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书摘 |《生态语言学:语言学、生态与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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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精选《生态语言学:语言、生态与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一书中的部分内容,邀您共读!
新书速递 | 《生态语言学:语言、生态与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点击链接了解本书)
作者:Arran Stibbe
译者:陈旸 黄国文 吴学进
ISBN:978-7-5213-0380-3
出版社: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9年3月
定价:69.90元
内容简介
《生态语言学:语言、生态与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意在将语言学和认知科学的各种理论整合成一个语言学框架,用来揭示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并建立一个评判这些故事的生态框架;同时把语言学和生态学框架付诸行动,用于分析源自生活不同领域的广泛语篇。本书的阅读对象包括语言学家、地理学家、生物学家以及各领域专家,还包括不同层次的学生、教育者、企业中负责可持续发展的主管、环保机构的工作人员以及那些致力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有识之士。
主要内容架构
第一章 绪论
第二章 意识形态与话语
第三章 框架与构架
第四章 隐喻
第五章 评估与评价模式
第六章 身份
第七章 信念与真实性模式
第八章 删略
第九章 凸显与提醒
第十章 结语
绪论
不同的故事蕴含着不同的价值观;改变个人或民族信奉的故事,就是改变个人和民族本身。
(Ben Oki 1996:21)
故事具有巨大的创造力。我们通过故事来协调人类行为、集中注意力、明确意图、定义角色、区分轻重缓急甚至辨明真伪。
(Charles Eisenstein 2011:2)
首次接触生态语言学时,人们可能会有这样的困惑:这门学科既涉及生态,也涉及语言,但这两个领域乍看之下完全没有交集。我们不妨这样来看:由于语言影响我们对世界的认识——如广告语能够鼓动大家消费破坏环境的非必需品, 自然——文学能够鼓励读者尊重自然——因而语言可以通过影响人类的思维方式进而影响其行为方式,促使人类破坏或保护生命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生态语言学对破坏生态的语言形式展开批评,同时有助于我们发现激发人类保护自然世界的新的语言形式。尽管这只是表层解释,但至少开始把人们头脑中两个不同的领域——语言和生态——联系起来;让大家意识到二者并非毫无交集。
生态语言学的内涵远不止于此。首先,生态语言学的研究路向、研究目的、研究方法非常多元。其次,生态语言学分析不仅仅只对广告或自然文学等单个语篇进行评论。生态语言学探讨更为普遍的语言范式,这些范式影响人们观世和处世的方式;生态语言学研究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那些影响我们行为并且深藏于当前生态挑战中的思维模式。其中,与经济增长、科技进步、利用与征服自然、利益与成功等主题相关的故事尤为重要,这些故事对我们如何看待生命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影响深远。正如托马斯·贝里(Berry 1988:123)所言:
我们现在之所以深陷困境,是因为我们没有好的故事。我们处在新、旧故事“青黄不接”的时代:古老的故事讲述了世界的发展历程以及人类的适应过程,这样的故事已不再适用于当下;然而我们尚未学到新的故事。
与托马斯·贝里当时所处的年代相比,现代人对新故事的诉求更为迫切,但我们仍未学会新的故事。
生态与语言之间的关系在于:我们的思维、理念、观念、意识形态和世界观影响了我们对待人际关系和自然世界的方式;而语言塑造了我们所有的思维模式。正是借由语言,各种经济体系得以建立;但当这些体系带来严重的生态破坏、给人类造成巨大痛苦时,人们又通过语言对其进行抵制,然后建立新的经济体系。正是借由语言,人们树立了消费主义的心态,有了囤积物品的生活习惯;还是借由语言,人们抵制了消费主义,意识到要“实现更多而不是拥有更多”。正是因为语言,自然沦为人类心中可征服的事物或资源;也是因为语言,人类被鼓励去尊重和关爱生命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佛朗哥·贝拉尔迪(Berardi 2012:157)在评论金融结构的破坏性社会效应和生态效应时指出:
只有语言行为才能使我们看到并创造出新的人类状态,而现在我们看到的只有野蛮和暴力;只有逃离金融资本主义技术自动化的语言行为,才有可能创造出新的生活状态。
语言学为我们研究日常生活中的各类语篇提供了分析工具,并塑造了我们所属的社会。这些工具能帮助我们揭示蕴含在语篇字里行间的故事。一旦揭示出这些故事,我们便可以从生态视角对其进行审视:这些故事是在鼓励人们破坏还是保护生命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呢?如果是鼓励破坏行为的故事,就应该被抵制;如果是鼓励保护行为的故事,就需要我们提倡。
本书意在将语言学和认知科学的各种理论整合成一个语言学框架,用来揭示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并建立一个评判这些故事的生态框架;同时把语言学和生态学框架付诸实践,分析源自生活不同领域的各类语篇。
本书基于一个重要前提:生态语言学对于揭示、质疑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具有重要意义,同时有助于我们寻找新的可信奉和践行的故事。只有具有不同背景的人都来从事生态语言学研究——不管是重要的学术研究还是个人探索——本书的目标才有可能实现。本书的适用对象包括语言学家、地理学家、生物学家以及各领域专家,还包括不同层次的学生、教育者、企业中负责可持续发展的主管、环保机构的工作人员以及那些致力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有识之士。此外,对工业社会以及非可持续社会提出质疑和改进方法的所有同仁,都是这本书的读者。
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
有证据表明,二十一世纪我们面临的生态问题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广,需要我们做出更明确的回应。越来越多的人呼吁,人类不能仅仅依靠技术手段来解决各种孤立的问题,而要考虑更深层次的社会文化因素。发展不平衡、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缺失、疏离自然以及社团缺失等问题逐渐对工业社会所依据的基本故事提出了质疑。
大卫·科滕(Korten 2006:248)总结出西方帝国文明的四大核心故事,认为它们具有深远的生态意义:“繁荣故事”使人对物质和金钱更加崇拜;“圣经故事”使人忽略现实,却更关注身后事;“安全故事”建立了军警力量,政府以此维护统治关系;“世俗故事”使生活沦为物质和机器。科滕认为这些故事是社会不公的根源,且导致了生活的异化和环境破坏。切特·鲍尔斯描述了“个人主义、进步、经济主义和人类中心主义被概念化和道德合法化的过程”。他认为,此类故事提出了“一种生态上不可持续的深层文化假设”。保罗·金斯诺斯和道格尔德·海因(Kingsnorth and Hine 2009)认为,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最危险的故事是“人类中心主义的故事,即人类注定成为万物之首,不必囿于对其他低等生物的种种限制”的故事。
然而,这些“故事”并不是通常叙事意义上的故事。它们不是小说里的故事,不是孩子们的睡前故事,不是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分享的故事,也不是演讲中的奇闻轶事。但在各种常见语篇中,我们总能从字里行间发现这些故事的身影——新闻报道中圣诞节商品销售量下降的“坏消息”,航空公司利润上升的“好消息”,以及鼓吹能使我们变得更加优秀,但实则并无用处的产品广告。在工业社会常见的写作和演讲方式背后,是关于经济无限增长的故事。这些故事不仅认同经济无限增长的可能性,更视其为社会目标——经济无限增长是为了社会的发展,是为了积累非必需品以达到自我完善,是为了进步与成功(狭隘地根据技术创新和利润创造来定义的进步与成功),是为了自然(成了与人类分离的、有待开发利用的资源库的自然)。
上述例子展示了故事在语篇中展开的方式。2013 年,英国广播公司拍摄了纪录片《人之为人》,其官网上有这样的文字:
• 是什么使我们有别于动物?究竟是什么使得人之为人?爱丽丝·罗伯斯教授对此进行了详细研究。
这其中隐含着两种故事:人类生活于动物世界之外,即人类不是动物;是人与动物的差异而不是共性决定了人之所以为人。在这部纪录片中,罗伯斯教授没有采纳第一种观点,而是采纳了第二种:
• 身体、基因和大脑的差异将人们区分开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人之所以为人的奥秘何在?
• 迈克尔设计了一个实验,并相信该实验揭示了人有别于黑猩猩的某一具体行为,它使我们成为一个物种,并真正成为人类。
以上两段引用均未直接表明“人与动物的差异使我们成为人类”,却认为这是将第一段的两个问题与第二段的三个并列观点进行语义联系的必要背景故事。这个故事很常见,很多人在不同语境下讲述过类似的故事。例如,诺姆·乔姆斯基(Chomsky 2006:88)曾写道:
我们研究语言时接触到的某些东西或可称为“人类本质”,即思想特性,据目前所知这是人类所特有的。
这里使用同位关系(两者位置并列,概念等同)表明,人的本质即人的独特性。原文中human essence(人类本质)前有定冠词the修饰,强调了人类这种特性是其他动物所不具有的。
然而,“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具有异于其他动物的特性”的观点只是其中一种故事,还有可能存在其他故事。关注人类与动物的差异性的危险在于,这会掩盖人与动物拥有情感、具身性和社会纽带等重要共性的事实;最为重要的是,这会令我们忽视人类和动物都必须依赖于其他物种和环境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的事实。瓦尔·普拉姆伍德(Plumwood 2007)强烈批判这种故事:
可以说,秉持人类和自然与其他动物大有不同的观点,既是西方文化的显著特点,也代表了一种失败的生态观。这种观点有时也被称为“人类优越论”。与其他文化观相比,这种观点认为人类可以更无情地(有人称其更高效地)剥削自然、剥削他人,地球因而也就由人类这样一种高能的、具有破坏力的生命体所统治。
面对当前的生态挑战,我们在寻找解决途径的过程中,可能不得不探索、反思构成我们文化基础的某些基本故事,包括关于我们是谁的故事。
本书研究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将生态语言学各种分析方法融合成一个单一的框架。生态语言学家在审视意识形态、隐喻、框架以及其他认知现象和语言学现象时,其实是在揭示塑造人类生活以及塑造人类生活的社会的种种故事。
传统意义上的“故事”是一种叙述语篇,具备清晰的开头、中间和结尾,发生在一定时间内。读者面对这种传统意义上的故事时,可以根据其结构和语境加以识别,视其为对我们周围世界的一种可能的看法和解读。
然而,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与此不同。我们身处其中,没有刻意选择,也未必意识到了它们是这类故事。它们出现在我们日常所见语篇的字里行间:新闻报道、广告、朋友交谈、天气预报、使用指南以及课堂教材。它们出现在诸如教育、政治、职业、医药、法律以及其他机构语境之中,而并未被称为“故事”。
金斯诺斯和海因(Kingsnorth and Hine 2009)对“人类中心主义故事”如此评价:“这种故事之所以如此危险,主要原因在于我们已经忘记了它是故事。”大卫·洛伊(Loy 2010:5)也有类似说法:“我们把故事当作我们亲历的世界,却没有意识到故事只是故事而已”。乔安娜·梅西和克里斯·约翰斯通(Macy and Johnstone 2012:15)认为,“商业常态”故事把经济增长和技术发展看作社会进步的途径,“当你生活在这种故事之中,很容易相信事情就是如此”。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已经深入人心,却只间接出现在这个社会流行语篇的字里行间。因此,故事不会直接显现出来,需要我们去揭示并对其进行批评分析,涉及不公正和环境破坏的故事还需要对它们进行抵制。
玛丽·米奇利(Midgley 2011:1)称这种意义上的故事为“我们信奉的神话”,这里“神话”指“想象的模式和有力的象征网络,是一种解读世界的具体方式”。金斯诺斯和海因(Kingsnorth and Hine 2009)交替使用了“神话”和“故事”两个术语:“我们意图挑战构筑人类文明的故事:进步的神话、人类中心论神话以及脱离‘自然’的神话。”玛格丽特·罗伯逊(Robertson 2014:54)用意义相似的“范式”来代指“一种理解世界的根本体系,一组阐明观世之道的、连贯的假设和概念”。罗伯逊尤为关注“经济增长”范式,她这样描述道:“以增长为核心的经济范式已经发展了数百年,且自二十世纪以来其地位已牢固确立”。贝拉尔迪(Berardi 2012:131)在强调经济模式周期性的时候使用了“复现”一词,用来指社会上流行的、具有训育社会功能的行为和标志不断重复,例如“工厂复现”、“工资复现”、“生产线复现”等。他坦言:“我们现在需要的复现是将个体存在从社会竞争和社会生产游戏中解脱出来的复现”(Berardi 2012:146)。丽贝卡·马库斯维茨等人(Martkusewicz et al. 2011:66)在书中提出了“根隐喻”的说法,即“人们形成和秉持的一种‘原本就该如此’的世界观……这些根深蒂固的观点构成了一个人的态度、关系和行为”。
由此看来,“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是一个专业术语,表达的内涵与前面几位作者所说的神话、范式、复现和根隐喻等表述相似。具体而言,本书对“故事”和“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定义如下:
故事是个体头脑中的认知结构,影响着他们对世界的感知。
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指某种文化环境中众人头脑中的故事。
认知结构是存在于个体头脑中的思维模式,如认为人类有别于其他动物并优于其他动物,或认为人类被环境包围的思维模式。重要的是,某些思维模式之所以在某种文化中得到广泛认同,是因为这些模式很可能对这种文化如何处理生命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产生巨大的影响。它们存在于大脑中,无法对其进行直接检测,但我们可以通过人们所使用的语言来感知其存在及其结构线索。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显然不仅体现在口头表达之中,还体现在写作、歌唱、绘画、摄影、录像、着装以及其他自我表达的具体方式中。尽管本书主要关注的是语言,但其他表达方式亦不容忽视。
重要的是,我们信奉和践行的故事影响着我们的行为。如果视自然为资源,我们很可能对其加以开发利用;如果视经济增长为首要政治目的,我们就很可能会忽略大众福祉以及供养万物的生态系统。本书认为,生态语言学要通过话语分析来揭示某些隐含故事,然后详细研究其如何影响我们的行为。对提倡尊重、爱护生态系统的故事,我们要大力推广;而对鼓吹破坏生态的故事,我们要坚决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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