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读 | 无病何以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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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病可以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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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病呻吟”常被视为矫情造作，是胡适列为写白话文的八大禁忌之一。然而，我们回看1949年以来，中国近代史的发展，“无病呻吟”竟成了中国知识分子难得的自由和权利了。
“无病呻吟”固然有其假、有其浅、有其造作，但我们必须坚持：任何人得有“无病呻吟”的自由，而任何读者也必须有欣赏“无病呻吟”的权利。
要知道，林黛玉就是中国文学史上“无病呻吟”的样板和典型。若是中国文学里少了林妹妹的“无病呻吟”，中国文学就少了一笔可观的资产，而中国的少男少女对春花秋月也就少了一些敏锐的感喟。
唯有经历过“有病不得呻吟”的人，才能深切地体会到“无病”而居然可以“呻吟”，这是何等的自由！何等的享受！1949年以后的大陆，二二八惨案以后的台湾，多少知识分子都在“有病不得呻吟”之下，度过了无数沉寂而恐怖的岁月。这时，我们才恍然，一个社会可以听到“无病的呻吟”，是何等的幸福。
如果近代中国知识分子所经历的，仅仅是“有病不得呻吟”，那或许还有一定“打落门牙和血吞”的“好汉”意义，但中国知识分子的苦难，还不止于此。到了文革前后，从“有病不得呻吟”一变而成了“垂死的欢呼”——至死要为加害于自己的人或制度欢呼喝彩，这才真正是人间的至惨！
沉默的自由是言论自由的底线，到了连沉默的自由都被剥夺的时候，人的尊严也就荡然了。
一方面，我极同意，说话写作都不宜“无病呻吟”；但另一方面，我却要尽我所有的能力，为“无病呻吟”的人，争“呻吟”的权利。一旦“无病”不准“呻吟”，那么，离“有病不得呻吟”也就不远了。而“有病不得呻吟”正是“垂死欢呼”的先声。
“无病呻吟”所代表的积极意义是：我不但有选择表达内容的自由，我也有选择表达方式的自由。至于有病、无病，我一人知之，“干卿底事”？而需不需要“呻吟”，更非任何人所能过问。你可以不听我的呻吟，但绝不可以禁止我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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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摘自《现代人物与文化反思》
周质平 著
九州出版社出版
内容简介：
本书收录了周质平先生多年来有关现代学人与文化反思方面的文章，共分三个部分。
人物研究中涵盖了胡适、林语堂、赵元任、余英时等现当代学术史上的重要学者，论述着重在思想史层面的分析。
语文发展的内容，重点关注现代中国汉字命运的探讨以及简化字、世界语等话题，对百年来的语文发展提出独特的见解。
随笔杂文部分，汇集了作者近20年来文化反思方面的文章，内容精练，论断清晰，为读者提供了新的观察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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