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太狼的羊在抖音爆火，致命女人背后的乡土流量密码
“先生，夫人被您送到新疆放羊已经满三年了。”
“肯低头了吗？”
“还没，但她已经成功统领六百多只羊并创下八分钟宰一只羊的记录，人送外号‘荒漠屠夫’。”
这位被称为“荒漠屠夫”的博主@灰太狼的羊真名叫做惠然（以下简称惠然），出生于2001年，于2018年跟随父母从山东来到新疆，于是在胡杨林里穿梭、在大漠中牧羊成了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青春的年纪、清纯的面庞很难让人将惠然与宰羊不眨眼的屠夫联想到一起，然两者之间的强烈反差让她粉丝数一路飙升，成为继“背景太假”阿力木之后的又一新疆“顶流”。
如果说反差是其制胜的法宝，但有反差的视频不在少数，为什么爆火的会是她？无他，天时地利人和。
“荒漠屠夫”出圈，粗犷的美好最怡人
在大漠中放羊并不稀奇，但一位皮肤白皙、穿着干净利落的妙龄少女可以用方便面喂羊并在8分钟内杀羊而不沾一滴血则足以令看客为之驻足。
在惠然的视频中，没有精致的画面雕琢、没有牵强的人设塑造，有的只是简单朴素的牧羊少女与成群结队的羊群以及巴音郭楞广袤无垠的大漠风光。
惠然总是穿着白色上衣和牛仔裤站/坐在镜头前，背后是沙尘漫天的戈壁沙漠与稀疏而青翠的胡杨林，羊群徜徉其中。当她打开一包干脆面，羊群会向她奔来往她面前凑，胆大的羊更是会直接上嘴去啃。
除了放羊，她还会在粗砺的沙漠上做肚包肉，也会笑脸盈盈地啃着新疆大馕，画面或许并不精美但却足够真实。这是许多牧羊人生活的写照：与羊群为伴、与沙尘相随，这样的生活是寂寞的，也是热闹的，青春的朝气与生命的灵动交相辉映，绘就了粗糙而真实的画面。
视频不复杂，却有天然的美好。故事的发生地是新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因为距离远而难以靠近，新疆总是带着一层神秘的纱。与此同时，整日与羊群相伴的生活也离我们太过遥远，那是一种完全迥异于都市生活的存在，“距离远”加上“心理远”使得这样的内容天然地成为我们向往的远方。新抖数据显示，惠然的粉丝中男性居多，且31-40岁的比重较高，这一部分人扛着生活的重担前行，或许被现实的洪流淹没于人群中，但却并不妨碍他们借此在心理上逃离压力重重的城市，在网络世界获取片刻安宁。
除了新疆风光与牧羊生活的天然内容池，惠然能出圈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她展现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自己。
巴尔扎克曾说“天才与美女，都注定要放出灿烂的光芒”，或许言过其实，但却具有一定合理性。惠然无疑是美丽的，与抖音上随处可见的整形美女不同，她的淡妆给人以“天然去雕饰”之感，在她身上不仅有年华正好的青春之美，更有一种淡然厌世的高级感。
近年来，“网红脸”层出不穷令人产生审美疲劳，“厌世颜”越发得到主流审美体系的认可。厌世脸看上去像是看透了世界，有着独特的颓废美，由于受到时尚圈的青睐，我们也常常将之与“高级”挂钩，典型代表有知名女星水原希子。在这样的潮流之下，惠然的“厌世脸”所呈现的高级美感为她的爆火添砖加瓦，而她热爱生活的态度又在无形中形成一层反差，故而形成一种带有回甘的美丽，在吸引颜粉的同时也吸引了一批热爱生活的粉丝。
除了俊秀的外表，爆火也需要时机。正所谓“十年放羊无人问，一朝噶羊天下知”，惠然火爆出圈的契机是在古尔邦节之际，她录制了一个挑战10分钟噶一只羊的视频，但只用7分33秒就完成了这一“壮举”。此外，与传统的羊不同，她的“羊小弟”喜欢被干脆面和小饼干投喂，正是这些异于常人之处令人玩味，于是江湖上不断流传着她的传说。
与其抖音昵称@灰太狼的羊相应，她既是牧羊人，也是网友眼中的“灰太狼”，可以说这一昵称既通俗好记又贴近她“危险的牧羊女”的定位，在一定程度上助推了她的热度。
而在评论区中，网友提及频率最高的词也便是“八分钟”，这“八分钟”让她与其他人区别开来。如果说美女嘎羊尚有例可循，那么在以精确数字量化其宰羊技艺的情况下，她的“恐怖程度”则进一步具象化了，令人过目不忘。这个数字成为她的专属记忆点，不仅让她找到了那个独特的自己，也能让别人更准确地找到她。
视频中的人与物看起来都简单至极，但却正因为这份不加修饰的纯朴才戳中了困于城市车水马龙中的我们，风沙阵阵，将我们的目光与远处的大漠缠绵在一起。惠然所展现出来的是窸窣平常的生活，是看似遥远却又能落在实处的真实生活，别有一番平凡质朴之美。
这份真实的美好打动着我们，也契合抖音“记录美好生活”的理念，基于其独特的定位，平台算法精准助推着这把“火”。截至目前，抖音已经衍生出#全网艾特噶羊少女召唤万物#、#嘎羊少女的狼人模样#、#噶羊少女荒漠走秀#、#你不是她你眼里没有杀气#等相关热点，她俨然是一个“行走的话题制造机”。
而她的视频内容也越发多样，和阿力木合拍、与尉犁县副县长连线、回应网友的调侃、进行荒漠走秀、展现出色的画艺，垂直而多彩的内容持续输出让人了解更多面的她，也窥探着她背后的那一方热土。惠然的视频多与#我的乡村生活#、#新疆#、#放羊#、#新农人计划2022#等话题标签相关联，这把“火”所指向的地方不言而喻，是下沉的乡村地带，正好与抖音大力发展“三农赛道”的方向相吻合。
2020年，抖音推出了“新农人计划”，总计投入12亿流量加以扶持，后续又随着年份变化对该计划持续迭代。2022年2月，抖音发布的《抖音乡村数据报告》显示，2021年乡村相关视频增加3438万条，获赞超35亿次，一方面昭示着抖音对于乡村的重视，另一方面也展露了抖友们对于乡村题材的喜爱。在抖音用户数量增速趋缓，一二线市场趋于饱和的情况下，从下沉市场获取新的增量是题中应有之义。
独具特色的内容＋独一无二的人设＋顺应平台风向标，惠然的爆火看似偶然，实则却是多条件耦合下的必然。
惠然“横行”于乡间，肆意的牧羊时光让我们窥尽戈壁乡野的美好。而这类乡村短视频的火爆早有苗头，李子柒、潘姥姥、闲不住的阿俊、张同学、晓凡凡等以乡村题材而闻名的博主在抖音人均粉丝量皆在千万以上，乡村给予她们许多被看见的机会。
@灰太狼的羊的走红，让我们再次将目光聚焦至乡村题材短视频，我们不禁要问自己，为何对乡村爱得深沉？
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开篇即言“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摒弃对“乡土”的偏见，我们须承认这一论断的正确性，从人类发展的历史来看，繁华现代的城市文明是建立在乡土文明的沃土之上的，“安土重迁”“落叶归根”无不诉说着我们对于脚下这片土地的眷恋。时至今日，人们对于幸福生活最直白而朴素的追求依然可说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又或是“农夫、山泉、有点田”。党的十九大以来，“乡村振兴”的重要性频繁被提及，实现乡村振兴不仅仅是党和国家的使命、时代的命题，也剑指我们如何安放“乡愁”。
曾经在乡村田野里嬉戏玩闹的一代人早已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学习、工作、生活让我们朝着城市狂奔，志在四方被认为是有出息的象征，但对于乡土的怀恋才是我们的底色。
短视频的主要受众是中青年人，这一部分人大多数有过农村生活经历，当时间走过，人们会不停地怀旧。乡村承载着一代又一代人的集体记忆，也投射着人们的初心，而短视频是促使人们怀旧的催化剂。在乡村短视频中，我们看见似曾相识的乡村和过往生活，更有甚者，不少乡村已经成为城市，于是儿时的记忆永远留在了脑海里。曾经拼命逃离的地方，恍惚间发现已经再也回不去了。在城市的霓虹绰影间，我们通过乡村短视频追忆往事，才能乘坐“时光机”抵达从前。
而对于未曾接触过此类生活的人而言，这是一个新奇的存在，他们内心可能产生对于另一种生活的期待。无论是哪一类人，乡村类短视频都很好地满足了人们对于“生活在别处”的期待。从李子柒所展现的诗意精致田园生活、张同学原生态的独处日常以至惠然野性温柔的牧羊时光，乡村这一文化空间载体总是容易勾起人们的情丝，通过乡村类短视频，我们完成了对于农耕文明的追忆，进而释放我们内心深处中的乡土情节。
与乡土情节相对，都市化深刻地影响了我们每一个人，学会适应快节奏、高压力的都市生活似乎成了每一个人的必修课，高密度的信息流总是有意无意地向我们传递着焦虑，而乡村短视频则提供了缓解现代人精神焦虑的养分，为我们构建了一个短暂的梦乡。
不难发现，乡村类视频总是透着一股悠然自得的精神气，这与紧张繁杂的都市生活形成了强烈反差。乡土天然的亲切感让人们得以短暂地远离焦虑漩涡，人们一边调侃狂欢，一边感受治愈。无论是精致古朴的乡间小筑、热气腾腾的家常小菜、俏皮打闹的亲子时光、粗犷自然的牧羊生活还是家长里短的稀碎日常，这些都足以展现乡民对于生活的热盼，甚至是不尽完美的“流水账”生活记录也让乡土人间真实模样显得格外宝贵。
越来越多的人涌入乡村赛道，多视角的演绎让我们得以找寻到记忆中的乡村，家长里短、恬静自适、热气腾腾无一不是乡村，这是我们身处其中未必能体察的美好，也是我们悄然逝去的童年给我们留下最具温度的礼物。
究其原因，乡村类短视频的火爆在于其迎合了人们内心的乡土情怀。我国存在广阔的乡村地带，乡民们随手一拍就是风景，展现了与城市风景相异的风趣。另一方面，乡村也对应着健康自然，在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运动过后，人们越发向往返璞归真的生活，但记忆中乡村或已消失、或已难返，人们在短视频中追忆过去，也借此重构了自己的乡村记忆。
乡村类短视频的火爆不以惠然开始，也不会以她落幕。既然此类题材为大众所喜爱，那对千千万万个“远方”乡村又能有何助益呢？
网红爆火往往只在一瞬间，但她们背后的乡村文化却需要被长久地看见。2022年8月29日，尉犁县召开了自媒体网红座谈会，“疆域阿力木”“灰太狼的羊”都受邀参加，会议强调了要借助网红效应推介家乡美景美食、名优特产以及打造“网红打卡地”等事项。巨大的流量背后潜藏着家乡发展的期许，但互联网的热度总是稍纵即逝，流量能否转变为力量，还有待验证。在乡村赛道逐渐拥挤、同质化内容不断涌现的情况下，观众不可避免地会产生审美疲劳，而风口过后的时刻，才迎来真正的力量角逐场。
2021年，文旅部发布了《“十四五”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规划》（以下简称《规划》），《规划》明确提出“乡村网红”培育计划，政策背书意味着乡村网红的力量被认可，她们将有机会在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中提供更多价值。
独木难支，要实现这一目标需要多方合力支持。就乡村网红自身而言，她们需要深入了解乡村文化的肌理，浸入乡村寻找大众喜闻乐见的内容；就政府层面而言，则需要把控整体创作方向，肃清那些恶意丑化、猎奇乡村文化的行径，营造健康的乡村文化传播环境；就短视频平台而言，制定详细的乡村振兴计划，给予流量、资金、技术支持是平台应挑起的担子。在这个过程中，重要的是勿忘初心，真正扎根乡土，从而建立良好的示范性乡村文化品牌。
乡村短视频的走红，让越来越多人了解乡村的魅力，推动乡村振兴、传承乡村文化也成为题中之义。但振兴乡村不是为了摆脱乡村，而是期望一代又一代人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写就新时代乡村的新蓝图。
参考资料：
1.知著网（丘丘生）：“灰太狼的羊”走红：城乡之间的数字栖息，围城内外的赛博小憩
2.毒眸：从李子柒到灰太狼的羊，农村才是短视频的流量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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