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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次自杀未果的顶尖学霸, 如何影响了世界

留美学子综合 留美学子 2021-07-27

留美学子】第2071

国际视角的精选文摘

教育·历史·人物·旅游·读书·财经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留美学子】导语  


从全能男神

到被命运按住 

他将对生活的恨  

淬炼成爱

38年时光里

他拯救了自己

还有太多太多的人



真正的强制不是没有眼泪

而是能含着眼泪依然奔跑


本期讲述

令人动容

的一位活出精彩的他

几乎一生坐在轮椅上的人
却比很多站立的人
身影更长

灵魂更高


他曾是清华附中 全能男神


却自称沦为 废人

三次自杀未遂

最后用 38 年


拯救了自己

你也许看过他写的《我与地坛》

却没有看过他被命运摁在轮椅上

也依然精神傲立

他,就是史铁生

如果他还活着

2021年将迎来他的 70 岁生辰


史铁生,中国作家、散文家。1951年出生于北京。1967年毕业于清华大学附属中学,1969年去延安一带插队。因双腿瘫痪于1972年回到北京。后来又患肾病并发展到尿毒症,靠着每周3次透析维持生命。后历任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残疾人联合会副主席。自称职业是生病,业余在写作。


有人说

倘若你觉得人生幸运

那么,你应该读读史铁生

倘若你觉得人生充满不幸

那么,你更要读读史铁生

一        从全能男神 到被命运按住

1951 年 1 月 4 日

史铁生出生于北京

中学就读于清华附中

他是千里挑一的顶尖学生


他不但作文写得好,还会朗诵

他喜欢物理,懂无线电

还是个运动健将

乒乓球、排球、篮球样样精通

尤其擅长 80 米跨栏

他跑起来像刚出斗兽场的野牛

只要有他参加的比赛

一冲就是第一名

风华正茂、才华出众的他

当年是全校女生崇拜的 男神

史铁生中学时期照片

当时的他想上清华大学读理工科

假如没有后来这么大的人生曲折

他也许会成为一个建筑设计师

或者物理学教授,或者工程师

不过,命运历来不相信预测

更不兑现保票

反而跟他开了

一个又一个残酷的玩笑

史铁生 ( 右二 ) 和清华附中的同学们在教学楼前


18 岁那年

史铁生去陕北延川县关家庄插队

住在窑洞里

陕北的冬天

窑洞冷得像冰窟窿

史铁生就用大衣裹着脑袋

身体蜷成一团

碰到下雨下雪,就钻进牛棚

牛棚里尽是粪尿

连打盹的地方也没有



在陕北当放牛倌的史铁生

20 岁那年,史铁生在山里放牛

遭遇暴雨和冰雹,无处可躲

沟沟壑壑的黄土高原上

只剩下暴雨中的史铁生和一头老牛

雨停了,史铁生大病一场

他以为自己的身体强壮

扛一扛就过去了

结果病好后

他却站不起来了

一年多后,离开医院时

史铁生的下肢已经彻底瘫痪

只能由爸爸用轮椅推着回家

此时,他 21 岁

从 80 米跨栏冠军变成了

一个轮椅上的人

延川县永坪镇 关家庄男知青 后排左起第二人为史铁生


而命运给他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1980 年,他又得了肾病

医生说他一生只能

插着尿管,带着尿壶

而且身上也许会永远都沾着尿味

这让史铁生感到 生不如死

他不想成为家庭的负担

他曾三次自杀,但都未遂

妹妹史岚回忆道:

我亲眼看见他把一整瓶药一口吞下,

然后疼得在床上打滚,

看见他一把摸向电源,

全院电灯瞬间熄灭,

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和绝望。

医院已经表示没救了

而史铁生也早已放弃治愈的希望

可有一个人说什么都不肯放弃

那个人就是

仍然到处找大夫,打听偏方的母亲

童年的史铁生与母亲


患病后

史铁生的情绪变得喜怒无常

有时望着天上北归的雁阵

他会突然砸碎面前的玻璃

听到甜美的歌声

也会猛地把手边的东西摔向墙壁

每当这时

母亲就会悄悄地躲出去

在史铁生看不到的地方

偷偷听着动静

当一切恢复沉寂

她又悄悄地进来

眼边红红地看着他

北京地坛 老照片


他经常发了疯一样地离开家

独自去附近的地坛待上大半天

从园子回来又什么话都不说

那时候的史铁生满心以为

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

却不知道儿子的不幸

在母亲那儿是要加倍的


母亲知道他心中苦闷

所以从来不拦着他去地坛

有一天

母亲带着央求般的神色说:

北海的菊花开了,

我推着你去看看吧?

没想到,走出屋子去准备的母亲

却再也没能回来

史铁生一直不知道

母亲患有严重的肝病

邻居把她抬上急救车时

她还在大口地吐着鲜血

母亲走的时候才 49 岁

还那么年轻,那么美


母亲去世后

他的天又塌了一次

同时他也终于明白:

要么好好活着,要么立马死

纵有一万种选择去死的理由

但死却是一件

无须着急去做的事

是一件无论怎样耽搁

也不会错过了的事

从此,他心中有了一个动力

那就是:

让离去的母亲感到骄傲

二    他将对生活的恨  淬炼成爱

这个被命运一次次捉弄的年轻人

因不解而痛苦沉沦

但最终,他将无法展翅的悲戚

淬炼成对生活轰轰烈烈的热爱

他选择了活着

选择了走文学之路

来 拯救 自己


母亲走后

史铁生更经常去地坛

他说: 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

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

像是命运的苦心安排。

史铁生的轮椅车轮

压过地坛的每一米草地

他带着书,读一段,摇一段

有想法了马上停下

摇着走时可能又有更好的想法

渐渐地,他带上了本子和笔

到园子的角落偷偷地写文章

自此

史铁生开始一边写作

一边找工作

在仿古家具上画画

每天就摇着轮椅到街道工厂去上班

每月挣十几元钱贴补家用


他住在北京一个大杂院

从院门到屋门

轮椅得走过几十米坑洼不平的土路

一不小心,轮椅就要翻车

轮椅翻了,史铁生也不喜欢喊人

就坐在地上先扶起轮椅

再用双臂把自己硬撑上去

1979 年,在西北大学中文系

办的刊物《希望》上

史铁生第一次发表小说《爱情的命运》

开始用纸笔在报刊上碰撞开一条路


一把轮椅

让他度过了绝望狂躁的青年

也体会了多变无常的人生

更让这个有着火爆脾气的年轻人

安静了下来

愈发积极和乐观

他甚至这样调侃

得了尿毒症的自己:

起落架(两条腿)和

发动机(两个肾)一起失灵。


他很少闷闷不乐

也不敏感、古怪

在他的脸上

你经常能看到那种

单纯而又灿烂的笑

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有时还透着几分孩子般的狡猾

像是对某个恶作剧彼此心照不宣似的


他的小屋只有六七平方米

朋友们去看他

他聊起天来滔滔不绝

文学、体育、历史、旅游

天南海北,无所不聊

尤其爱聊吃的:

羊肉还是牛街的好!

酱牛肉还是白纸坊的地道!

只要好玩的事

好吃的东西

他都为之痴迷

作家王安忆第一次去看他

以为他会讲述人生无常

结果他从头到尾,聊的都是饺子


还有一次几个朋友去看他

赶上饭点,他拉着他们说:

都别走,我给大家伙儿做饭。

然后就坐在轮椅上

撸起袖子开始炒菜

一边炒一边和大家有说有笑

那顿饭,几个朋友都吃得泪流满面

原来

真正的强制不是没有眼泪

而是能含着眼泪依然奔跑



三    把疾病交给医生    把快乐和勇气留给自己

在史铁生心里

或许未曾奢求过爱情

然而他那篇关于爱情的文章

竟悄然敲开了他爱情的门

她叫陈希米,比他小 10 岁

是西北大学中文系主办刊物

《希望》编辑部骨干

因为太喜欢他的文章

她便和他通信

互通上百封信件后

1989 年,两人见面了

就像是相识多年的故人

他对陈希米说:

你正是我想象的样子。

陈希米和史铁生


在此后二十年的婚姻里

陈希米成了他的双腿

两人相濡以沫

日子或许清贫

却过得有滋有味

他对她说:

你来了黑夜才听懂期待,

你来了白昼才看破樊篱。

她对他说:

我是铁生的妻子,

所以才要做更好的陈希米。

陈希米和史铁生


陈希米推着史铁生去看电影

去找他爱吃的小馆子

史铁生给陈希米念叶芝的《当你老了》

两人共读一本书

史铁生读得快一点

陈希米就要他讲

他还故意卖关子:

那你给我做顿炸酱面,我就告诉你。

生活的幸福美满

让他有了源源不尽的创作灵感

爱情,其实就是一次平静的相逢

他们遇到了

就是遇见了另一个自己

两人并肩站在世界的同一边

再一起往前走

一起战胜生活的困苦

也一起战胜病痛的折磨

面对死亡,史铁生这样写道:

快乐并且有所作为地再活上几十年

而非自暴自弃地去等那最后一刻

把疾病交给医生

把快乐和勇气留给自己


史铁生、陈希米电脑自己PS的青梅竹马


史铁生爱看体育比赛

尤其是跑步和足球

最爱刘易斯

说希望有个像他一样

健美的躯体

直到刘易斯在奥运会上输给约翰逊

他明白了:

命运给所有人设下永恒的距离,

公平地给每一个人以局限。

如果不能在超越自我局限的

无尽路途上去理解幸福,

那么史铁生的不能跑

与刘易斯的不能跑得更快就完全等同,

都是沮丧与痛苦的根源。


史铁生与他的偶像刘易斯


然而好景不长

命运又给了史铁生重重一击

他的尿毒症越发严重

肾干得像核桃

一个星期有三天都在医院透析

每次透析 4 个半小时

他躺在病床上

看殷红的血在体外循环过滤

再循环,再过滤

血一圈一圈又重新回到身体里

这样的日常,整整过了 12 年

直到动脉、静脉点隆起成蚯蚓状

熟悉他的护士都说:

你的名字真没取错,你的命比铁都硬。

他的身体

被命运的手摁着坐了下来

但他的精神

却超乎常人地站立起来


在病痛折磨的 间隙 里

史铁生创作了 20 部短篇小说

6 部中篇小说、2 部长篇小说

18 部随笔散文、2 部电影剧本

他的《我与地坛》被认为

是中国近 50 年来最优秀的散文之一



四   不用流泪,不用悲伤,这是他的节日


他的每一张照片上都是灿烂的笑,仿佛苦难从未降临在他的身上

然而,那样的一天终究是来了

那是 2010 年的最后一天

12 月 31 日,他做完透析回家

突然感觉头部剧痛

等被送到医院时

突发脑溢血的他已经昏迷了

史铁生被送到医院后

陈希米扶着他的头

像平常在家里一样,

淡淡地说: 没事了,你别动。

旁边懂医的人劝她

陈希米却像没听到一样

继续扶着说

晚上九点多

他的老朋友、医生凌锋赶来

轻轻翻开史铁生的眼皮

发现他的瞳孔已经渐渐放大

陈希米签了停止治疗的同意书

还要签一叠器官捐献同意书

史铁生的遗愿是:

把能用的器官都捐了


2010 年 12 月 31 日 3 时 46 分

史铁生在武警总医院停止了心跳呼吸

表情轻柔而安祥

像睡着了一样

所有医护人员走向他三鞠躬

开始肝脏移植手术

肝脏被飞驰运往天津

9 个小时后

史铁生的肝脏在另一人的身体里苏醒

根据其生前遗愿

他的脊椎、大脑捐给医学研究

他留有遗嘱,身后不送花圈

他曾不止一次说过

死亡,是他的节日

四天后,在他六十岁生日那天

几百人参加他的追思会

这是一场 与铁生最后的聚会

史铁生的遗体在北京八宝山火化

同样没有哀乐和花圈

朋友们只把鲜花撒在史铁生身上

这一天

陈希米裹着粉色大披巾

彩色的水钻花朵型发夹

把头发高高别起

她微笑着讲

最喜欢朋友聚会的史铁生

这次终于不用因身体支持不住先撤了

他这次有的是时间和力气,

和我们尽兴。

发给朋友的邀请短信上

陈希米要求大家:

一不带花圈、挽联

二可带漂亮鲜花

三要穿漂亮衣服

张海迪穿着漂亮的大衣和靴子来了

带着 60 朵红玫瑰扎成的心型花束

铁凝带着一大篮红透的樱桃

还有人带来了超大的生日蛋糕

上面用奶油画着

大大的 60 和 铁生走好

所有的人都带着微笑

就像他还在

与他畅谈着

与他一起大笑着


屏幕上放起了史铁生自己拍的视频:

陈希米在院子里拄着单拐

史铁生说:

往上走,一直往上走

陈希米转回头

眼睛笑得弯弯的


追思会上

史铁生最喜欢的外甥小水

再一次对众人说:

不用悲伤,

他已经说过很多次,

这个是他的节日。

五   38 年,他 拯救了自己 和太多太多的人

陈希米总是随身带着史铁生的骨灰

以前他坐轮椅时常跟她说:

很想念坐火车的感觉

她就带着他的骨灰

去坐火车一路向南

2004 年,史铁生与妻子在北戴河

他还曾对陈希米说过想去德国

她就带着他的骨灰一起去了德国

在德国小镇罗腾堡

她长久地驻足

在露天广场的那一刻

她感受到了

他就坐在电动轮椅上

还是穿着那件蓝色的风衣

就在她的身边,也在这样看着

到了夜晚,她总是会想起他

想起他的身影,想起他的话语

想起他的一切

她时常看着他的照片喃喃自语:

别忘了,

你说过的下辈子还要娶我,

还要娶我


生活就是这样

更多的强者或许不会是

因为某件事而壮烈死去

而会因为某件事

兴高采烈而又认真地活着


史铁生是这样

仍旧爱着生活的陈希米更是如此

史铁生生前常说:

我常感恩于自己的命运,

人的命就像这琴弦,拉紧了才能弹好,

弹好了就够了,

我尽力了,所以没有遗憾。

史铁生一生只活了 59 岁

其中的 38 年是在病痛中度过的

就是这样一个

几乎一生坐在轮椅上的人

却比很多站立的人

身影更长,灵魂更高


他一定是

当代中国最值得敬佩的作家之一

他的写作与生命完全连在了一起

用有限身体阐述无限的思想

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

表达出的却是存在的明朗和欢乐

史铁生睿智的言辞

照亮了太多太多人


史铁生虽然走了

但早已化作天上星辰

照亮人间之路

他的一生

短暂却炙热、柔软


史铁生作品欣赏



《秋天的怀念》

双腿瘫痪后,我的脾气变得暴怒无常。望着望着天上北归的群雁,我会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把手里的东西抛向四周的墙壁。每当这个时候,母亲就悄悄地躲起来,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听着我的动静。当一切又恢复了自然,母亲又悄悄地进来,走到我的身边说:“听说北海的花儿都开了,儿子,我推着你去走走。”“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着这两条可恨的腿,我喊着,“我活着还有什么用 ?”母亲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忍住哭声说:“咱娘儿俩要在一块儿,好好儿活,好好儿活……”

可我却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经到了那步田地。后来妹妹告诉我,母亲她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来覆去地睡不了觉。

秋天到了,那天我又独自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的树叶,就看着树叶“唰唰啦啦”飘落着。母亲进来了,走到我的身边说:“儿子,北海的菊花开了,我推着你去看看吧。”母亲那憔悴的脸上现出央求般的神色。“什么时候?”“你要是愿意,那咱就明天,明天去,好吗?”“好吧,就明天。”母亲高兴得一下坐下来,一会又站起来,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带你去北海吗?你偏说那杨树花是毛毛虫,跑着,跳着,一脚踩扁一个,一脚踩……”母亲忽然不说话了。对于“跑”和“踩”一类的字眼,她比我还敏感。话还没说完,母亲又悄悄地出去了。

她出去了,母亲她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邻居的小伙子们背着我去看她的时候,母亲她正艰难地呼吸着,就像她一生艰难的生活。别人告诉我,在母亲的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未成年的女儿啊……”

又是秋天,妹妹推着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黄色的花质朴,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坚强,我仿佛又看到了母亲的身影。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妹妹也懂。我俩要在一块儿,要好好儿地活,好好儿地活……


《我与地坛》




我在好几篇小说中都提到过一座废弃的bai古园,实际就是地坛。许多年前旅游业还没有开展,园子荒芜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很少被人记起。


地坛离我家很近。或者说我家离地坛很近。总之,只好认为这是缘分。地坛在我出生前四百多年就座落在那儿了,而自从我的祖母年轻时带着我父亲来到北京,就一直住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一五十多年间搬过几次家。


可搬来搬去总是在它周围,而且是越搬离它越近了。我常觉得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这古园就是为了等我,而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四百多年。


它等待我出生,然后又等待我活到最狂妄的年龄上忽地残废了双腿。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


这时候想必我是该来了。十五年前的一个下午,我摇着轮椅进入园中,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那时,太阳循着亘古3不变的路途正越来越大,也越红。在满园弥漫的沉静光芒中,一个人更容易看到时间,并看见自己的身影。


自从那个下午我无意中进了这园子,就再没长久地离开过它。我一下子就理解了它的意图。正如我在一篇小说中所说的:“在人口密聚的城市里,有这样一个宁静的去处,像是上帝的苦心安排。”


两条腿残废后的最初几年,我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去路,忽然间几乎什么都找不到了,我就摇了轮椅总是到它那儿去,仅为着那儿是可以逃避一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我在那篇小说中写道:“没处可去我便一天到晚耗在这园子里。


跟上班下班一样,别人去上班我就摇了轮椅到这儿来。园子无人看管,上下班时间有些抄近路的人们从园中穿过,园子里活跃一阵,过后便沉寂下来。”


“园墙在金晃晃的空气中斜切下一溜荫凉,我把轮椅开进去,把椅背放倒,坐着或 是躺着,看书或者想事,撅一杈树枝左右拍打,驱赶那些和我一样不明白为什么要来这世上的小昆虫。”


“蜂儿如一朵小雾稳稳地停在半空;蚂蚁摇头晃脑捋着触须,猛然间想透了什么,转身疾行而去;瓢虫爬得不耐烦了,累了祈祷一回便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树干上留着一只蝉蜕,寂寞如一间空屋;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


“满园子都是草木竞相生长弄出的响动,窸窸窣窣窸窸窣窣片刻不息。”这都是真实的记录,园子荒芜但并不衰败。


除去几座殿堂我无法进去,除去那座祭坛我不能上去而只能从各个角度张望它,地坛的每一棵树下我都去过,差不多它的每一米草地上都有过我的车轮印。无论是什么季节,什么天气,什么时间,我都在这园子里呆过。


有时候呆一会儿就回家,有时候就呆到满地上都亮起月光。记不清都是在它的哪些角落里了。我一连几小时专心致志地想关于死的事,也以同样的耐心和方式想过我为什么要出生。


这样想了好几年,最后事情终于弄明白了:一个人,出生了,这就不再是一个可以辩论的问题,而只是上帝交给他的一个事实;上帝在交给我们这件事实的时候,已经顺便保证了它的结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


这样想过之后我安心多了,眼前的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比如你起早熬夜准备考试的时候,忽然想起有一个长长的假期在前面等待你,你会不会觉得轻松一点?并且庆幸并且感激这样的安排?


剩下的就是怎样活的问题了,这却不是在某一个瞬间就能完全想透的、不是一次性能够解决的事,怕是活多久就要想它多久了,就像是伴你终生的魔鬼或恋人。所以,十五年了,我还是总得到那古园里去,去它的老树下或荒草边或颓墙旁,去默坐,去呆想,去推开耳边的嘈杂理一理纷乱的思绪,去窥看自己的心魂。


十五年中,这古园的形体被不能理解它的人肆意雕琢,幸好有些东西是任谁也不能改变它的。譬如祭坛石门中的落日,寂静的光辉平铺的一刻,地上的每一个坎坷都被映照得灿烂;譬如在园中最为落寞的时间,一群雨燕便出来高歌,把天地都叫喊得苍凉;


譬如冬天雪地上孩子的脚印,总让人猜想他们是谁,曾在哪儿做过些什么,然后又都到哪儿去了;譬如那些苍黑的古柏,你忧郁的时候它们镇静地站在那儿,你欣喜的时候它们依然镇静地站在那儿,它们没日没夜地站在那儿从你没有出生一直站到这个世界上又没了你的时候;譬如暴雨骤临园中,激起一阵阵灼烈4而清纯的草木和泥土的气味,让人想起无数个夏天的事件;


譬如秋风忽至,再有一场早霜,落叶或飘摇歌舞或坦然安卧,满园中播散着熨帖而微苦的味道。味道是最说不清楚的。味道不能写只能闻,要你身临其境去闻才能明了。味道甚至是难于记忆的,只有你又闻到它你才能记起它的全部情感和意蕴。所以我常常要到那园子里去。

来源:史铁生百科【留美学子】编辑整理、诚意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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