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有一种东西叫：得不到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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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作为一名急诊医生，我日日游走在生死之间，却只能作一名无能为力的看客。
作者： 最后一支多巴胺
昨天，有人对我说：“医生，我们知道不可能有治疗效果，我们只要求能有些尊严！”
说实话，很多家属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但他们只是通俗的说：“让病人少受些罪”，能够直接提出“尊严”两个字的病人和家属属于极少数。
更多的情况是，在病痛折磨下，在现实纠结之中，大多数病人都在丧失掉尊严，甚至整个家庭都要失掉尊严。
就像前段时间在面对某平台采访时，我说过的一句话那样：“现实中有许许多多的病人，尤其是临终状态的病人，他们最渴望的其实并不是治愈的奇迹，而是能够获得尊严。”
尊严是每一个人都应该获得基本权利，但在医院里，在病榻前却又珍贵异常了。
家属的要求又让我忍不住想：“到底怎么样才叫做活的有尊严？”
尊严或许便是行动自如时生活无忧，不因外来因素而违背自己的良心道德，受到别人的尊重吧？
尊严或许便是能够体面的离开，而不是像动物那样任人摆布吧？
可是，当我们缠绵病榻，甚至已经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没有足够的经济条件支撑，甚至连自杀都做不到的时候，又如何能获得尊严呢？
图源：摄图网
你想过没有，比如当你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控制的时候：“你是愿意为了自己而活着还是为了他人而活着呢？”
如果为了自己而活着，有些人会选择痛痛快快的早点死去，以脱离苦海。
如果为了他人而活着，有些人会选择全身插满管子痛苦的多延续几日生命。
当然，大多数时候，我们是无法为自己做出最终决定的。
更多的现实是，在人生的最终时刻：我们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更多的时候，那些弥留之际的患者，并不是为了自己活着，而只是为了满足家属的意愿而维持着微弱的心跳呼吸罢了。
最近我便遇见了两例故事，它们不得不让我沉思关于“尊严”的问题。
一、这种抢救有必要吗？
半个月前，急诊抢救室里来了一位胃癌晚期的老年男性患者。
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恶液质状态的患者已经处于神志模糊阶段。
更加糟糕的是患者不仅已经出现胃癌的全身转移，而且内环境紊乱、水电失衡、多脏衰，总而言之，他即将面临人生最终时刻。
因为病房没有空床，而家属又不愿意放弃治疗，所以在未来的三天内，患者一直滞留在急诊抢救室。
老人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每一个都很孝顺。
他们共同向我表达了一个意思：“钱不是问题，只要保证老人活着！”
可是我面对的是一位肿瘤晚期处于弥留阶段的老人，即使是华佗在世，也难以保证。
“老人的病情你们自己也知道，随时都会离开，即使花再多的钱也没有用，充其量只是维持着心跳，而且最终就是人财两空的结局！”和这兄妹四人的沟通让我觉得压力很大。
因为我很清楚的知道不仅治疗不会有效果，而且随时会出现心跳呼吸停止，但是子女却依旧抱有较大的希望。
最糟糕的是，无论如何沟通，患者的子女似乎都心不在焉，甚至认为患者的病情并不危重，只是医生在滔滔不绝。
我尝试着给了许多暗示，也给了子女们许多台阶，比如：“这种病没有办法，只要子女尽力就可以了。其实患者多活一天就是多受一天罪…….”
可惜，他们依旧没有做出放弃治疗的决定。
几天后，患者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心跳呼吸骤停。
在为患者进行胸外按压的时候，我还在内心悄悄的埋怨：“何必要让老人连死也没有尊严呢？”
你可能没有见过肿瘤晚期恶液质状态时的病人，他们异常消瘦的身躯、清晰可见的每一根肋骨都会让你终生难忘。
终于在不可避免的压断几根肋骨、呼吸机辅助通气后，患者暂时勉强维持了微弱的心跳。
每一个人都知道，这种心跳呼吸只不过是暂时的，患者依旧难以抵挡住死神的召唤。
然而，四个子女却依旧没有放弃抢救治疗的想法。
48小时后，再一次经历了长时间的心肺复苏后，患者彻底的离开了人世间。
其实，老人最后几日所承受的痛苦完全可以避免，老人最后完全有机会保留一份尊严。
可惜的是，他已经没有能够为自己的命运做主，已经赤裸着身体、插满着管子，在各种仪器的报警声中，没有一丝尊严的离开了。
二、尊严是一种奢望
一周后，我在急诊室里又遇见了一个类似的患者。
患者是一位68岁的男性，在邻居的陪同下来到医院。
“他已经开始咳嗽了一个月，今天咳血了！”邻居为气喘吁吁的患者解释着。
在了解患者是一名泥瓦工，而且长期大量抽烟的病史后，我的心中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患者为什么会在邻居的陪同下来到医院，他的家属呢？
原来患者是一名外地来此的务工者，和这位邻居一起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他只身一人，据说有一个儿子远在另一个城市里。
事实如我猜测的那般，导致患者反复咳嗽、咳血的根本原因是：肺癌。
他的胸部和腹部CT清晰的提示着：中央型肺癌、胸腔积液、腹腔积液。
开始，我并没有直接告诉患者，而是希望邻居将事实转告给患者在外地打工的儿子。
但是，患者自己却猜出了肺癌的事实：“我知道我自己很可能是肺癌，人这一辈子，有时候很假，说死就死，关键是要想的开。”
“现在只是这样考虑，还要进一步确诊。就算是肺癌，经过治疗，也有很多人能够延长生命的！”患者的豁达甚至让我有了一丝惭愧。
后来我又为他请专科医生进一步会诊，希望他能够住院进一步治疗。
但是，他拒绝了住院进一步治疗的建议，理由是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住院不方便，想要回老家治疗。
我找了个机会悄悄将邻居拉到一边叮嘱了两件事：一是尽快告诉他的子女；二是要关注患者的情绪变化防止自杀。
离开急诊前，他的一句话让我深深的动容：“我回家有钱就吃一点喝一点，突然死掉最好，不然躺在床上动不了的话，不仅自己遭罪还给子女增加负担！”
我只是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可能并不会像第一个患者那般最后连自己的命运都控制不了，也可能并不会赤裸着身体全身插满管子离开人世间。
但是，他同样有着自己的心酸，有着自己没有尊严的一面。
看不起病、子女不能陪伴身边不正是当下许多人面临的困境吗？
明明能够有机会在保证生活质量的前提下延长生存期，却因为现实的问题而难以实现，难道不是没有尊严吗？
作为一名急诊医生，虽然我日日游走在生死之间，时时看透人情冷暖。但是，有时候我却只能作为一名无能为力的看客。
类似这样的故事还有许多，如果要说的话可能又要滔滔不绝了。
关于“尊严”，你又有什么样的观点或故事呢？
责编 小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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