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拔5000，我与野生动物的生死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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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拔5000，我与野生动物的生死之交

Original 醍醐来自喜马拉雅的礼物醍醐 2021-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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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地自然

9个

这是来自喜马拉雅的

第 828 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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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晓星在羌塘考察中

发现雪豹粪便进行采样

照片里的卞晓星正举着发现的雪豹粪便搞怪，对雪豹粪便的采样是她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卞晓星加入野生生物保护协会（WCS）已经将近6年，在这6年里，她大多的时间就是游走在羌塘，进行野生动物的考察与调研。

在羌塘，人与兽同行。野生动物因人类活动区域不断扩张而遭受着生命的威胁，然而卞晓星也发现，牧民也因野生动物的侵扰，同样是受害者。人类与野生动物改如何在这一空间共同生存？羌塘野生动物保护之路将如何走下去？卞晓星及更多的野生动物保护者们，正在那片无人高地做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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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弱羌塘，野生动物天堂

在将近45°的山坡上工作

从北师大动物生态学硕士毕业后我就加入了WCS，进行羌塘野生动物保护研究。WCS是世界最大的动物保护组织之一，总部在纽约，由一群老科学家建立起来，擅于走古典研究路线，羌塘是WCS在中国重要的动物保护项目之一。

我之前是一个经常让体育老师头疼的姑娘，但也没想到在羌塘的5年多里，竟也被磨练了出来，扛着设备，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方爬陡坡也不会掉链子。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我会选择羌塘呢？

与男神夏勒博士合影

原因很简单：我从小就喜欢动物，这是我的初心。除此之外，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乔治夏勒博士也像明灯一样指引我走向羌塘。夏勒博士是美国著名博物学家，是最早来羌塘做野生动物保护的专家，也是我的行业男神。今年85岁高龄的他，依旧行走的羌塘大地上，用自己的一生为野生动物保护做着努力。

1980年代，乔治夏勒博士初次踏上羌塘，进行了雪豹和藏羚羊的相关调查，是他揭示了“藏羚羊在中国境内被猎杀——藏羚绒被做成沙图什围巾——贩卖到欧洲”的这条贸易链，从而推动了保护区的规划调整以及藏羚羊的保护。

乔治夏勒博士在工作中

正是因为夏勒博士的经历以及我自己对野生动物的喜爱，我选择了走进羌塘，想为那里的野生动物做些什么。

说实话，羌塘的环境的确很艰苦，尤其是野外考察的时候，吃住都在山里，吃一顿麦片都算是改善生活了。即便如此，我也从没后悔自己的选择。

每次取回野外采集到的视频时，我们都会聚集在牧民家一起看，牧民们也会不自觉地被吸引，里三圈外三圈地围观。几万小时的视频素材，很多都是空白用不到，但是每每看到突然出现的雪豹身影、嬉戏的兔狲以及各种野生动物们的萌态时，大家都会笑做一团，那时候，所有的疲倦与不适都烟消云散了。

动物保护者与牧民围在一起

看野外采集到的影片

提到羌塘，很多人脑海中就是一片荒寂的苍凉画面。那是一个无人之境，生命的禁区。然而，这个人类无法深入的地区，却是一个不亚于东非大草原的野生动物天堂。

羌塘区域地图

广义的羌塘是指喀喇昆仑山脉、可可西里山脉、冈底斯山脉和念青唐古拉山脉围起来的一片空地，包括了青海、新疆和西藏在内的很多地域；狭义的羌塘指西藏北部的羌塘保护区。

不管哪一个意义上的羌塘，面积都非常大。这里平均海拔在4700米以上，在相对平坦开阔的区域，有一些零零散散的丘陵状的山丘，没有特别险峻的大山。这里湖泊众多，冰川林立，图片里的羌塘看起来安静而祥和，但这里的气候极其干燥，寒冷多风。

我和小伙伴们有时在陡坡上爬山，一阵大风刮过来，感觉自己像一面帆，随时会被刮下去，必须蹲在地上才能保持平衡。我们曾经因为刮风的时候下车没及时关车门，导致车门被直接吹掉。

车印如同羌塘大地的一条伤疤

羌塘在很多户外爱好者眼中，象征着对巅峰的挑战，但羌塘其实属于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任何人穿越这里都是违法的。羌塘的土层非常薄，只有几十厘米厚，长不出乔木，甚至长不出灌木，只有非常稀疏的草。我们在羌塘的边缘地带，经常看到穿过的车辙，或者被留下的垃圾，就像羌塘身上一个难看的疤。这些留下的破坏，对羌塘的伤害几乎是永久的、不可逆的。

可是也是这样一个连草都很稀疏的地方，却孕育着这么多食草和食肉的野生动物。

羌塘处于高原荒漠，是高寒气候，但羌塘的动物只要一出现，就自带宏伟壮观的气质，气势十足的野牦牛，灵巧的藏羚羊、藏原羚，还有奔腾的藏野驴……从可观赏性和动物研究及保护价值上来讲，羌塘并不亚于东非大草原。

在羌塘腹地没有人的地方，这里的自然环境作为保护屏障，动物几乎没有太大威胁。真正需要我们研究和保护的是集中在人和动物发生冲突、矛盾的地方。这也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主要的工作部分。

人类活动放牧活动区域

与野生动物栖息区越来越多地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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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围栏上的动物

尽管现在偷猎问题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抑制，但是我们发现，野生动物的生存困境依旧存在。

随着牧区人口的增多，以及现代社会的便利，人们活动的范围正在向羌塘深处扩张。人类活动与野生动物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多地重叠，以致经常出现资源竞争，甚至是直面冲突。

在羌塘边缘的牧区，农牧部门为了给老百姓存储冬草，做休牧或者轮牧区，会购买、发放一米多高的草场围栏，通常围栏上会有铁丝，是为了防止各家的羊互相乱串，也为了防止野生动物跳到草场里吃掉储存起来的草，这是为了适应牧业发展而进行的人类对土地的改变措施。

然而架设围栏造成的结果是直接影响了有蹄类动物的运动，阻碍了它们的迁徙。

挂在围栏上的动物

在围栏特别密集的地方，藏羚羊会明显变少。比如一个湖边的区域，围栏变得越来越密，越来越长，这个区域也许本来是藏羚羊的交配地或产仔地，随着围栏的变多，藏羚羊会有意识地回避这里。

在我们的走访或者是野外考察的时候，经常会看到动物被绞在围栏铁丝上血淋淋的身体，其中最多的是藏野驴和藏羚羊这种奔跑速度极快，生性又比较敏感的动物。看到它们的时候，有的仍提着一口气，但它们能做的只有等待死神降临。那些场景触目惊心，让人心疼。

长长的围栏

十二月是藏羚羊的交配季，公羊会换上白色的冬毛，厚厚的，脸变成了黑色（到了冬天，公羊的脸才会变成黑色），满身荷尔蒙气息的它们不停地喘着粗气，奔跑着追逐母羊，和其他公羊决斗。这本是自然界富有生机与活力的一幕，但因为围栏的存在，这个时候的藏羚羊最容易出危险。

受伤窝在牧民家羊圈里的公羊

我曾亲眼见过因为受到车辆的惊扰，为了逃避车辆，一只可怜的公藏羚羊一头撞到了路边的围栏上，公羊从腰部开始瘫痪，脸部也满是外伤。好心的牧民把它捡到了自己家的羊圈里让它养伤，但公羊的伤需要复杂的手术来治疗，而牧区这里并没有那么好的条件。最后，这只藏羚羊在羊圈里生活一个多月后就去世了。

我觉得特别伤感的是，它最后眺望的方向，就是生它、养它，也是最后伤它的地方——美丽的色林错。

还有一年五月，我在调查时看到一只怀孕的母藏羚羊挂死在围栏上，解下它的时候，身体还是温热的。藏羚羊是绞在围栏上窒息死亡，我们把它小心解开时，藏羚羊紫色的舌头翻吐出来，肺发出一声长长的闷响，特别惨。

这只藏羚羊死后没几天，我又在它不远处看到另一个围栏绊倒了一只藏野驴。因为围栏是挨着路建的，我想大概是这只藏野驴在路边闲走的时候，被过往的车辆惊到之后慌不择路，便急匆匆翻到围栏里，导致围栏挂到后腿，造成后肢瘫痪，从腰开始就不能动了。

发现它时，它趴在地上，用前腿蹬着土地挣扎，我们试图把它推起来，结果发现它的后腿完全没反应。当时真的很无奈，我们叫了村里的兽医，也给林业局打电话，因为路途遥远，人力问题，很绝望，没有及时治疗它。我们采取了非常消极的办法，只能在它嘴边放几把干草，给它浇浇水，拍一拍。之后几天，每天都会路过，三四天之后，这只藏野驴就活生生饿死了。

在野外调研中，这些悲伤的故事太多了，每当看到围栏上挂着的动物时，我们的心也像是被围栏绞住一样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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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侵的猛兽

常光顾牧民家的棕熊

人为的因素时刻影响着野生动物的生命，保护野生动物是我们应竭尽全力去做的事。然而在与牧民们的交谈中，我们也渐渐意识到，在牧民看来，他们自己才是弱势的一方。

在牧区，牧民的全部财产就是牲畜、房屋，但是这些财产却经常受到棕熊、狼、雪豹、狐狸这些食肉动物的攻击。大多数牧民家多多少少都曾遭受过不止一次的侵袭。

牧民家的孩子

13岁的乌金家就曾遭受过袭击。乌金家一共9口人，他有2个姐姐，1个哥哥和1个妹妹。妹妹才5岁，还没有上学，乌金很疼爱她。乌金的阿爸小时候没有条件念书，就连简单的算术都不会，因此遇到过不少麻烦的阿爸下定决心要让几个孩子读书。而家里的牦牛和羊就是孩子们的“学费”。

在外读书的乌金听阿爸曾经说过家里被攻击的事情。那天阿爸带着妹妹去放牧，休息的时候让妹妹帮忙看守牧群。一只雪豹悄悄接近，叼走了远处角落中正在吃草的两只羊。等阿爸回来后，妹妹拉着阿爸边哭边说：“头上白白的东西吃了羊。”

看着被吃掉的羊，乌金很伤心

后来，雪豹还跑到羊圈里来叼羊，以致于小小的乌金和妹妹都对猛兽有些提心吊胆。没了羊，不只是学费紧张了，也对家人造成了不小的威胁。这对小乌金来说，十分难过。

被熊糟蹋并丢弃的奶渣

在探访小队的走访中，牧区尤其是人兽活动区域重叠度极高的地区，每当提起猛兽来袭的时候，我们都会看到孩子们眼中的恐惧，大人们则是满面担忧。

雪豹潜入羊群，把家里的羊叼走吃掉；棕熊趁着家里没人的时候进入屋子里，把房门、家具砸坏，翻箱倒柜吃酥油，糟蹋糌粑、食物；甚至有人被猛兽攻击造成死亡……这是牧民经常遭遇且让人非常头疼的问题，也是羌塘人兽冲突的最直接体现。

在羌塘门当村，牧民的生活地和野生动物的栖息地重合度超过80%，人兽冲突激烈。野生动物对牧民牲畜的袭击，对于本就拮据的牧民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可即便是受到猛兽的摧残，牧民们却并没有拿起武器去伤害它们。有牧民曾告诉我们说：“小时候老人告诉我们，野生动物是我们住在山里的兄弟。所以不能伤害它们。”在牧民看来，或许对国家保护动物的概念没有那么透彻地了解，但是出于最本真的认知，他们也不会伤害动物。因为在他们心中，动物与人是一样，大家都是平等的。

牧民们生活在人类改造地球的最前沿，他们身后是人类文明的综合成果，他们面前的土地，则是地球仅存不多的超级荒野、举世罕见的野生动物家园。保护野生动物离不开牧民们支持，但如何能够让他们与野生动物在这片土地上和谐共处呢？我想，在羌塘，我们成千上万的野生动物保护者们要做的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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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金家装上了防护网

不能伤害动物，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被袭击，使得生活陷入困境，让孩子对野生动物产生阴影，那该如何是好？

建立防护网或许是目前能够为牧民提供保护的最有效方式之一。不同于草场围栏，防护网围在牧民家周边，能够直接阻挡棕熊、雪豹、狼等进入牧民家，对牧民及其家人、房屋、食物等等造成损害，也能保护孩子们的身心健康。

平安夜来临之际，北京绿色阳光环保公益基金会发起了“牧区孩子健康家园”的公益活动，活动专注于羌塘牧区防护网的设立，为那些可爱的孩子和他们的家人以及羌塘野生动物都送上一份平安。

扫描二维码，可了解项目详细情况。

注：文内图片来源均为W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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