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击后，她“看到”牛仔追杀自己：脑损伤？还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导读
雷雨交加前，树下很危险。
来源：医脉通
作者：芭比
今天一大早，一条新闻上了热搜：8月1日，云南7个儿童到山上采蘑菇，转眼间风雨大作，孩子们赶快跑到树下避雨，哪知一道闪电袭来，遭到雷击后，4名儿童死亡，3名儿童受伤。
这又一次提醒了我们：雷雨交加前，树下很危险。
还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科幻电影《闪电奇迹》（Powder），讲的是一个孕妇不幸遭到雷击，导致胎儿基因突变，生下来就拥有绝世高智商，能看穿众人心，还能感应暴风雨和灵魂、发射电力磁力。
这当然是艺术家对雷电击伤的一种美好幻想，人类如果真的“遭雷劈”了，后果可能很严重。被击中者不光会在皮肤表面造成烧伤，还可能出现血管痉挛、神经损伤，乃至呼吸及心跳骤停。
但你知道吗？有一个年轻妹子被雷击后，除了烧伤，竟还看见了“不存在的牛仔”在追杀自己，还看到了“戴奇怪眼镜的医生”……长达20小时的幻觉，比雷击还惊心动魄。而且5个月后，她还总是做噩梦，甚至想自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掉进兔子洞”的莎莎——脑损伤？还是创伤后应激障碍？
暑热刚散，9月晴朗的一天，23岁、热爱运动的莎莎，向阿尔卑斯山发起了徒步挑战。经过几小时的跋涉，下午3点，眼看就要抵达海拔2750米的拉特马峰了，突然天降一道“晴天霹雳”，把莎莎击倒在地。
图：摄图网
同行的登山队员当时离莎莎50多米远，他只见一道耀眼的强光闪过，然后是剧烈的爆裂声，莎莎被猛地摔在地上，昏迷了几秒钟，之后转醒，显得迷迷糊糊。
莎莎当即失去了视力，除了一片亮光什么都看不见了。空中救援队赶到后，为莎莎做了昏迷评估，当时她的格拉斯哥昏迷评分为9分，属于中度意识障碍。
莎莎马上被送到医院抢救。一开始，莎莎的情绪异常激动，医生只好给她注射了麻醉药，昏睡了3天之久。雷击3小时后，莎莎的头颅CT扫描显示双侧枕部存在脑肿胀，枕骨、右侧腋窝、乳房及躯干、右外侧脚踝等处，均发现烧伤痕迹，而且双侧鼓膜均破裂。
经过一番急救，莎莎逐渐好转了。但呼吸机撤下之后，莎莎情绪显得很警觉，还向医生抱怨，说看东西看不清楚，双侧视野都有缺损，而且总有“金光闪闪的东西”在她的视野里飘动，让她没法看文字，但还认得出熟人。
气管插管时，莎莎的用药包括咪达唑仑、舒芬太尼及吗啡，拔管前使用了氯胺酮和异丙酚，莎莎从前从未使用过毒品或非法药品。
然而，拔管6小时后，奇怪的事情出现在莎莎身上
莎莎就像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开始看见各种神奇的事物，仿佛电影里的场景——她看到了不认识的人、奇特的动物、并不存在的场景，陌生的世界简直把她吓坏了。
莎莎“看到”一个老太太坐在棱角分明的暖气片上，身体迅速地消瘦下去，最后甚至人间蒸发在暖气片的缝隙里了；她还“看到”一个牛仔策马从远处飞奔而来，想杀死她，她手无寸铁、动弹不得，而且发不出声音求救。
莎莎还“看到”了两个男医生，一个很英俊，一个黑发，还有一个女人，三个人都戴着怪异的金属眼镜、长着奇怪的棕红色面庞。这些不存在的人在她面前，躺在日光浴床上晒太阳、发生性关系，接着又要从莎莎身上强行抽血……
带有妄想性质的幻觉，纠缠了莎莎20小时之久。
图：摄图网
接下来的几天，莎莎的神经越来越敏感，她甚至分不清楚看到的东西，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她不再敢跟医生说自己的症状了，因为怕别人觉得她“疯了”。幻觉减退之后，莎莎仍然提心吊胆，之后转院到了家附近。没过几天，她连之前的幻觉发作，也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拔管3天之后，莎莎的情绪依然亢奋，她对医生说自己的视野仍然不全，眼里时不时还会有亮光闪过，视力也越来越差。
眼科检查发现，莎莎右眼视力20/125，左眼视力20/200，角膜及视网膜无病变。神经系统检查也显示正常，脑电图（EEG）提示轻度弥散性异常，心电图（ECG）提示二联脉，颅脑MRI提示轻度双侧枕部蛛网膜下腔出血。
又过了10天，莎莎的视力障碍有所改善，Amsler方格表检查发现，只有中心区域上方5°处残留了一小块暗区，双测视力均恢复至20/20。双眼的图形视觉诱发电位也在接下来的18个月里逐渐降低（P2 N3；3.6-5.4μV；正常值＞5μV）。EEG提示弥散性异常，右后颞异常放电（国际10-20系统）。
出院时，莎莎的情绪恢复了稳定、乐观。
遭雷击7周后，莎莎又来医院复诊。检查发现她的快速视觉检测能力和非言语型学习能力均下降，言语学习能力和一般智力在正常范围。这个结果，提示莎莎双侧的颞叶受损。
然而，雷击发生5个月后，莎莎又遇到了麻烦。
她频繁地感到情绪低落、兴趣减退，而且频繁地做噩梦，而且梦境都是“倒叙”的记忆——当初抢救拔管后，那些光怪陆离的幻觉开始“倒放”。不光如此，莎莎还出现了睡眠问题，入睡困难、睡眠保持困难、早醒……
医生给她开了帕罗西汀20mg治疗睡眠障碍，并把她介绍给创伤后应激障碍专家，2周的治疗后，莎莎不再做噩梦了，接下来几个月，虽然精神症状反反复复，还有过几次自杀意图，但莎莎最终还是康复了。
此后，她又变回了那个热爱运动的女孩。只是有一次，奶奶家着火后，那段不堪回首的幻觉记忆，又闪回到莎莎的脑海里，虽然事情已过去整整两年，但画面依旧清晰。
讨论：这些奇怪的症状，从何而来？
为什么“遭雷劈”后，人们会失忆、智力改变，甚至像莎莎这样出现幻觉？这要从雷电对人造成伤害的原理说起。
闪电是怎么对我们造成伤害的？伤害的手段有三种：电效应、热效应和力学效应。热效应让我们的皮肤烧伤，力效应把我们击倒在地，而电效应，如果电流超过了皮肤的击穿强度，就会优先作用于电阻最小的血管及神经，我们的神经系统也就受到了损伤。
如果运气不好，闪电刚好击中的是人的头部，就有很大概率会死亡。即便幸存，也很可能有严重的神经系统后遗症。莎莎之所以最后没什么大碍，是因为闪电并没有直接击中她的重要脑区，相反，她的视觉障碍及幻视，可能是作用于枕叶视觉皮层的电流及继发的热效应引起的。
一般来说，光是枕叶受损，我们看东西的中央视野就会显示不全；而像莎莎出现了情节丰富、细节鲜活的复杂幻视，可能是整个视觉通路受到了损伤。研究显示，幻视一般与小范围的枕部损伤相关，而生动、彩色的幻觉则可能与上行性网状激活系统相关。
图：摄图网
而且莎莎的幻觉，明显带有偏执、妄想色彩，这一方面，可能是因为雷击对神经系统造成了损伤，另一方面，也可能与她使用的镇静剂、麻醉剂有关，特别是咪达唑仑及异丙酚。如果你留意，会发现莎莎的幻觉中出现了“性行为”，有证据显示，上面两种药物都可能引起性幻觉。
更值得我们关注的是，莎莎出院后，还出现了抑郁、睡眠障碍，并多次“闪回”幻觉记忆。我们知道，很多住过ICU的病人，都会留下无法磨灭的“阴影”，创伤事件的记忆会非常生动、持久。据估计，ICU病人特别容易重复做噩梦、出现幻觉及偏执性妄想。
而莎莎的“噩梦闪回”，也可能属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表现，此前也有两则病例，记录了枕叶受损患者在情绪应激时，出现了复杂幻视的闪回。
莎莎在接受了SSRI类抗抑郁药治疗后，幻觉闪回就不再出现，这也印证了，5羟色胺能神经元在视觉皮层中发挥了作用。
其实，就算莎莎幸运一些，避开了头部的雷击，一样可能出现各种神经心理症状，比如记忆力下降、注意力减退、情绪不稳。雷电击伤与神经心理症状的确切关联，我们目前还不清楚，但它们很可能涉及神经递质水平的改变。
莎莎奇特的经历，告诉了我们三件事：
1.雷击有可能引起皮层性视损伤，继而引发幻视、幻觉。
2.雷击可能通过直接的脑损伤、间接的记忆及注意力损伤及情绪不稳，导致神经及精神症状。所以对雷击患者来说，及时的心理转诊、康复治疗很有必要。
3.像阿尔卑斯山这种高海拔地域，就算晴空万里，也有“平地一声雷”的危险。
最后，希望云南3位小朋友早日康复。
参考文献：Kleiter I, Luerding R,Diendorfer G, Rek H, Bogdahn U, Schalke B. A lightning strike to the headcausing a visual cortex defect with simple and complex visual hallucinations.BMJ Case Reports.2009;2009:bcr06.2009.2008. doi:10.1136/bcr.06.2009.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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