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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箭

王亚敏 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 2021-03-08






跑,2014年,墨,毛边纸




做一个艺术家在今天需要什么样的能耐?在多重文化中游牧和猎取、拿手的交游智识,还有混世生活的强大本能?无论是对职业文人,还是职业革命家,这些都是基础的岗位要求。不过,拆迁和移民、交往劳动,还有生生不息的虚无主义,这些不也正是今日人人所正在操心操练的吗?我们首先要问的或许是:今天,随时可以上到我们身边手头的能耐是什么?

Oh My God

2002年

墨,亚克力,亚麻布

录像截屏



艺术家黄永砯近期不幸故去,照例引来一波微信朋友圈纪念转发高潮。一个朋友淡淡地对我说,"我和黄一起工作过,他满脑子的扩建剧场和造景"。知识分子型的艺术家,除了承袭了传统的"画家中的画家"的沉思和智识,肯定还被要求担负起公共政治行动,而这种公共政治行动在今日就是艺术家自身的职业劳动,这种职业劳动不能不接受公共监督。


展览现场


《三魂七魄》这一被策展人称为顺势而为的"轻量化"个展,或许顺势避开了某种对制造物化的视觉景观的诟病。11月6日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开展的《三魂七魄》是艺术家杨诘苍近期在中国的一系列个展和项目中的最近一个。这一系列个展和项目以一套带有数字修辞的文典排布组合。"三魂七魄"只是个名称罢了,与展览同名的展出作品《三魂七魄》只是借给了展览它的名字而已。看起来艺术家杨诘苍的另一件展出作品《达芬奇的风景》倒是占据了某种进入展览的实至名归的位置。作品占据了整整一个空旷的一层大展厅,这一展厅也是观众走进展览的第一个主要空间,几乎所有其他作品都被安置在第二层大大小小的若干展厅。《达芬奇的风景》摄录了艺术家面对银幕前观看的观众射出一支又一支的箭,银幕悬挂在空间正中循环放映,箭支在空气划过,一次次咚咚地击中一个不可见的标靶。这一标靶处在观者和艺术家"之间",而艺术家和观者分有不同的时空。每一次的击中都带来银幕影像的晃动,显然,摄像机就是这一标靶,这是《达芬奇的风景》的隐秘的,或许也有些让人扼腕的自我装置。





左:达芬奇的风景
2009年
录像
右:地下花-自画像
2004年
豆彩瓷


《达芬奇的风景》似乎也让整个第二层的复杂展览成为一整道风景,有时寻常有时触目,有时模糊有时明净。各种书画,艺术家在其中来回反复融贯经营中国传统和西方现代,这其中的纠结关系,有时剪不断理还乱,有时也如同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如同八五那一代艺术家令人既惊又喜的简单粗暴和直接,艺术家在《千层墨》系列中很早就试过将其一探到底,不断覆盖地,艺术家将墨和水反复涂抹到宣纸上直到它们闪闪发亮为止,书画成为劳动或者表演,劳动或者表演中的艺术家成为那个书画的具体形象,而不是他千百次毛笔下的形象。如此,甚至看起来最为具象写实的《十一日谈》工笔系列,比照其想要逆全球化冲突和危机而创造一个众生交融的情爱乌托邦的文学意图,其具体感官的文学形象,也从不厌其烦变换反复的万物交媾图像,落实到具体每一次的描绘和投入。

展览现场


具体的形象,它在艺术家吟诵的笔下,甚至也直接从字母和汉字出离到到惊叹或者唠叨的"喔天"/"喔屌"(《Oh Diu》)的那个肉身人声的人,以及艺术家一辈子的日常生活中所接触和打交道的每一个具体鲜活的人。《Oh Diu》,尤其是《我仍然记得》则将吟诵的笔墨反复试探到最近的几乎是挂进展厅的前一刻。艺术家用毛笔写下他"一生接触和仍然记得住的人"的名字并朗诵他们。展签标注这是一件始自1998年至2019年的作品,在一共十八屏的名字的最后一屏,在艺术家暂时收笔之处,是艺术家自己的名字"杨诘苍"和策展人的名字"杨天娜",笔迹未干。对于艺术家来说,书写和吟诵都必然是历时性的,对于在展厅的观者和听者来说,这种历时性并非是必然和封闭的,他们只是走过一个展览,只有展览的风景对于他们才是历时性的。

人人都是齐白石

2019年

毛笔课堂

展览现场



他们也可能只是一个误入文人笔会的外行。着重布置在二层展览中庭的是毛笔课堂《人人都是齐白石》,这似乎是艺术家和策展人试图具体开放给外行的一个参与性笔会。这是一个在各地不断巡回展览的教育项目,包括2018年在广东顺德华侨城盒子美术馆,今年7月20日在广东佛山垂虹公园边上的一间画室,其间还邀集了艺术家佛山早年的师兄曾永滔参与。在民生现代的现场同样布置了二十五套课堂桌椅和书画临摹用具,周遭挂满了《芥子园画谱》临摹范本等,任何观众可以当场坐下临摹和书画。我注意到二十五桌墨宝中,至少一半是随性自由的涂鸦和肆意的直抒胸臆(有一幅上接着"人无百日红,花无百日开"的是"无法无天',另一幅上则是"一针见血"对"一贫如洗"),有些也很是临而不摹,很多人参与了。



阴功轴
2004年
墨,宣纸,4条屏


书写、吟诵,笔会,加上对重复和人人的迷恋,是这一整层展览的笔墨。要说"笔墨当随时代"的话,艺术家也并未完全"犹诗文风气所转"。这回应了策展人反复提及的,艺术家更年累月和用心良苦的矛盾把握:一方面是对书写功用和精神性的普世原则的坚持,一方面是识时务的,对此时此刻的某种文人书写的自我陶冶治理,及其参与性的治世之道的追求?一方面是职业操守,一方面是公共政治?在艺术家这也许是斟酌的入世之道,在今日后福特制的职业时代,在今日的人人,则可能已然是每日上到我们身边手头的普遍能耐和才艺,是时时刻刻的抖音和快手的,当场的灵机一动。


生命线 2
1999年
墨,亚克力,亚麻布

复数十字
2014年
墨,亚克力,宣纸,亚麻布


当然,艺术家和策展人也把标靶透过作品和展览指向了外部世界和人人众生的风景。展览正值上海西岸和ART021期间,《跑》和仅仅出现在展览纪录片中的被扑街的受害者系列,以及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门厅内的《㖨染》,透过指涉帝国、抗争和遇难,进一步布置了意在具体参与当前公共事务的标靶。艺术家的这一个展由其夫人杨天娜(Martina Köppel-Yang)女士倾心策划,不可谓不是神雕侠侣的组合,双剑合璧,密不透风,也让人感受和期待其指向世内的锋芒。


展览现场



艺术家杨诘苍似乎对数字尤其敏感,譬如早前的《六二禅》个展,现在呈现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的《三魂七魄》展,还有其中的《三千针》、系列性的《千层墨》、《十一日谈》、《人人都是齐白石》等等。这里的数字虽然是复数,却总是挣扎在唯"一"和众"多"之间:一方面虽多却却是对某种宏大的一的重复修辞,另一方面艺术家则意图在自身实践的反复中渗透演化出真正的个体性的"多"。甚至是加上一个分类之外的多余的"一",譬如艺术家将《十日谈》增生为当下的《十一日谈》。应该是我自己对具体个体意义上复数的执念,鬼使神差地,离开民生前,我念念不忘地返回到《达芬奇的风景》,在诺大的展厅耐心反复看了好几遍,在最后一箭晃动的画面渐趋平静后,我确定艺术家一共射出了十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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