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荐|孙文波: 我来了,我看见,我没有留踪迹
长途汽车上的笔记之三
——咏史、感怀、山水诗之杂合体
10
我就此不得不用语言的辩证法把思想模糊化;
我不说今非昔比,不说进化论拓宽了路。
没有谁能够挽留什么。应该消失的
都要消失;无法预料之事,不接受也得接受。
抒另外的情。或者仅仅是哪里说,哪里丢。
转身即遗忘。我其实不想让出游变成戏剧,
让各种角色在我内心混乱地说唱。也不想
用它们搭建布景,成为反复回忆的理由。
系心与此,我等于加入了穿凿附会的游戏。
我宁愿面对一条峡谷,几座山峰,把注意力
放在白皮松,岩石缝滴淌出来的水上。尽管我
知道就是深入研究它们,也找不出因果关系。
我不会像有人那样说“现在,就是过去”。
也不谈论前世今生,风云起伏的话。我
宁愿说,人生玄妙。甚至太玄妙,玄妙的不是
不断出走,是我来了,我看见,我没有留踪迹。
长途汽车上的笔记之六
——为阿西而作
4
隔江相望,我没有看到想看到的。封闭和割裂,
让人成为主义的奴隶。不管多么先进的主义,
强迫人信奉,主义就不再是主义,
是囚禁人的牢狱。或者,制造死亡的杀人利器。
这是常识;是熊比狼厉害一样的常识。
但是,反对常识的做法我看得太多了。
在这里,一条江被划成了两半。隔江相望的人,
成为永远不能在一起倾心交谈,喝酒聊天的人。
反而被训练出敌意。有人说,这是战略性的
敌意。它把带着尖刺的铁丝网缠绕在人心上。
也把海关检查者的脸变成了一扇扇水泥
做成的门。当我们想迈过去,碰壁,成为常识。
这真是平静里有杀机;让我不能不羡慕
那些在江面上飞来飞去的鸥鸟,或者,江面下
从大海中回溯产卵的鱼。自由,就是你看到了
一个地方,不只是在地图上,还能想去就去。
长途汽车上的笔记之七
——咏史、感怀、山水诗之杂合体
5
学习永无止境。丢失的秘密必须找回。
只是,我还能找到装在黑木箱,搁在炕头上方
木架的线装古册吗?还能找回心无旁骛,
抄写古老典籍,把圣贤的精神教授于人的事迹吗?
我觉得他已隐匿,把自己逼到陡峭的山顶,
从夜空中采气。那些绝壁上的云蹬,那些洞穴,
曾经是一种精神——选择远离人群的方式,
在孤寂中把信仰搞得比一座山还要坚硬。而寻找他,
就像夜晚用肉眼观天象;总是隔几层。神秘,
无力把握其中的奥妙。使得街头巷议中的猜测、推衍,
口口相传,演玄而又玄的故事,把他一再神话,
成为传奇——拜慕,曾是乡俗,曾是我的敬畏之源。
只是,我与他之间隔着的巨大罅隙,
肯定已无法修补。因为家族中大多数人对他的朝拜,
不过是以自私为出发点。而不是
看到他的恒心——对尘世的纸醉金迷彻底放弃。
6
这是前车之鉴……太多了,只要回溯,
我们总能看到,毁坏、重建、衰败、兴盛,
在这块土地上犹如月亮运行。甚至让人产生幻觉,
走在路上,都可能碰上天降灾祸,或者意外之事。
我当然不想这样。就像我不想翻阅典籍,
读到的都是狼烟四起,城池焚毁,
连道士都被追得像逃窜的兔子。至于杀戮,
不光是战争的杀戮,还有权谋带来的兄弟阋于墙。
如今,哪怕站在一片空旷的田地里,
脚下都可能埋葬着死于非命的人。
或者埋藏着王候将相。正是这样,当叔叔告诉我,
老宅下隐藏着几百平米的地穴,我没有一点吃惊。
只是转而想到一代又一代人,在纷乱世道,
拼命求生,非常不容易。就凭这样的事实,
我应该说些什么?“我们哪怕非常小心,
仍然会踩在别人的尸骨上”。“肯定是唐突的事情”。
摘自《新诗》丛刊第22辑·孙文波专辑 《长途汽车上的笔记》,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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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读/校对:zzj、陈涛、李宏飞、Turquoise
执编:郑春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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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斯:晚年(黄灿然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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