的啮齿类野生动物。因为它们长得圆滚滚、肥嘟嘟，样子十分可爱，近年来，随着网络上一些跟土拨鼠有关的表情包和视频大量流传，土拨鼠成为受人喜爱的“网红动物”，甚至还有人将其当作宠物来贩卖和饲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藏区的野生动物，会被遗弃在城市的人造公园里。

同样在关注“可爱门”事件的，还有北京草原之盟环境保护促进中心的张晓磊。一直负责生物多样性保护项目的他，对于网络上大量传播的，以及现实中侵害野生动物的行为深恶痛绝。早在2022年，由张晓磊主要参与的“电商无野行动”中抵制的，就涉及野生动物的捕捞、饲养、贩卖，包括投喂在内的诸多违法违规事项。

b站博主发布“在雨中喂土拨鼠吃饼”的视频。（图/视频截图）

张晓磊告诉记者，之所以不能饲养、投喂，甚至亲近土拨鼠，一是因为野生动物本身带有攻击性，人一旦被咬伤，后果会很严重；二是野生动物的皮毛里有很多的寄生虫，很容易通过接触传播给人类。旱獭更是众多病原体的宿主，其中就包括鼠疫杆菌，而鼠疫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病死率较高的烈性传染病，严重威胁了人类社会的公共卫生安全。

“投喂除了对人有危害，对野生动物也是百害而无一利。”张晓磊说，据他所知道的情况，以往野生动物因投喂致死的事情屡有发生，投喂对野生动物的身体健康会造成一定的危害。除此之外，投喂也会导致像土拨鼠、鼠兔、麋鹿等本来性情胆小的野生动物，变得不再害怕人类，为了食物跟着人类走，改变了自己的天性和习惯。“野生动物不怕人了，人跟野生动物之间的界限只会越来越模糊，甚至加重盗猎事件的发生，是一个恶性循环。”

如此看来，其实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禁止投喂野生动物”都应该成为广大人类同胞的意识、常识，和共识。

保护野生动物，

不能只靠环保公益人士

事实上，在针对野生动物保护的问题上，全国乃至全世界的各个相关部门都在努力。

据记者了解，《青海省鼠疫防控条例》，明确禁止猎捕、饲养、投喂旱獭等鼠疫疫源动物。《四川省〈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实施办法》也明确了观察、拍摄野生动物不得擅自投食、驱赶等具体内容。《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第十二条和二十条明确规定：禁止或者限制在相关自然保护区域内人为干扰、威胁野生动物生息繁衍的行为。

除了中国，在世界绝大多数国家，投喂野生动物也是非法的。在加拿大，投喂野生动物将面临限制或监禁；在澳大利亚，禁止向野生动物投喂食物，违者将面临罚款；在纽约，禁止向野生动物投喂任何食物，违者也将面临罚款。

尽管有那么多的“明令禁止”，但还是阻挡不了人类大肆地亲近野生动物，并对野生动物做出诸多不恰当的举动。尤其是在社交网络、短视频平台如此发达的今天，“可爱有趣”所带来的娱乐传播效应，明显会胜过一则“义正词严”、提醒你“不要再这么玩”的扫兴的公益宣传片，而错误传播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也明显会盖过那些正面的宣传。

林区博主为了流量，投喂并拍摄了一只雕鸮。（图/由被访者收集提供）

作为环保人士，张晓磊一直被上述的这些问题困扰着。2020—2022年间，“电商无野行动”与各大电商平台、互联网社群一起努力，下架、删除、屏蔽了千万条涉及野生动物的商品交易和宣传信息，确实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违法违规行为，但却是治标不治本。正所谓“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在电商平台上商家捕捉贩卖繁殖期鸟类。（图/回归荒野公众号）

“只有提高广大群众‘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才能从根本上一点点起到循序渐进的作用，而公共意识或许需要全网、全社会一起来建设。”张晓磊说，对于坚果兄弟的“行为艺术”，他表示非常支持，也希望社会上多一些像坚果兄弟这样自发的环保公益人士。

眼下，暑期来临，张晓磊又有了新的担忧。青藏高原和内蒙古等地区的草场，从5月份开始发芽，到6、7月份正是生长最茂盛的时候，草原上野生动物的活动也会变得更加频繁。然而，与此同时，进入草原地区的游客也渐渐多了起来。在投喂“网红”土拨鼠之外，人与野生动物如何共处的问题，将会继续考验人们。

校对：无姜鱼；运营：小野；排版：黄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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