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当代赏石批评：初述》读后感——谈“伪文人情怀”和“文人情怀”
此文为宦振宏先生读《中华奇石》2018年第6期《观点》栏目“然欤山谈石录”《当代赏石批评：初述》的观感
读张小宁的文章，感叹该文的特色在近年难得一见。文章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正能量。对当今石界有冷静的思考，对石界问题有根源的探索。同时，挖掘并提出两个敏感而尖锐的观点—工具理性和伪文人情怀。
看到此观点，让人为之拍案叫绝。该观点洞见了当今石界之灵魂。不管同意还是否定，你的心都被他的观点狠狠揪了一把。
由于“工具理性”，进而出现“伪文人情怀”。这一见解具有高度的概括性。笔者试图对其展开分析。
题名：中国大陆版图 石种：内蒙戈壁石
“伪文人情怀”原因分析
这里笔者只想从哲学以外的角度，重点说说作者提到的“伪文人情怀”问题，以及与此相关的“文人情怀”问题。
今年4月，台北故宫刚举办了一场“伪好物”展览。“伪好物”语出石界巨擘米芾。“伪物”中竟也有“好物”，而“伪文人情怀”却是一个负面词汇了。
如何出现“伪文人情怀”？仅从石界的现状角度分析，主要是石界的核心圈流行“伪文人情怀”。石界的核心圈由哪些人组成？笔者以为主要有三种人：官人、商人、文人。这“三人”引领了石界的风气。而这“三人”又有各自的风格，于是出现了“三气”：官气、商气、文气。
题名：一剪梅梅花三弄 石种：海洋玉髓
一般情况下，“官人”的“官气”在行政上掌舵，“商人”的“商气”在市场上占优，“文人”的“文气”在理论上主导。 在当下，“三人三气”有各自的作用，难以互相替代。
其实，“官人、商人、文人”都可能出现“伪文人情怀”（官人、商人、文人并不绝对，有的人身兼几个身份）。官人、商人中文气不足，又想表现出文人情怀的可能出现“伪文人情怀”。此外，文人情怀并非文人的标配。文人中也可能出现“伪文人情怀”。有的文人没有达到这一境界，有的还背道而行，比如崔永元指责某些文人干“烂事”。这样的文人虽有才，但其情怀也是“伪文人情怀”。
题名：青山如黛 石种：潦河石
有一个现象：古代文人“伪文人情怀”比当代文人少。这是因为古代文人与当代文人有不少区别。
一，古代赏石没有组织，古代文人基本是个人行为，没有限制，抒发个人情怀的自由度更大；现代石界机构林立，组织性较强。文人在其中不占主导地位，文人精神被淡化，文人情怀被削弱。
二，古代赏石文化的主体是文人，而且是主流文人。即便是官人，如苏东坡、米芾，甚至贵为帝王的宋徽宗，在赏石时的第一身份还是文人，有文人情怀。而且文人之间的关系相对简单；现代赏石文化的主体是“官人、商人、文人”共同组成的，而且文人中主流文人参与赏石的不多。而“官人、商人、文人”的组成使得相互间的关系相对复杂起来。当代赏石理论研究主要是文人，但其观点或想法有的会受官人、商人的影响，有的作出让步，有的直接为其代言。因此，当代赏石文论整体上“商气”越来越重，“文气”越来越弱。
题名：坡水大棺 石种：新疆彩泥石对石
三，古代石界商品化不强，都是小规模的行为；现在石界商品化程度高，当代文人面临前所未有的利益诱惑，有的在拜金主义面前软弱下来。
因此，当代的“伪文人情怀”可以理解为官气、商气寻找一件文气的外衣；也可以理解为文气在官气与商气中周旋，最后妥协变形的一种形式。
“伪文人情怀”的存在，反映了当今石界的现状。一旦把“文人情怀”当作一个装饰，一张名片，自然会沦为“伪文人情怀”。
题名：貔貅 石种：内蒙黑玛瑙花
“伪文人情怀”正在发酵
“伪文人情怀”已经从核心圈逐渐蔓延开来，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影响了整个石界。除了核心圈的“官人、商人、文人”，现在连石界一个普通的玩石人都会学文人的口吻说：“这石头意境多好（不管看懂没看懂）”、“看到石头我的心就静下来”、“我是个石痴”……
此外，受商品化的影响，石界还产生了另一现象。就像一个人的心里同时有天使和魔鬼一样，当代石界有的人既有“文人情怀”，又有“伪文人情怀”。在两者间选择，徘徊。到后来，可能自己都真假难辨。所谓“假作真时真亦假”。人在迷途上越走越远。
题名：“七国”争霸图 石种：长江石
“伪文人情怀”解决之道
“伪文人情怀”有何解决方法？笔者以为“伪文人情怀”还将长期存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一现象将难以解决。这是商品化的大环境造成的。一个可行解决办法就是在有文人情怀的圈子里营造一个小天地。笔者建议有“三点”：范围小一点，关系纯一点，内容雅一点。所谓“谈笑有知音，往来无俗客。”类似于古人的雅集。如今，一些高雅的会所里举办的高要求、不评奖的小型奇石展就是不错的尝试。如今的石界可以让一部分人先有情怀，再带动大家共同有情怀。
“文人情怀”追求原因
我们再回头分析一下，石界无论是官人、商人还是文人都追求文人情怀，这是什么原因？
历史上，中国石界的精神领袖是苏东坡、米芾等具有文人情怀的文人。石界的精神和理论历来都靠文人传承。他们的“文人情怀”激励了一朝又一朝的赏石人。这些文人也就成了石界的标杆。而且，文人的“文人情怀”还代表了我们的民族精神，影响太大了，千古流传，受人称颂。比如屈原、陶渊明等。因此，石界中人一旦拥有文人情怀就会贴上这样的标签—真懂石头、会玩石头，甚至大师、专家、赏石传承人等等。于是，“文人情怀”就具备了巨大的吸引力和号召力。今人也就跟风一把追逐“文人情怀”。古人歌其德，今人慕其名。借“名”可得利，核心实为“利”。
题名：南京 1937 石种：雨花石
“文人情怀”具体表现
笔者以为“文人情怀”就是：有风骨，守清高，讲慎独，不妥协，不媚俗，寄情山水，悲天悯人，有个性见解，不随波逐流，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文人情怀是没有功利的痴迷，是对林泉的向往，是心中的一方理想净土。
“文人情怀”不足之处
有“文人情怀”的人谈笑风生，胸怀天下。然而，不能否认他们也有明显的不足。
在交往中，人们会发现有“文人情怀”的人未必可爱，甚至常常不受待见。因为他们往往智商不低，情商不高，不谙人情，不精社交。他们通常不善“做人”，只有情怀。
历代有“文人情怀”的人常受排挤打击。比如陶渊明、李白、鲁迅等等。设想一下，如果让他们“满血复活”，他们的境遇会改变吗？恐怕很难，陶渊明照样不为五斗米折腰；李白不管什么“x长”、“x总”，还是让他们“脱靴磨墨”；鲁迅依旧那个“横眉冷对”的脾气。
题名：在水一方 石种：海洋玉髓
这些有“文人情怀”的人，适合留在历史中，供人们纪念，适合活在理想的真空里，不适合活在现实的生活中。他们的价值要在若干年后才能体现出来。
再看当今的文人，在石界常处于弱势。什么原因？因为文人太文气，往往专注于奇石本体的欣赏，奇石理论的研究，自身情感的寄托等等。相对官人，在行政上缺乏渠道，缺乏胆气，缺乏掌控力；相对商人，在市场上缺乏商业头脑，缺乏商业手段。放下面子的事文人又不愿意干。在已经商品化的石界，社交能力，社会活动能力成为重中之重。综合来看，其社交力、组织力、决策力、执行力等都有不足。只善于对“事”，不善于对“人”的文人就明显处于下风了。除非有富豪支持文人。比如明代富豪项子京“包养”画家仇英，美国富翁“包养”法国艺术家杜尚等。现在的富豪“包养”二奶的多，“包养”赏石家的尚未听闻。
因此在目前的情况下，文人及“文人情怀”在石界行走，不说寸步难行，应该会有不少碰壁。读书时“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进了石界却发现“百无一用是书生”。在经济浪潮下，当代石界文人，精神引领的空间被大大压缩，除了理论研究，难有大的作为。
题名：天书解《论语》 石种：新疆戈壁石，六对石
天书解《论语》
《论语》所论皆为人，
《论语》核心皆曰仁。
《论语》总结成二字，
《论语》半部治天下。
儒家领华夏之精神逾两千载，其经典之作为《论语》，此石得其要义。对石如斯更属难得，不多不少，巧成“仁人”二字。字口尽皆风化，大小相当，还得隶书之风，赏心悦目。人欲得“一生一石”，实可遇不可求。赏石为发现之艺术、组合之艺术，进而成表达之艺术，此人为也。石本天然，而仅一石使然，故此石堪称天人合一之赏石至高境界。子子孙孙永宝之。
资深玩家激情用尽
另外，文中提到石界有些资深玩家激情已经用尽，这确实也是一个客观事实。然而，苏东坡、米芾的玩石热情从来没有被“市场”或周围环境所影响，反而是别人被他们影响，还影响了上千年。这也是值得大家反思的。玩石的目的是什么？“文人情怀”守住了吗？还是在不知不觉中逐步妥协，成为“伪文人情怀”？
明代洪应明有一对联：“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真有文人情怀，当不至受外界太多的干扰。
文人情怀没有媚骨，只有风骨。瘦皱漏透的太湖石可以成为文人情怀的代言者。笔者作一五言绝句《咏太湖石》以咏其志：
瘦皱皆风骨，
空灵漏透心。
云头衔雨脚，
似欲赴泉林。
版式：张阳丹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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