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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哭了!一位患者的临终“吐槽”:你这个医生,骗了我好几次…

医脉通 2022-09-21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最后一支多巴胺 Author 最后一支多巴胺




导读

我与病人之间的距离远不止九米,而是生与死的离别。


来源:“最后一支多巴胺”微信公众号
作者:最后一支多巴胺



国庆节过后,天气预报说寒潮要来。

 

没想到的是,当天深夜气温便真的大幅度降低了。

 

坐在急诊抢救室里听着户外的风在吼吼作响,像是张大了嘴巴要吃人一般。

 

但我知道,在这凌晨的急诊抢救室内真正要吃人的病魔却正悄无声息隐藏在黑夜之中。

 

谈完话后,我又回到了位于角落处的办公桌前,一边处理着医疗文书一边等候着家属们商量后的结果。

 

患者的妻子暂时离开了急诊抢救室,说是要打电话商量一下,只留下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的患者和没有被关严实的电动大门。

 

九米之外,我隐隐约约看见寒风裹挟着冰冷的光线肆无忌惮的从抢救室没有关严的门缝中呼啸而来。

 

我曾精确的测量过办公桌同急诊抢救室大门之间的距离,一点不多,一点不少,正好是九米。

 

在这九米的范围之内,曾有过多少痛苦着的、悲哀着的、不幸着的、绝望着的生命离开?

 

在这九米的距离之内,又曾留下过多少人或酸、或苦、或甜、或辣的泪水?

 

搭班的同事们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我赶紧起身去关闭那扇隔离着生死的抢救室大门。

 

路过病人床头时我下意识的瞥了病人一眼,才发现这位躺在抢救病床上的66岁患者正在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冰冷厚重的大门。

 

“医生,你来一下?”病人看见我后呼喊道。

 

关上抢救室大门后我来到了病人的床前,才觉得眼前这位66岁的男性病人就像狂风中枝头上孤零零的叶子一般,在风雨飘摇中随时凋零。

 

“有什么事情吗?”我一边查看着连接在病人身上的心电监护一边询问道。

 

他有些不确定的试探着问:“我老毛病了,肯定有很多问题,治了一种,还有其它,要是不治的话,能回家吧?”

 

该说的道理早已经说过,甚至已经反复说过不低于三次,但他始终重复着这句话:“我老毛病了,没有大问题,回家吧?”

 

一时之间,我甚至不知道该要如何拒绝这个要求,只好要用最通俗的话劝解道:“这一次好好看病,把身体调理好,准备回家过年呢!”

 

听见我的话后病人莞尔一笑:“医生,你忽悠我,还有四个多月才过年哩!”

 

我没有想到病人竟然能够清楚记得距离春节还有多久,被戳破谎言后只有不好意思笑着说:“四个月不是很快嘛!你不要想太多,药水已经用上了,多休息吧!”

 

将患者的手放进被子里后我抓紧的逃离了他的病床前,逃离是因为我已经没有词语可以用来去拒绝他那个重复多次的要求了。

图源:摄图网


十几分钟后,病人的妻子红着眼睛又回到了急诊抢救室。

 

“怎么决定?”

 

患者已经有些伸不直脊梁的妻子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再次向我确认:“要是不看的话,会有生命危险吗?”

 

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无奈,甚至有些哭笑不得,因为病人病情的严重程度我早已说过,甚至也已经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但,病人的妻子却再次提出这个问题。

 

我知道她只是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她只是在慌乱之中丧失了理性。

 

我并不能责怪她,我也不会去责怪她。

 

毕竟在面对家庭的重大变故之时没有人能够保持理性,毕竟在家人生死攸关之时几乎没有常人能够做到镇定自如。

 

这位66岁的男性病人,患有系统性红斑狼疮将近20年,五个小时前,病人开始出现胸闷气喘。

 

因为逐渐严重到不能平卧,所以才会在深夜被送进了急诊抢救室。

 

事实上,导致病人出现胸闷气喘的原因是简单明了:急性心肌梗死、心力衰竭....

 

而且多年的系统性红斑狼疮又让患者的身体早已开始慢慢崩溃,以至于在急性心肌梗死、心力衰竭的背后发生着其它致命的问题。

 

初步检查后,病人的健康状况得到了初步的明确不仅发生了急性心肌梗死、心力衰竭,而且存在严重的肺部感染、胸腔积液、心包积液、肾功能衰竭、肝功能不全和凝血功能障碍。

 

“他的病很严重,随时都会死亡!甚至没有机会能够走出抢救室,也可能在送往病房的途中就发生昏迷、心跳骤停。”我不得不再次重复这句话。

 

“可是他一点也没有心口痛呀?”患者的妻子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患者没有胸痛就发生了心肌梗死。

 

有很多人都认为心肌梗死一定会有明显的胸痛,其实这是一个认知上的误区,有些急性心肌梗死患者是可以没有明显胸痛的。

 

“你子女呢?他们电话里怎么说,马上赶过来吗?”因为病人的妻子始终难以理解我的话又在患者的治疗方案上犹豫不决,所以我不得不寻求另外的沟通途径。

 

病人的妻子只是摇了摇头,又变得沉默起来。

 

对于急性心肌梗死患者来说,时间就是心肌,时间就是生命,每错过的一秒钟对患者来说都是生命的希望,更何况我眼前的病人还合并有多个脏器的功能障碍。

 

“我打电话告诉我弟弟了,他要一个多小时才能赶过来!”原来她所谓打电话商量一下并不是打给自己的子女。

 

“这么严重的问题,你还是通知子女吧。我怕你一个人做不了主?”面对坚持要回家的病人,一直在犹豫的家属,我只有希望其子女来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子女也不管用,都要我自己来决定!”她掏出手帕擦了擦眼睛再次拒绝了我。

 

急诊抢救室巨大的落地窗外狂风依旧在嘶鸣,像是在天空里演奏起了死亡的哀乐。

 

即使那层厚重的玻璃可以绝缘着冷与热的交汇,却依旧命中注定格挡不了黎明同黑暗的交割。

 

我知道,无论是黎明,还是黑夜,在每一家医院的每一间抢救室之中都隐藏着生命的杀手。

 

在病人来到急诊室五十分钟之后,在家属纠结犹豫将近二十分钟之后,我再也忍不住,我再也等不起了。

 

“病情放在眼前,要是积极治疗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放弃不治的话就是死路一条。道理很简单,事实摆在眼前。如果你要是做不了主,或者拿不定主义的话,还是联系子女吧,毕竟这是大事,否则到时候他们会埋怨你的!而且你弟弟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来,心肌梗死病人等不起!

 

我态度严肃甚至有些严厉的对患者的妻子下了“最后通牒”,因为被浪费的不仅是时间更是事关患者生存的希望。

 

我自认为施加给家属的压力会起到一些引导的效果,却没有想到家属的回答又让我很快便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凌晨如此去逼迫她。

 

她又掏出了手帕边擦着眼角边解释道:“医生,你不要生气,也不要嫌我烦,我对不起了。”

 

这句话一下子将假装铁石心肠的我打回了原型,甚至又在我的内心中烙下了一道深深的伤疤。

 

“我没有生气,但这个情况你要尽快拿决定,你告诉我为什么不肯通知子女?要是住得远,也可以电话沟通啊,不一定非要他们到医院来!”我搬来板凳让她坐下来平复心情。

 

起初我认为或许是因为费用的问题,又或者是因为对手术过程及风险的不了解。

 

“如果实在不能介入手术的话,也可以考虑溶栓。”虽然对治疗急性心肌梗死患者来说,介入治疗是第一选择,但是有时候也不得不考虑病人的现实,溶栓方案也是要考虑在内的。

 

然而,即使如此,患者的妻子也在推辞几句后拒绝了。

 

我不明白,这夫妻两人为何如此固执。

 

“难道是因为我还没有交代清楚吗?你家里有人能够做主吗?把你家孩子喊过来!”

 

终于,患者的妻子道出了实情。

 

只是,她给出的答案是我远不想要的,也是我远不忍看见的。

 

“我就一个孩子,得了精神分裂症,脑子不正常,常年住在医院里。”说着话她又掏出了手帕去眼角的泪水。

 

这个答案让我一时间无言以对,甚至让我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去逼问。

 

两个小时后,她的弟弟赶到了医院,并作出了最后的决定:“放弃治疗,自动出院。”

 

费用是一个原因,不能承受治疗中的风险也是一个原因。

 

然而,最重要的原因是患者本人坚决不配合治疗。

 

他的病虽然很严重,也没有人能够做出肯定的保证,但总归还是有一线生机的。面对我的询问,这位匆匆赶来的弟弟说:“他这个病很久了,心脏不好也很久了,心衰很严重,医生说过很多次了,就算这次能闯过这一关,下一次也不一定闯得过去。”

 

他说的不错,甚至也有一些道理。

 

但这意味着要放弃掉患者生命的决定始终让我有些不敢,或是不忍,毕竟还有一丝希望存在。

 

听见自己终于可以不用住院的消息后,躺在病床上的患者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你应该知道回家的后果吧?”

 

病人看着我微笑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现在就是想回家, 我不想死在医院。”

 

说话时,病人始终在微笑。

 

我突然觉得,这微笑之中似乎带着虚伪,带着无奈,带着不可理喻,却又带分明着坚强。

 

图源:摄图网


天刚微微亮,他们便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在为病人撤掉抢救设备的时候,我看见病人正在看着我,我又看见了他的笑容,他却看不见我无菌口罩背后面部肌肉的变化。

 

“医生,麻烦你了,你态度很好,有耐心!”因为可以回家而开心的病人临别时不忘夸奖着我。

 

但是离开前,他又说了一句:“你这个医生很好,就是骗了我,还骗了我好几次。过年还有四个多月呢,我根本等不到了!”

 

那一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说的不错,我是骗了他。

 

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成功骗了他呀,我多么希望他能够有信念撑到春节之后。

 

可惜的是,他对自己的病情,对时光的流逝,对生命的意义,都有着清晰的意识。

 

我根本欺骗不了他,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欺骗自己吧?

 

看着病人远去的背影,我却更加的不安彷徨起来,甚至有些心酸起来。

 

因为我深知自己根本不配病人这样的夸赞,也知道他根本不是在指责我忽悠了他。

 

我知道在这个浮沉的人世间里还有着更多的无奈,甚至在我的脑海中还有着更多远比他印象深刻的病人。

 

但是,那一别后,我注定将要不能忘记他了。

 

因为我知道自己与病人之间的距离远不止办公桌与急诊抢救室电动大门之间的九米,而是生与死的离别。


责编 敬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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