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期间房租暴涨100倍后,嬉皮士们无家可归了
又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下午,我喝下一大杯平价的云南小粒咖啡,为晚上约好的酒局做足精神上的准备。我的朋友梁子给我转发了一条微信新闻,新闻上说,终南山的房租涨了,道士们同时丧失精神和肉体的家园,无家可归的假道士要么被劝返要么流落街头。
梁子选择了后者。
他告诉我他在蓝田混日子,吃得可好了,行话叫做翻肠子。
这也意味作为一个道士他不擅长辟谷,是个三百斤的胖子。
但阻碍他成仙的,不是要来的过期罐头,而是最世俗的房租。
他逢人就逮,逮住给人看四柱八字还收人一千八。只要没人提,谁都不知道梁子学的是土木工程的。懂他妈四柱八字吗?
梁子很佩服我作为挚友的恳切发言,他赞同道,你丫先看看你老巢还在没再叭叭。
我老巢?
大理怎么了?
Hippies make love but war.
We hippies need no estates.
说着我随手点开了58同城,软件闪了一闪自动定位到了大理古城。
从果子园到三文笔,踏遍了东西南北门,我再也找寻不到包月只要1000的民宿。
曾经一千块的民宿就是我的诗和远方,白天有茶夜里有酒,白昼与黑夜的更迭中,我还能喝几大杯咖啡溜溜缝儿。在下关的夜风里,在我喝完四轮和马桶分别后还有温暖的电热毯等我入怀,我妄想我和我爱的姑娘像两个色情狂一样在诗和远方里疯狂做爱。
但突然间我意识到,古城的房价已经涨到10000/天。
大理广播电视台说今年的游客高达423.93万人次。我想许多陌路人在这里遇见,然后下定决心私奔。私奔去才村,龙龛,喜洲,龙尾关,都无所谓。然后去人头攒动的四方街,去车流涌动的宏圣路。去打卡,去拍照,去纪念,去分享,去写成游记,去发帖避雷。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洱海门烧烤摊的老嬢态度最歪,银苍路公厕对面的铁皮房里,烧烤便宜又好吃。
果子园B哥家的民宿开了十几年了,B哥接盘翻修的时候说他爸给他这遗产看着就跟古城里的一个疮似的。我说你别这样,你这儿一间房一个月加个电热毯才多二百块。
二百块。
二百块在一中对面的苍蝇馆能吃二十份有肉的盖饭,剩下二十块还能单买两包中南海。
厌恶吃肉了还能去一然堂吃四十顿素斋,小二十天的功夫,给三五个师兄改宗布尔什维克也是我的功德。
只不过这两天,一然堂违建,拆没了。
失魂落魄的我点开美团,蓦然发现叶榆路上的石板烧双人套报价218。
泡哥在我旁边看游戏直播,声音嗡嗡的,他们说:
大人,时代变了。
你问我爱不爱这些攒动着蜂拥而至的远方的客人?
你们爱不爱我的房间?
我的房间里有温暖的电热毯,是我保留着对抗下关风的体面。
你们说爱我要向我借用厕所,我大方挥挥手说我爱你们,欢迎你们去浴室打炮,如果你们不让我加入,请务必让我当陈老师。
我意识到,我的房租到期了,而一万块一天的民宿太小资了,布尔乔亚耽误我唱国际歌。我非常擅长烤豆腐。在烟雾氤氲的半小时里,我的思想里总在一起谋划一些男盗女娼的田园生活。半小时后炭火小了,烟子灭了,我的烧烤灵魂熄灭了。
有一天,当我在炭火前继续着我的事业的时候,来了警察说我们声音太大,必须关店。警察,警察,他没拿着手枪。所以我唱出了“从来就没有救世主。”
警察让我别惹事,我便闭了嘴。好在洱海门还有烧烤摊,可以续上我的豆腐瘾。
豆腐摊老板是个白族大妈。白族人讲普通话和喇嘛唱《金刚萨埵百字明》一样,有一种悠然辽远不在人间的感觉。
我确定我很清醒,毕竟包浆豆腐不会上头。于是我很确定,烧烤摊的阿孃正在与我讲话。
她咿咿呀呀说了些啥?
我反复咀嚼了好几下。
“小伙子快结账我要收摊回家看电视啊,等有风的地方我还在追更。”
等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感到我出离!我愤怒!
恼羞成怒之下,我摔碎了美版steam deck。
等到清醒了我才发现,噢。我又回民宿的院子里杵着了。
在民宿宅居两年一步也不出门的昆明泡哥一边嘬牙花子心疼一边幸灾乐祸:
“鹅哥,你这就是笑人前落人后,活逼该啊。”
“你清高你高贵你他妈住得起,你不活逼该?”
“我也活逼该,但是我的机子是无辜的,幸好还没过保修期。”
突然间我化身成了哲学大家:穿梭在旺季中的游客如同大理人的一日三餐。而游走在淡季的我与泡哥就是他们两餐之间溜缝儿用的便宜酒茶。
不论是正菜还是酒茶,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
那话怎么说来着?
菜都上了,闷头吃吧。
老B给我散了一支烟,我也腾云吐雾,停止了无聊的哲思。
民宿大堂总有一席或木或麻的椅子让人小憩到天明。
天明的时候,客人们肩头披挂着露水走到前台,熬了一夜接待络绎不绝客人的B哥,手机频繁响起“已收款”的电子音。金钱没能挽救他铁青的脸色,人太鸡巴多了好累。
我和泡哥无处可归,腰酸背疼。
泡哥站起来抻了个懒腰,说:“我要走了。”
我问他要上哪儿去。
他神秘一笑:“老司机带带我,我要回昆明。”
我和B哥也谈过,我说泡哥都跑了,我也走,我上哪儿不是上。
老B摘下耳朵上别着的紫云,点火嘬了一大口。腾云吐雾之间他似笑非笑:伙子要再来噶。
我说白族人讲普通话像唱经,B哥讲话却字正腔圆。
像极了妨碍我烧豆腐灵魂升华的警察。
其实有一个事儿,我没有说实话。
梁子给我发新闻的时候我早已离开大理。
人头攒动的街巷和洪流一般的网贴和我没有多大关系。
只不过,我爱的妞儿问我:
你什么时候回大理?
我这辈子有太多停留地,去西安,去福州,去北京,去上海,去深圳,去三亚……
而唯一唯一的,只有妞儿问过我,你什么时候回?
回。
我想了想在微信敲了几个字:等淡季的。
撰文 王元鹅 编辑王元鹅 设计Jaz
本平台采用作者征稿制度
如有任何交流需求
我们向你开放作者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